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雨落狂流之暗(一)
高速路上，一輛暗藍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正迎著暴雨，朝著市區邊緣的工業廠區行駛著。
在這樣的特大暴雨夜，公路上的車輛很少，而像這樣一輛開往市區邊緣工業廠區的豪車就只有眼下這一輛。
畢竟能買得起這種車子的人，基本上都是住在市中心，就算有產業在市區邊緣的工業廠區，也不會開這種車代步，在這樣的特大暴雨夜里。
車上只有三個人，司機楚子航，后座則是坐著茫然的路明非還有被綁來的芬格爾。
是的，路明非還是想錯了，自己這位師兄最擅長先斬后奏，說買了三張票，那就是三張票，那個自己以為是楚子航帶回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定制旅行箱里，裝的不是武器，是五花大綁，還被塞了布條的芬格爾。
直到楚子航開著路明非從愷撒那里贏來的布加迪威龍趕到機場時，路明非才知道真相。
尤其是看著楚子航面不改色的將箱子打開，把芬格爾拎出來時，明知道事關李飛的生死，他還是忍不住飚出了爛話。
“師兄，就算要當水鬼拉人下水，你好歹拉個能打的啊，拉芬格爾這個廢柴算怎么回事！”路明非理解不能，而重見天日的芬格爾也用破口大罵給出了答桉。
“楚子航你是不是沒良心啊！我好心用黑客技術幫你偽造出校證明，還幫你買機票，動用私人關系幫你把違禁品偷偷運回國，你這樣對待功臣的？！”
“我付錢了。”
楚子航不咸不澹的口吻，更是讓芬格爾崩潰。
“可我也提供服務了！沒必要你們回國還要把我算上吧！我還想著畢業去古巴曬日光浴呢！”
路明非也想替芬格爾說兩句，小魔鬼路鳴澤的提前劇透讓路明非很清楚，自己這趟跟楚子航回國找李飛，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關鍵時刻可能自己又要氪命，芬格爾到底也是自己舍友，而且也的確在九死一生的戰場里派不上什么大用場，沒必要帶上他一塊去玩命。
“因為你會告密，如果留你在宿舍，在我和路明非離開學院的第一時間，我們的行動計劃就會出現在諾瑪，執行部和校長的手機上。我并不會要求你跟我們一塊去找李飛，到了地方后，你可以隨便找家酒店住下，然后再通知學院。”
“師兄做的對啊！”
聽著楚子航對芬格爾的分析，路明非也意識到這對沒有底線的芬格爾來說，吃完上家吃下家這種操作屬于基操，當下立即捧跟。
“不會講話就別瞎呱呱！你知道你們現在在干什么嗎！違反《日常報告》校規，私自離校。還將裝備部里的違禁品偷偷運回國！一切的一切，就因為你這個家伙沒來由認定李飛這趟回國任務回不來了？證據，推測什么都沒有，就因為你一句話？大爺的，是這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
被五花大綁，只是松口的芬格爾口水星子都可以在路明非臉上洗一遍了。
路明非看著芬格爾直視自己的眼睛，抓了抓頭發。
他也知道芬格爾沒說錯，但他又能怎么辦呢？總不能說自己體內住著一個小魔鬼弟弟路鳴澤，他告訴自己李飛回不來了吧？
“我知道你說的對，但心血來潮是沒來由的，我也沒法跟你解釋啊···”
完全廢話的解釋，而芬格爾卻不再多言，閉上嘴生了一會悶氣后，這才主動開口。
“三棒子打不出來一個屁，聽你解釋也白聽，愣著干什么，松綁啊！”
“你要跟我們一塊去？”路明非愣住了，這話從芬格爾嘴里說出來太過不可思議。
“我有的選嗎！楚子航這王八蛋給你這輛布加迪威龍加的油只夠跑機場！我不答應，他直接把我扔這了我怎么辦！我手機都讓他沒收了！你忘了我是條窮狗嗎！”
芬格爾悲憤欲絕，路明非也看向此時面不改色給芬格爾松綁的楚子航，對于自己這位高中校園傳奇的楚子航，印象又深了幾分。
表面看上去高冷面癱，跟個隨時就要羽化登仙的仙人似的。
可在暗地里，他比誰都喜歡管閑事，明明是一件跟他毫不相干的事，甚至只是一個屬于自己無法解釋，無法告知的認定，他都給你做好一切準備，甚至不惜違背校規，就是想帶著自己回國找一個答桉？
師兄啊師兄，要不要這么外冷內熱啊，路明非在心里吐槽著。
帶著一連串要被屏蔽的國粹，芬格爾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塊上了飛機，三人經過了延誤，轉機，比預計時間多了五個小時的航程，才在中午時分趕到了老家機場。
一落地，三人就在楚子航的帶領下，馬不停蹄的往家里趕。
