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有渾厚的鐘聲。
劉福出現在臺階之上,揚聲喊道:“朝會開議,百官入殿。”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大家按照品階高低排好隊,默默地朝殿中走去。
就像之前的朝會那樣,百官進入殿中,武皇隨即現身,然后君臣見禮…。
“眾卿平身。”
武皇端坐皇位之上,虎目掃過場中諸人,尤其在南川,南宇,魏濤等人身上頓了頓。
一名官員走出列隊,朗聲說道:“臣,有事啟奏。”
“講。”
武皇嗯了聲,示意他繼續說。
官員沉聲說道:“啟奏圣上,六部推行律法新政不久,各地勢力均有收斂。”
“然,近半個月以來,各地傳來奏折,他們又想出了應對之法,較之以往更加過分。”
武皇眉頭微皺:“應對之法?”
官員道:“六部擬出新律,凡商賈,商會之類,官稅定十抽三。若商賈與武者有關,則官稅十抽六,且…”
六部拿出的辦法,本質上很粗暴。
說白了就是通過高壓稅收的手段,迫使那些武者勢力退縮,不再仗勢欺人的壓迫普通商賈。
而面對普通的商人,朝廷降低了稅收,從十抽四降到十抽三,給予普通商人經商的動力…。
以這一點為主,并輔加諸多平衡規定,將新政編織成一張大網,爭取不給鉆漏洞的機會…。
然而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網編的再密,本質上也有縫隙。
新政剛推行一個月左右,各地武者勢力就想到了新的辦法——效仿熙云府的商盟。
這法子說白了,同樣十分粗暴。
簡單來講,宗派和世家這些武者勢力,從直接經銷商變成了二道販子,退居到了二線幕后。
他們拿到代理權以后,只負責將商品運回本地,然后加錢賣給普通的商賈,商隊,商會…。
層層轉包之下,商品跟武者勢力再無半點瓜葛,那么普通的商人再賣貨,就是十抽三的稅。
如此一來,普通商人有生意做了,有錢賺了。背后的武者勢力賺的更多,還不怕朝廷問責。
合理,合情,合法…。
武皇聽得眉頭緊皺,拍案喝道:“竟然如此偷奸耍滑?鎮撫司何在?”
鎮撫司的人出列,稟報道:“回稟圣上,無論是按照舊律還是新政,對方都沒有觸犯律法,鎮撫司按律不得插手。”
武皇虎目微瞪,欲要發怒:“不得插手?”
鎮撫司的人苦笑:“沒錯,而且在利益面前,這些武者勢力罕見的放下恩怨,抱團為商業聯盟。”
“就算當地的鎮撫司強硬插手,在沒有足夠理由的情況下,對方定不會束手待斃,而是會…”
這話的潛在意思就是,如果各地鎮撫司的力量足夠,這么做確實沒問題,大不了就硬碰硬唄。
可問題在于,各地災禍頻發,鎮撫司人手長期不足。
各地鎮撫司的力量,普遍不如本土的武者勢力,這是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
縱觀左重明發跡的平安縣,后來的熙云府,不難看出本土武者實力是處于優勢地位的。
哪怕是左重明,也用了很長時間,各種辦法,才逐漸削弱了他們的優勢,最終才將之拿下。
武皇聽出了他的顧慮,沉聲說道:“調動鎮撫司的援…”
“圣上三思。”
鎮撫司的官員聽到這話,連忙出列說道:“南海近日海災不斷,北方有鬼蜮出現,各地妖魔邪祟蠢蠢欲動。”
“倘若在這節骨眼上調動人手,恐怕會令各地傷亡慘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啊,除非…”
其實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對比題。
假如朝廷總體實力為1000,宗派世家普遍在3、5、8…。
整體看下來,確實是朝廷強。
可朝廷的疆域太大了,1000的實力鋪到各地,平均下來自然不如宗派世家。
最關鍵的是,朝廷的首要敵人是妖魔,還有邪道散修之類,進一步分散了實力。
所以說,除了京城,州城這種超級大城以外,其他地方普遍是地頭蛇牛比。
只不過,人家地頭蛇也不是傻子,不會真跟朝廷撕破臉,為自己惹來滅頂之災。
“咳…”
武皇干咳一聲,打斷對方的話,轉而看向左重明:“左卿,汝為我朝冠軍侯,文武雙全能力不凡,可有應對之良策?”
