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京中局勢越發的沉悶,肅然。
武皇身體欠佳,朝會推遲的消息,自然引得各方關注。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武皇的拖延之策,不過大家也樂的如此。
畢竟,
內衛的事是賴不掉的,他拖延的時間越長,大皇子私德敗壞的謠言傳的就越廣。
經過這段時日的發酵,大皇子苦心經營的好名聲,好名譽,已然在各方推動下敗壞殆盡。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磅消息。
那就是足以跟丞相派分庭抗禮的學士閣,大張旗鼓的入了場,旗幟鮮明的支持大皇子。
現在的局勢,變得格外有意思。
武皇有意大皇子,學士閣也在支持,丞相派支持的是十三皇子。
按照長有排序,擁有第二順位繼承權的三皇子,看似沒有得到三條大鱷的支持,但也不可小覷。
因為他早年于邊疆從軍,功勛卓著,其妻子同樣出身將門,所以深得武將陣營的擁躉。
并且,三皇子南勝的母親也來頭不小,她出身將門又拜入洞虛谷,已確定為下任谷主。
至于洞虛谷這個宗派的實力嘛,相當于極西三圣地的總和,妥妥的一州之霸,吊的一批。
話說回來。
除了這三位強有力的競爭者以外,也不乏像七皇子那種,
雖然實力不足,但野心勃勃的人。
他們覺得,現在強沒啥意義,笑到最后的才是王者。
所以,他們表面上偃旗息鼓,暗里卻一直在等機會。
嗚!!!
伴隨悠長的號聲。
殿前等待的文武百官們,立即停止了交流。
他們嚴肅的板著臉,警惕的盯著其他陣營的官吏,默默排好隊朝殿中走去。
君臣見禮之后,學士閣的一幫人交換眼色。
很快的,一名隸屬禮部的大員,出列說道:“啟奏圣上,鸞駕禮器等物什,盡已準備完畢。”
武皇瞇了瞇眼睛,蠟黃的臉色略有好轉:“好,很好。”
“圣上。”
學士接口:“微臣以為,儲君空懸不利于江山社稷,既然諸般事項已準備完畢,不妨趁熱打鐵。”
武皇掃向眾皇子,
問道:“依卿之見,誰可當的儲君?”
學士顯然早有準備,胸有成竹的回答:“回稟圣上,
自古以來長幼有序,此乃人倫之禮。”
“以微臣愚見,大皇子為不二之選,此乃順應天理,更遵祖宗之法,又合倫理之德…。”
魏濤輕咳一聲,站出來反駁:“劉學士此言,老臣認為不妥,倒不是老臣針對大皇子。”
“而是因為,京中盛傳大皇子私下里不太檢點,做事強兇霸道,激起不少民憤民怨…”
劉學士臉色陰沉下來,皺眉說道:“丞相,此等惡意中傷的謠言,您不會真的信了吧?”
“老臣自然不信,但有句話叫無風不起浪。”
魏濤呵呵一笑,捋須說道:“老臣以為,立儲之事不急,先將此事查清楚,才是當務之急。”
“倘若眼下執意立大皇子為儲君,會惹得百姓非議,民怨沸騰,不利于我朝江山社稷啊。”
另一名學士出列,冷聲發問:“丞相嚴重了吧?”
魏濤不急不忙,笑著反問他:“學士太急了吧?”
針鋒相對,言辭激烈。
兩邊陣營的人已經躍躍欲試,甚至都有人開始捋袖子了。
武朝尚武之風濃郁,文臣也有戰斗力的,打起架來可一點都不慫。
武皇見狀,看向武將一方:“眾卿以為如何?”
其余臣子聞言,默契的對視一眼:“臣等,覺得丞相所言有理。”
雖然他們不支持十三皇子,但更反對大皇子啊,落井下石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學士閣的人見狀,也開始發力:“臣等以為,先立儲為好,能穩固社稷…”
朝會吵架很正常,不吵才不正常。
按照平時的慣例,這種爭吵一般會持續兩分鐘左右,武皇就會出言喝止。
不過,今天明顯不同尋常,群臣剛吵出火氣,還沒等武皇出聲,三皇子便站了出來。
只見南勝深吸口氣,朗聲說道:“啟稟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殿中嗡嗡的爭吵聲,頓時戛然而止。
眾人驚詫的看著南勝,臉上均有疑惑二字。
因為他們有注意到,南勝說的是父皇,兒臣…這措辭不該出現在朝堂之上的。
說白了,這稱呼是私下的,正式場合不該這么叫,就算是儲君也得口稱圣上。
在場諸人可都是人精,瞬間便從這稱呼中,品出了幾分味道。
不約而同的,大家默默退了回去,任由三皇子南勝自由發揮。
“南勝。”
武皇掩去眼底的冷光,沉聲說道:“朝事容后再議,現在…。”
南勝觸及他的眼神,不禁心里一顫,咬牙道:“父皇,事關我朝社稷,兒臣不得不說。”
武皇幽幽出言:“事關社稷?比立儲還重要?”