因為楚子航之前拜托芬格爾，從學院裝備部里面運出來的違禁品已經通過物流送到了楚子航的家中，他們現在就是要回去拿好家伙，然后沿著李飛發回來的任務日志報告，找到李飛。
但好巧不巧的，在他們從機場回家的路上，發生了堵車。
公路上發生了車禍，人沒事，但一連串的追尾堵住了交通，讓他們在機場高速上寸步難行。
“有沒有搞錯啊，這時間段堵車，沒死人沒受傷的，就光追尾？能不能快點啊，天氣預報說今天特大暴雨嘞，我還得趕去接小孩啊！”
司機看著前方堵得水泄不通的車流，后方也是停著的車輛，堵在了那里，帶著怨念罵罵咧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但司機這樣怨念時，坐在后座的路明非卻是一個激靈。
是啊，從自己答應楚子航一塊私自出校回國開始，這一趟行程就是問題不斷。
按照自己之前來卡塞爾學院報道的航程，他們晚上八點二十的飛機，十小時，到這邊再怎么樣撐死也就是早上六點。
可中間卻發生了因為天氣原因的航空管制，再加上轉機，硬生生給他們拖到了中午快一點才趕到這里。一落地，屁股還沒坐穩呢，就打車往楚子航家里趕，結果又碰上了連環追尾，只堵交通不傷人的大堵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快四點了，路明非搖下車窗，看了一眼頭頂的天氣。
云層越來越厚，就像司機師傅說的那樣，要下暴雨了。
暴雨一下，再加上現在因為追尾而堵住的交通，基本上等他們到楚子航家里拿家伙，再去找李飛，黃花菜都涼了。
看著前后左右被堵得無法存進的車輛，路明非突然覺得從答應楚子航偷跑回國開始，就好像在冥冥中有股力量阻止他們，阻止他們去找李飛，無論是飛機的延誤還是現在的堵車。
“哥哥，你還真是不聽勸啊。”
就在路明非因為這個一激靈想法覺得驚悚時，前面的司機位上，也傳來了小魔鬼路鳴澤的聲音。
路明非收回身子，就發現這輛裝著自己和楚子航還有芬格爾的車子變得空空如也，周遭也安靜了下來，小魔鬼路鳴澤取代了司機的位置，扭頭過來看著自己。
“喂，你能不能不要跟個鬼一樣說出來就出來，很煩誒！”看著突兀出現的路鳴澤，路明非已經開始習慣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習慣這么一個跟個鬼魂一樣，自稱是自己弟弟的家伙出現在自己生活里。
“可我要是不出來，你待會就真變成鬼了。”
小魔鬼路鳴澤從司機位上爬了過來，在路明非身邊坐好，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褶皺，就像一個在父母呵斥下，收斂自己調皮性子的小孩。
路明非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小魔鬼路鳴澤，完全沒搞懂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們這一路回國的延誤，還有現在的交通意外，你搞的鬼？”
“對啊。”
“很好玩？人命關天的時候，你給我來這個？非要逼我賣四分之一命給你是吧！來來來，現在就拿走，幫我把師兄帶回來！”
路明非表情突然變得兇狠，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小魔鬼路鳴澤，突出的就是一個破罐破摔。
但這次，小魔鬼路鳴澤并沒有接受路明非的交易，只是在那搖頭。
“很不好玩，又是讓你們飛機延誤，又是航空管制，還有這里的交通意外，這都是要花錢的，錢哪有那么好賺。而且哥哥，我之前說了，你那位李飛師兄探查的秘密可不是四分之一就能搞定的。之前還好說，但他現在已經走到人家門口了，還在人家眼皮底下各種蹦跶，我也很難辦啊！”
“到底行不行，給個痛快話！”
路明非也干脆，直接了當。
也許是已經被楚子航拉上賊船的緣故，他并不像之前那樣患得患失，坐在這輛開往楚子航家里的車上，路明非早就想好了要跟小魔鬼路鳴澤再交易四分之一生命的打算。
雖然說一個大一還沒過完，自己一半的人生就噶了，但一個為了救師姐，一個為了救師兄，噶了就噶了吧，路明非倒是想的挺開。
路鳴澤看著此時看著自己，露出惡狠狠白爛表情的路明非，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聲，“你還真是變了很多呢，哥哥。”
“別講的咱倆有多熟一樣，這就是你要的交易，我把價錢說出來了，就問你能不能給我提供這個服務！”
路鳴澤沒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突然說，“下雨了。”
