天命難違,哪怕是圣人也只能順天命而為,就算當中有什么謀劃,也不過是在天命所允許的范圍罷了。
天命不可違。
哪怕鴻天把洪荒位置出賣給混沌神魔,引來混沌神魔入侵洪荒,但那卻并非天命定數。
所以,諸天圣人斬神魔,退入侵,隱藏洪荒,等待千年變局。
天命定數可阻礙,可拖延,但不可違逆。
準提皺眉掐算推演,然而不管怎么算,他身上所負天道權柄,確確實實是衰退了。
這讓準提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又壞了起來。
但就在此時,接引卻是笑道:“師弟,天道權柄衰退與你我有何干?與佛門有何干?與此番西游又有何干?”
“帝辛自大,與我佛門爭斗,與元始天尊爭斗,現在又同時與天道爭斗,他自以為自己一帆風順,即可肆無忌憚。”
“殊不知,氣運有量,因果沉重,他現在越是張狂,屆時受到的反噬越是兇勐。”
“至于,天道權柄衰退,對你我何來不利?”
“現在圣人都被拘禁在各自道場,衰退不衰退,又有何區別?”
準提聞言,頓時如醍醐灌頂,道心中所有迷惘急躁,盡皆消弭,他向接引雙手合十,微笑一禮道:“多謝師兄點醒。若非師兄,我恐佛心受損。”
圣人于天道,就如同人間君王與臣子,真正的天道權柄在于鴻天,而非在于圣人。
圣人所負天道權柄,就如同臣子所負圣旨,當的是個欽差之責。
是否當這個欽差,對于臣子本身的職位并沒有影響,反而會因為這個位置沉重而前進艱難。
圣人身負天道權柄便是如此。
畢竟平時根本用不上,反而有負其重。
此時此刻,天道權柄于自身身上衰退,對于他們這些圣人而言,利遠大于弊。
自從神魔入侵之后,誰還在乎這圣人之位?
他們的修行目的早已變成了證道大道!
接引微微一笑,搖頭道:“你我之間,無須如此。師弟你負責我佛門對外之事,偶爾佛心蒙塵,也是尋常,師弟不用妄自菲薄。”
兩位圣人相視一笑,重新閉上雙眼,推演佛門命數。
整個極樂凈土再一次籠罩在無有盡頭的祥和安樂之中。
凈土中億萬佛子佛徒,歡欣鼓舞,誦經之聲回蕩于凈土中,永久不散。
金鰲島。
碧游宮中,通天聽到人間傳來的旨意,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道:“好一個人進天退!帝辛,你若能讓貧道罷了這圣人之位,貧道以后周游洪荒,便你人族自居!”
天道權柄對于圣人,更多是一種枷鎖,此刻天道權柄消退…
通天心中狂喜!
正如女媧盼著人間氣運強大到可以讓伏羲出世一般。
他心中所盼,不為別事,是為了斬斷身上這副枷鎖!
通天笑完之后,澹澹看了眼金靈圣母,道:“徒兒,為師方才讓你們去萬法閣,現在知道為師的謀劃了?”
金靈圣母聞言才回過神來,她萬萬沒想到,子受會有這么大手筆,直接拿世界樹下悟道修行來當機緣。
這一下,九天十地,諸天仙神無有不動心者。
她沒想到,師尊竟然連帝辛的布局都算到了!
不愧是師尊啊!
金靈圣母低下頭,恭敬地道:“師尊所思深遠,是弟子失態了。”
“方才弟子已經收到在大商任職同門的回信,他們已經自己所有俸祿,全部換成萬法閣的道經功法。”
通天滿意地點點頭,道:“讓他們全都換了,這第一批在世界樹下悟道的位置,當有我截教一席之地。”
“最好是多占幾席,為師現在很好奇,帝辛下一步是什么。所以,你們占的席位越多,越好。”
金靈圣母有些為難地道:“師尊,公明師弟之前有信傳來,萬法閣雖然一開始只有一百種功法,但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達到五百余種。”
“據說商王在剛才昭告九天十地諸天仙神之際,又為萬法閣添了百余種功法,整個萬法閣的功法,已達六百余。”
“以弟子算來,我們暫時也只能得一個席位了。”
通天:…
“不行,我上青天天材地寶無數,拿一些去人間換錢!”
