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離心(下)

　　在面色蒼白的秘書平克一再催促下，意猶未盡的胖子終于鼓起勇氣走進了元首辦公室的大門。

　　果然，帕爾奇與馬蘇羅都在，而麥桑的目光卻一下子就被靠在辦公桌邊的老人吸引住了。此人年齡在七旬上下，滿頭銀發，面容發紅。一雙黃褐色的眸子陷在眼窩中精光四射，再配上他凸挺的鷹鉤鼻子，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貓頭鷹。

　　此時，這位老人，魯爾士國家元首耶利夫，也正在打量眼前這個神情興奮卻沒有一絲恐懼的娃娃臉。

　　“哼！頂著張弱智一樣的小孩面孔就罷了，居然穿著也如此輕浮，這就是德爾金贊不絕口的頂尖情報員？呸！什么玩意！”元首大人對海克先生的第一印象實在不佳。

　　在臉上堆出謙恭的笑意，胖子的心卻沉了下去，因為他發現那抹久違的、緋幻之毒特有的紅芒正隱隱浮現在耶利夫身上。

　　“這位便是察罕家族的遺孤吧！你如此目不轉睛盯著畫像，莫非是在回想當年的榮光歲月么？！”元首大人對海克不理不睬，卻向胖子身后正在發愣的西西緩聲說道。

　　“元首大人，”公主先向先祖的畫像施了一禮，才悠然答道：“當初察罕興盛時我還沒出生，但從我懂事開始見到的便是一個榮光不再、被陰霾籠罩的察汗。剛才，我之所以先向先祖的畫像行禮，則是因為在察罕人心中，家族親情永遠比其他更為重要。我的行為只是出于對傳統的尊重，并無對您不敬之意，還望明察！”

　　耶利夫突然發現在西來爾這種級別的美女面前自己毫無脾氣可言。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仿佛都帶著勾魂攝魄的魔力，令人只想就這樣看著她、聽她講話，并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歇在這一刻。

　　原本，元首大人對于海克膽敢不經允許便帶著兩個女人一起前來的舉動十分憤怒，他一直在心里想著怎么敲打一下這個被德爾金寵上天、不懂規矩的情報人員才好。

　　雖然帕爾奇早就說過察罕公主想要拜見的事情，可見與不見、何時何地見面卻絕對不是一個海克這種身份的人就能做主的，即便是帕爾奇也沒有這個權力。

　　而偏偏就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克，居然就這么直接把人帶來了，“真當元首府是個可以隨意出入的辦公樓嗎？真以為自己手里有些情報，就能連元首也不放在眼里了嗎？！”耶利夫始終為此憤憤不平。

　　但是，元首大人沒想到，不單從西來爾下壓海克的計劃沒能實施到位，自己反而對當下的見面也沒感到有任何的抵觸。

　　“元首大人！帕爾奇大人早應下了要帶公主見您一面的事情，公主也對此始終懷著感念之心。原本這事應該由帕爾奇先生親自來辦才有面子，可他在來莫城的半路上突然不辭而別了。所以，我只好替他圓了公主想見領袖的好夢，您可不要怪罪我啊！”胖子聒噪地說道。他本是挑通眉眼的人物，在第一時間便已察言觀色對耶利夫的心思做出了判斷，所以這番話說出來既撇清了自己的責任，還等于告了帕爾奇的一個黑狀。

　　帕爾奇此時面沉似水，心里既憤怒又郁悶。西來爾自進屋開始，便根本就把他當成了空氣，看都沒看過一眼。尤其女人居然還和娃娃臉走到了一起，這就讓顧問大人更加氣憤起來。

　　“海克先生！你能安抵莫城，真是可喜可賀！要知道，居客傭兵團一向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存在，他們竟肯放你平安歸來，雖然透著詭異，但也只能說是你運氣逆天了吧！”帕爾奇陰涔涔說道，話里話外還透著明顯的懷疑味道。

　　“呵呵！帕爾奇大人，您可真會說笑！就我，我還運氣逆天呢？！”麥公子指著自己的鼻子，痛心疾首地反問道：“我本來攜家帶口來莫城拜見元首，原以為定會從此青云直上，前途無量。可誰想卻選錯了同行的伙伴，這幫人不僅招惹是非，還拿自己人的性命開玩笑、打敗了還臨陣脫逃…唉！要不是公主殿下在關鍵時刻出手，我哪兒還有命來到莫城呢？！您說，就我這運氣還算逆天嗎？簡直就是差到了極點不是嗎？！”

　　耶利夫之前已經聽到帕爾奇關于途中遭遇苦巹的匯報，只不過在那個版本中重點則是指責海克勾結外人意欲對高級顧問先生不利罷了。

　　此時，元首大人的心思仍系在公主殿下身上，他對兩個手下的狗咬狗置之不理，卻悠然對女人說道：“西來爾女士，知道我為什么會將察罕帝國開國者的畫像放在這里嗎？”

　　“愿聞其詳！”西西擺出個極為優雅的姿勢，澹然請道。

　　“那是一種期盼，也是一種警醒！期盼，是希望如今的魯爾士也能創下一番不亞于曾經的豐功偉業，重新在牙臺大陸的歷史上書寫下一段不朽的記憶！而警醒，則是要告戒所有人，不要再重蹈察罕的覆轍，前進的車輪也永遠不會、更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倒退！”耶利夫意氣風發地說道。

　　西來爾聞言點點頭，隨即又平復了一下情緒道：“元首大人高瞻遠矚，胸懷錦繡，看來魯爾士未來可期！”

　　女人說到此處，輕嘆一聲轉開話鋒又道：“而我此來，只是希望拿回原屬于察罕家族的領地，并在廢墟上重建，以此給我所剩無幾的親人們一片得留血脈傳承的居所罷了。至于您說的宏偉藍圖，我一介女流，既沒有能力參與，也再沒心境參與。就是這樣的了！”

　　元首大人的臉上明顯掠過一絲失望，他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康慨陳詞卻如碎石落冰，只聞其聲，不見波瀾。

　　“嗯！這個嘛…不如稍后再議！”耶利夫略帶尷尬地應道。

　　“保留一片領地是我家族退出權力之爭時魯爾士政府的承諾。五年前，我的家族慘遭滅門，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我此來只要求拿回原屬于察罕的東西，甚至并未要求您徹查此事。難道這樣的請求您也不能滿足嗎？這件事還有什么可商議的嗎？”西來爾眸中幽光閃動，情緒激動地追問道。

　　元首大人聽到這話，原本就泛紅的臉頰便有了發紫的趨勢，他一邊又開始暗恨海克不該在此時帶公主前來，一邊沉聲解釋道：“時過境遷！畢竟已經過了五年了呀！當時那里只剩下了一片廢墟，之后我雖然也曾派人多方查找，但也一直沒有任何關于幸存者的消息傳出來。所以，所以…”

　　“所以有幾個大家族已經把那里的土地買下來以作私用了！那片領地僅靠莫城，又離主道不遠，怎么也不能就如此荒廢著呀！”一直沒開口的馬蘇羅突然插嘴道。他對這種與主題無關的談話早就不耐煩了，之前還顧念著帕爾奇與公主的關系，現在看到西來爾明顯的疏遠態度，便不再有任何顧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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