隨著他的話語，黃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就像天上的水閘開閘了。
雨水落下，砸在車頂，車窗，聲音清脆入耳，但路明非在等著路鳴澤的回答。
而路鳴澤也是轉身，伸手往他褲兜摸去。
“干嘛！四分之一生命還不夠，還要肉償？你不是說服務已經包含在賣命里面了嗎！”路明非抓緊褲腰帶，生怕路鳴澤真提出什么非分要求，畢竟小魔鬼嘛，XP跟人不一樣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沒帶手機，借你手機打個電話。”
路鳴澤露出無奈的表情，路明非也只好訕訕松手，任由路鳴澤從自己兜里掏出他郵寄給路明非的蘋果手機。撥通了號碼，接下來，路明非就聽不到路鳴澤的說話了，他不知道路鳴澤電話打給誰，也不知道路鳴澤說了什么，看著路鳴澤一張一合的嘴巴，路明非卻什么都聽不見，而且他現在分不清這到底是虛幻還是現實，如果是虛幻，這個電話打過去，真的有人接嗎？
路明非不知道，他只看到路鳴澤的表情在通話中似乎有些驚訝，然后無聲的笑了笑，接著通話結束，路鳴澤把手機還給了路明非。
“搞不定，雖然很想要你四分之一的生命，但這個服務不是四分之一能解決的。所以抱歉，我只能在這里繼續堵著你們了，哥哥。”
在聽到路鳴澤說出自己四分之一生命搞不定眼下的情況時，路明非先是震驚，但隨之而來還有幾分慶幸，毫不掩飾內心想法的表情好像在說，原來也有你小魔鬼搞不定的事啊。
但他可能沒想過，不是搞不定，而是要加錢，他四分之一生命的價錢不夠罷了。
他想不到那么深，把手機揣回兜里，直接上手又一次搞亂了小魔鬼路鳴澤那一絲不茍的發型。
“既然搞不定，那就退下，我們自己去找師兄！”
路明非霸氣地揮手，頗有種老大親自出馬的氣場。
“你說這話的時候腿能不能不要抖？”
“要你管，誰規定放狠話不能腿抖了！”
“可你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呢，你們要面對的東西很大只，大只到你和楚子航外加一條廢柴哪怕是在外面看戲都有可能被不明AOE弄死。湊這個熱鬧干嘛，你這位李飛師兄要去送死，攔不住啊。”
“···但總得做點什么吧，李飛師兄是個極好極好的人，他那么認可我，覺得我這么好的游戲天賦，就應該要去打職業揚名立萬。”
“哥哥你要真想打職業揚名立萬也行啊，明天我就給你安排。”
“滾！說正經話的時候不要在旁邊飚爛話！”路明非懟了路鳴澤一句，看著打在車窗上的雨水，繼續說道，“雖然不清楚師兄為什么這么篤定我去打職業絕對能夠揚名立萬，可就算我真的去打職業了，真的揚名立萬了，臺下要是沒有真心祝福，看著我奪冠的朋友，就算再怎么揚名立萬也沒有了意義，所以你明白嗎？”
“懂了，你對這位李飛師兄有不可描述的情感！”
“小孩子不懂別呱呱！這叫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路明非瞪了路鳴澤一眼，“師兄覺得我應該去打職業揚名立萬，那我就去打職業揚名立萬，但如果場下沒有師兄，打職業也就沒意思了，所以，師兄必須得在，你搞不定，那就閃人，順帶把你留下的麻煩帶走，我們自己來！”
路明非轉過頭，盯著路鳴澤，爛慫爛慫的模樣說不出的兇狠，兇狠到讓路鳴澤都為之陌生。
“哥哥，你真的變了很多啊，好吧，沒完成客戶的要求，我自認倒霉，作為補償，接下來你們的路將暢通無阻。拿到你們想要的東西后，去麗晶大酒店，對，就是你之前面試卡塞爾學院的那個酒店，那里有你想要的資料。”
說罷，路鳴澤打開了車門，不顧外面下著的大雨，也不打傘，就這么施施然消失在雨幕中。
等到路明非回過神來，車還是那輛車，旁邊坐著卻是在鼾睡的芬格爾，楚子航在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司機大叔也在那里碎碎念，說著交通終于不堵了，還一路綠燈，通行無阻，真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不好。
路明非下意識掏出手機，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時間顯示已經是下午6點40分，此時的李飛，已經結束了跟路鳴澤的通話，給酒德麻衣十五分鐘離開的時間，然后施施然走進了楚子航生父楚天驕所生活的廠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