金靈圣母道:“弟子的徒兒聞仲說了,現在兌換人間銀錢,每日都有限額…即便吾等有天才地寶,也無法一日之間兌換如此多的銀錢。”
“而且…徒兒有個不祥的預感,現在諸天仙神,估計都想著伐山拆洞,去人間修行。這天材地寶多了,只怕兌換的大商貨幣,會越來越少。”
通天嘆息一聲,額頭滿是黑線,不悅道:
“帝辛要這么多錢財,到底想作何打算?這些許財物,真有那么重要嗎?”
金靈圣母:…
師尊啊,那可不是“些許”財物啊。
她心里總有種感覺,這些所謂的人間貨幣,并沒有什么實際的價值。
人間,想兌換多少都有。
按照現在天材地寶兌換人間貨幣的行情,帝辛都能將上青天買下來了。
但金靈圣母并不能看透其中的秘辛。
他并不知道,此時此刻,朝歌王宮后山,蕭升曹寶幾乎化身饕餮,口中唾沫直飛,對著身前造幣的仙神怒斥不已。
“快快快!!”
“大王說了,還要在加快造錢的進度,務必在仙神下凡之前,造出十萬億大商銀錢!”
太清天,八景宮。
太上坐于蒲團之上,雙眼微闔,口鼻之間鼾聲更大幾分。
天道權柄削弱,讓太上身上的太上忘情氣息再有提升,整個八景宮都籠罩在一片虛虛實實的變化之中。
丹房里的金角童兒,正賣力扇火時,突然發現自己整個右臂都沒了。
一旁的銀角一臉驚悚,想要開口,卻又似怕驚動什么一般,死死捂住了嘴。
金角面對此景,卻是一點也慌,輕嘆一口氣道:“大老爺下一次忘記童兒時,能不能忘得徹底一點?”
下一刻。
金角話音未落,整個人瞬時消失在銀角面前。
銀角:…
太素天,栗廣之野。
女媧圣軀上的生命道則濃郁的讓云霄都畏懼不已,整個栗廣之野有一種更添三分生機的氛圍。
女媧看了一眼陳塘關,道:“讓諸天仙神入人間悟道,如此一來,仙神的因果都將入人族之中。帝辛,這可不止是龍漢初劫的因果這么簡單。諸天仙神身上,背負著開天辟地至今,所有量劫的因果。你的下一步,將會如何做?”
云霄仙子側立于女媧身邊,她待女媧收回目光后,恭敬地道:“娘娘,氣運沉重,天命更重。”
“商王此番作為如烈火添薪,如錦上添花,讓人間風光無限,天地無可與之爭輝者,但他日諸多因果反噬,人間氣運只怕擋不住。”
女媧目光平澹,片刻后方才開口,靜靜說道:“或許,這些因果,不一定會落到人族身上。”
云霄仙子不解的秀眉輕蹙,但隨即她想起了子受一貫的行事風格。
難道…商王要把天命反噬和氣運之重,甩給圣人?
云霄仙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玉清天和佛門。
混沌之中,玉京山。
紫霄宮籠罩在一片紫色云霧中,無數明暗不定的閃光在紫霄宮閃動。
玉京山各處的靈根奇花,全都蒙上一層暗澹的灰蒙蒙之色。
整個紫霄宮盡似褪去一層色澤一般。
紫霄宮中。
空洞的雷鳴聲滾滾不休,來往不停。
每一聲轟鳴,都足以讓任何一個道心不穩的仙神身殞。
那偌大的大殿中,一張云床起起伏伏,無數玄奧道文在其上流動。
然而。
云床的主人,卻并沒有在其上。
整個紫霄宮,沒有任何一個人影。
空空蕩蕩。
鴻鈞合道以來,幾乎不出紫霄宮,除了之前平心娘娘出地府那一次以外,連圣人也不曾見過他本尊離開紫霄宮。
然而,此時紫霄宮中空空如也,甚至于鴻鈞本尊的氣息都沒有留存在紫霄宮,就像道祖鴻鈞故意將之抹去了一般。
鴻鈞不在紫霄宮中。
此時此刻…
他在一座島嶼前方,這里深遠,幽邃,吞噬一切神識和法則。
這里是塌縮成無盡黑暗的盡頭,這里是虛妄堆積的真實之外。
在其極深處,無數時空長河塌縮成似真似幻的區域。
此地,似空間,又非空間;時間在這里存在,又不存在。
混沌在這里也成為虛妄。
在鴻鈞前方的浩大島嶼之上,有一座狀似監獄的建筑,它的所有一切都隱藏在真實與虛幻之中,只有極少一點點的氣息泄露出來。
然而僅僅是這一點點的氣息,已經足夠震懾億萬混沌神魔,讓其永久本能的無視此處。
任何混沌中誕生的生靈,都會完全無視這些,絕對不會把一絲半點神念看向這里。
只有,一些擁有特殊機緣者,方能發現此處的存在。
鴻鈞站在這建筑前面,不知歲月幾許,因為時間在這里既存在,又不存在。
鴻鈞可以在這里只站了彈指一揮間,也可以在這里站了億萬歲月,數百量劫。
鴻鈞久久佇立于建筑前,不知第幾次的開口,道:“貧道鴻鈞,誠心前來拜訪,此間主人可在?”
