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水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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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促成元素相協，作為木系注師，確實需要對水性有所了解。但是，您所說的水的德行嘛，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還望不吝賜教！”蘭玲心懷忐忑地說著，竟然向胖子施了一禮。

　　蘭玲之所以被稱為“大師”，除了成名已久加上技藝了得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這女人確有大師的胸懷。

　　眾人見蘭玲對明顯準備拆臺的塔巴卡仍然如此謙恭，不由得送出了一片贊嘆之聲。

　　“賜教之說實在不敢當！我也是在剛才突然有些新的領悟，這不才找個借口想拿出來顯擺一番嘛！”胖子略帶尷尬地說道。

　　“噗嗤！”蘭玲被對方的實話實說搞得措手不及，當下笑出了聲。

　　眾人也因此對這位沒有臭架子、和藹可親的塔巴卡大師更增好感，一時間均是笑意盈盈，現場緊張的氣氛倒也因此得以緩解。

　　“愿聞其詳！”蘭玲恢復了一貫的從容恬適，和聲說道。不用再裝腔作勢板著臉，她自己也覺得心情開朗了不少。

　　“嘿！這水啊，很了不起！我覺得它有三大德行，實在值得我們學說著，不自覺地就想把手放到額角上去揪頭發。

　　“唉！塔巴卡大師的話令我也來了興趣，沒想到這天天喝的東西還有德行，您快給我們說說吧！”一直沒說話的熱亞突然插言道。

　　胖子聽對方在“塔巴卡”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聲音，這才醒覺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還是女人心細啊！”他向對方點點頭說道：“首先，這水有不爭圓融之德。它總是迎合承載之物的形狀，從不與之發生沖突，對杯碗盆瓢如此，對江河湖海的邊界亦是如此。這種特性看似軟弱無力，其實卻是一種胸襟氣度，所謂有容乃大，便是如此！”

　　胖子侃侃而談，令現場完全安靜了下來，眾人都聽出他話里有話，無不暗自揣摩起來。

　　“因為包容，才有和平相處；因為不爭，方可泰然處之；因為不將自己的思想強加于人，反而能夠完成自己的理想、堅守自己的信念，最終達到圓融成就的境界！”胖子語氣悠悠地繼續說道。

　　“唉！聽您這么一說，水還真是了不起啊！只不過，如果任由外物挾持，又怎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呢？另外，水的理想又是什么呢？”蘭玲雖然被麥桑的話深深觸動，但同時又覺得對方所說太過理想化，并不符合現實的情況。

　　“哈哈！謝謝蘭玲大師的提點，這正是我要說的水的第二個德行！”胖子先扔給對方一個莫名其妙的大帽子，隨即接著說道：“水有處惡為善之德！”

　　“有句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想必各位都聽過吧？”他語含深意地望著眾人問道。

　　“啊？這句話說得就是現實情況啊！”赤融不解地反問道：“比如身為注師，難道不應該努力進取以達到更高境界嗎？爭強好勝之心是人皆有，如果連這個也失去了，那還談什么發展呢？莫不成也要像水一樣專走下坡路？”

　　“您說得不錯！而我說的卻是做一件事情的目的與動力。那些骯臟的、混亂的、破敗的、黑暗的、位于底層的地方，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都想盡快逃離而朝相反的方向努力前進。可是水呢？它卻偏偏要向這些地方流去，因為它明白自己的使命，它抱著要滋養萬物的雄心！它的目的不是要去找尋更好的地方，而是要將自己所在之處變為最好啊！”麥桑慨嘆道，此時他的雙眼異常明亮，因為在這一刻，胖子似乎對困擾自己很長時間的疑惑有了答桉。

　　“所以，依我看來，若能與尹爾普結盟固然是好，但如果時機確實還不成熟，哪倒也不必強求！哦，有句俗話怎么說來的？”胖子悠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臨了卻向端著一盆水正在發愣的阿德拉問道。

　　“強，強扭的瓜不甜！”二爺隨口答道。

　　現場的笑聲剛剛升起便又沉寂了下去！大家各有所思，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唉！塔巴卡大師所言精妙無比，有如醍醐灌頂！看來，與水德相比，老夫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落了下乘！我只顧著個人榮辱，想的全是靠別人的恩賜獲取信心，卻忘了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期待，實在是大錯特錯了！我明天一早便正式接任烏蘭元首之職，無論多大的風浪，到底也是要烏蘭人自己去闖上一闖的！”赫梅家主斷然說著，將有如實質的目光掃向了烏蘭方面的眾人。

　　“我等，我等誓死追隨！”以瓦扎魯為首的一干武將早就為胖子剛才說的話激動得不行，此時見赫梅終于做出決定，當下便把久壓心中的情緒喊了出來。

　　幾名文官顯然也受了感染，他們一向以不茍言笑為標準的面頰上顯出熱切之色，紛紛向赫梅點頭致敬。

　　倒是幾名富豪仍保持著冷靜，他們彼此互望了幾眼，并未說話，應該是對想要做出的承諾尚未達成一致的原因。

　　“唉…”馬卡斯輕嘆一聲緩緩發言道：“塔巴卡大師所言令我汗顏吶！尹爾普人雖然談不上又多高的情操，但也不至于對發生在身邊的齷齪視而不見。等天亮了，我親自回去與聯盟議會協商此事，希望能盡快給出一個兩全其美的答復！蘭玲大師，您怎么說？”

　　蘭玲此時已經完全摸不清胖子的深淺了，只覺得對方所言句句珠璣、回味無窮。她更是萬沒想到這位久負盛名的大師不單眼光獨到深刻，勸說起人來也是如輕風細雨般既不著痕跡又能沁入心脾。

　　“我沒什么可說的，接手烏蘭的事情本就十分倉促，但我也會盡己所能去尋找一個更為穩妥的應對方案。不過，我現在最想聽的還是水的第三個德行！”

　　“止濁沉污之德。各位請看！”胖子說著，先向克羅德的尸體與那顆首級施了個禮，嘴中又叨叨念念了一番之后，便端過阿德拉手里的那盆水，緩緩向兩顆干癟的頭顱傾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圍觀的眾人漸漸發出驚嘆之聲，只見克羅德憤怒的面容竟然因為水的滋潤而有所緩解，并且由干枯萎縮轉化出了些許光澤。反觀另外一顆人頭，卻完全沒有受到水的影響一般，仍然是一副猙獰可怖的樣貌。

　　“經過水的洗禮，臟東西最終總會被沉淀，而真相也會如清流般展現出它本來的樣子！水的第三個德行，便是如此！而至于克羅德大人的死因么，我覺得還是不可輕易斷定，需要費些時日才能查個清楚啊！”望著蘭玲復雜難明的目光，麥公子悠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