“…是。”南勝略微低下頭。
武皇盯著他好一會兒,驀地冷笑:“好,好,朕倒要聽聽,你口中的事到底多重要。”
南勝重新抬起頭,迎著武皇的注視,一字一句的道:“兒臣數日前,遭遇了重傷的左宗河。”
呼…。
殿內霎時死寂一片,眾人不禁屏住呼吸。
這消息可太勁爆了,簡直就是一顆重磅炸彈。
哪怕像是魏濤這種老臣,心態穩如老狗,可還是被這個消息刺激的不輕。
他們終于明白,南勝站出來的原因。
這家伙是要通過左宗河,牽扯出內衛,從而質問武皇!!
用大白話來講,南勝這是要…逼宮!
短暫的靜寂,群臣先后回過神,開始頻頻交換眼神。
他們意識到這是個機會,既然南勝以出頭鳥的姿態挑破此事,說明手中必定掌握了什么。
只要他們跟在南勝后面,堅定的站在一起,武皇若是顧全大局,必然會選擇自斷一臂。
鎮撫司和內衛是武皇的兩把劍,倘若能折斷一把,群臣做夢都能笑醒。
“左宗河…”
武皇驀地拍案,呵斥道:“他與老七關系匪淺,涉嫌勾結妖魔,你既抓到了他,為何不送往鎮撫司?”
南勝昂首挺胸的與之對視,凜然不懼:“因為他已經身受重傷,無力回天,時間不夠了。”
“兒臣當時只能以丹藥為他續命,勉強從他嘴里得到了一個地址,隨后在那里找到了一些東西。”
“東西?”
武皇下意識皺起眉毛,眸中有疑惑浮現。
因為根據胡梅的稟報,左宗河是主動找上南勝的。
所以,武皇對他的發難早有準備,甚至以身體不好為由,給胡梅找替死鬼爭取足夠的時間。
只要南勝在朝堂上發難,武皇便能順坡下驢,讓內衛通過假死的途徑,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中。
然而,現在聽到南勝這番話,武皇卻有點不明白了。
左宗河怎么重傷了?怎么無力回天了?
他留下了什么東西?南勝到底在搞什么鬼?
難道…。
武皇心思一動,產生了一個猜測。
雖然思緒紛飛,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沉聲說道:“照你所說,左宗河現在已經死了?”
砰!!
話音剛落,南勝便從靈戒中取出一具尸體:“此人便是左宗河。”
劉福定睛看了兩眼,暗中傳音:“圣上,看容貌確實是左宗河。”
“世上不乏易容改面之術。”
武皇不動聲色的回復,隨即沉吟著道:“你說他是左宗河,有何憑證?”
南勝又拿出幾樣物什:“這是他的身份腰牌,還有他的兵刃,且這尸體隨時可請仵作查驗。”
武皇瞇了瞇眼睛,當即拍板,揚聲吩咐:“來人,將尸體抬下去,喚仵作前來驗尸。”
待守衛士卒將尸體抬走后,他又問道:“你說左宗河臨死前道出一個地址,你找到了一些東西?”
“正是。
南勝早有準備的取出幾塊留影石,以及一些新舊不一的信件,說道:“圣上,都在這里。”
武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呈上來。”
他現在心里十分肯定,南勝此次挑明這件事,并不是要趁勢逼宮,而是有著其他的目的。
而當他拆開信件,看到其上內容時,瞳孔不由縮了縮,終于明白南勝這出戲的目的了。
“不對。”
魏濤眉梢微挑,狐疑的掃過這倆人。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怎么看都有點演雙簧的意思。
難道最近又發什么了什么事?讓武皇在內衛之事上,看到了轉機所在?
不對啊。
武皇不是要立大皇子為儲君嗎?
按理說,就算有表現的機會,也不至于讓給三皇子吧?給大皇子豈不更好?
“怪哉。”
魏濤百思不得其解,但老辣的經驗和心態,讓他隱隱嗅到了變數的氣息。
悄然無聲的,他給自己這邊的人使了眼色:“事出反常必有妖,先靜觀其變。”
“竟,竟然…”
武皇放下信件,難掩臉上的震驚:“竟然…如此?”
他現在的反應,還真不是演戲,他是真的被驚到了。
因為信件里的內容,竟然是…大皇子假借武皇之名,暗中創立內衛的證據。
這,這真尼瑪…。
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