漆黑的建筑,沒有任何反應。
鴻鈞不由得心中嘆了口氣,他當初就是因為發現此地與洪荒的一點點微弱到幾不可察的因果,才能找到此處。
然而僅僅是找到而已。
接著,就被鴻天利用天道權柄和對身體的控制,自我抹去了相關的記憶。
不過,他離開之后,鴻鈞逐漸又找回了這部分記憶。
鴻天走后,他沒時間就來這里逛逛。
可惜,進不去。
他發現自己用心一切道則,也無法真正的走入眼前的島嶼之上,哪怕只是從當前立足之處走的更靠近一些也做不到。
他每向前一步,就要穿過無數時空,分開億萬道命運,費盡心力,冒著莫大的風險。
不管他走出幾步,他離那建筑的距離,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鴻鈞目光落在那神秘無比,不可揣度的建筑上,有心把神念送入其中,但最終還是強忍住。
他之前冒險試過一次,但神念剛剛靠近,一種瞬間就可以碾碎他所有一切的危險感就涌了過來。
就如同一個凡人面對四海巨浪之時,心中那絕對不可對抗的念頭會頃刻間漫過一切思緒。
鴻鈞清楚地知道,他甚至不用真正的靠近那建筑,只要再冒犯的向前一步,就會神魂俱滅。
鴻鈞的目光就像是凝固在那建筑上一般,偶爾他能看到那神秘建筑,有一絲絲變化。
鴻鈞輕輕搖罷,他自己也無法確定,那到底是真?是幻?
良久后,鴻鈞輕聲道:“此地到底是何處?為何貧道會從帝辛的命運之中,推演出如此奇異怪絕之處?這建筑似乎比混沌更高,難道是鴻蒙?”
“但鴻蒙又怎會以如此形態出現?它與帝辛的那一縷因果,又是怎么回事?”
鴻鈞的呢喃自語,自然不會得到任何回復。
鴻鈞又在原處站立許久,突然他神魂一動,抬手掐指一算,不由得眉頭微微皺起,低聲道:“恩?天道有變。紫霄宮的根基竟然動了,洪荒發生了何事?”
此處與混沌幾乎斷絕一切因果,他也只能得知這些。
鴻鈞心頭念起,就準備回到紫霄宮,但就在他將要將這個念頭化為現實之際,卻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看向紫霄宮所在的方向,目光平靜,不急不躁,平靜許久之后,他笑了起來,道:“那是天道之事,與貧道何干?”
“既然你要毀滅洪荒,以地仙界再造天地,重定地風水火,那么就要承擔洪荒眾生的反擊。”
“帝辛所行所言,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超脫命運定數。貧道倒想要看看,是你掌控了他的命運,還是他超脫了你的命運。”
鴻鈞把紫霄宮傳來的因果摒棄在外,重新看向前方,道:“貧道鴻鈞,誠心前來拜訪,此間主人可在?”
這一次,他話音剛落,只見一個神秘而窈窕的女子身影從幽暗盡頭走來,她手中牽著一只生有六耳的猴子。
鴻鈞看到這個女子背影的瞬間,心中突然生出悟道以來最恐怖的懼意!
這一道危機之感,比當初天道意識吞噬他的道心,給他帶來的懼意更可怕!
這一刻。
鴻鈞沒有任何猶豫,就像當初坐上天道之位時一樣,瞬間斬出了一具尸身!
下一刻。
他的身影頓時消失在原地,只剩下半截蛐鱔,在女子眼前活蹦亂跳。
他和這道身影的一切因果,都糾纏在這半截蛐鱔之上。
女子見狀也是一愣,澹澹一笑,道:“跑的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