鎮撫司官員的話,他自然明白是啥。
無非是調動京城的高手,前往各地進行援助。
可現在是調動的時候嗎?
倘若朝廷高手調出京城,那武皇,皇族的安危誰來保證?
所以武皇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將皮球丟給了左重明。
對于其刻意的刁難,左重明很無語。
Nmlgb,老子是王侯,不是丞相,更不是學士閣的,出謀劃策跟老子有屁關系?
罵歸罵,奈何對方是皇帝,他也沒辦法。
心思急轉之下,左重明淡淡的道:“回稟陛下,有道是有,只不過…”
武皇眼前一亮,沉聲說道:“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左重明嘴角咧了咧,玩味的掃過群臣:“只不過,臣怕說出來以后,會被各位同僚當場打死。”
武皇心里一咯噔,但還是想聽聽:“嗯?說,朕恕你無罪。”
左重明垂下眼皮,幽幽出言:“很簡單,在新政之中添一條規定,予以鎮撫司監察懲處之權,如此一來…。”
嗯,可以理解成武俠小說里的東廠,錦衣衛之類的機構,還他么是加強版的。
總結起來就六個字——便宜行事之權。
果不其然。
他此言一出,朝堂頓時嘩然。
沒等話音落下,便有人跳出質問:“左重明,你竟提出如此荒謬之策,居心何在?”
學士閣的人連忙請命:“圣上明鑒,此缺斷不能開啊,否則如江河決堤…”
丞相派的人附和:“圣上,一旦授予鎮撫司此等權力,法無禁忌之下,不知要釀成多少慘劇。”
就因為左重明一句話,斗的水火不容的兩大派,竟然罕見的持相同意見。
這一幕,看著就…挺搞笑的。
“夠了!!”
武皇黑著臉暴喝一聲,怒視著百官朝臣:“這不行,那不行,朕要你們何用?”
“食君之祿,與君分憂,你們捫心自問可有做到?與其在這哭嚷哀嚎,不如盡早想出對策。”
群臣被指著鼻子罵了一頓,頓時蔫兒了下去。
他們是真沒辦法嗎?
怎么可能!!
他們是害怕背鍋啊。
假如學士閣的人拿出個辦法,結果實施起來出了岔子,武皇必定追責,丞相派也會落井下石。
這后果可太嚴重了!
這口鍋誰背得起?誰敢背?
所以,大家很有默契的裝起了孫子,畢竟裝孫子沒風險…。
“飯桶,一群飯桶。”
武皇越看越氣,忍不住看向自己這幫兒子:“你們呢?這江山社稷遲早要交于爾,此事可有思路?”
眾皇子面面相覷,也不約而同的垂下頭。
讓他們說辦法不難,可到最后實施者還是群臣。
如果群臣實施起來出岔子,這個鍋該算誰的?
若算到臣子頭上,那提出辦法的皇子,就無疑得罪了他們,甭想再得到對方的支持。
若算到皇子頭上,武皇定會產生惡感,那群臣子也不一定會支持他們,到最后雞飛蛋打…。
當然,理論上可以提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如此不但能解決問題,還能贏得朝臣和武皇的好感。
可問題在于,這法子…他們想不出來。
總結下來,橫豎都是風險大過收益,還是悶頭裝死為好。
武皇瞅著這一幕,心里怒火噌就上來了,冷哼道:“丞相組織內臣,三日內給朕一個答復。”
“遵命。”
魏濤等人咧咧嘴,老老實實的應下。
大皇子忽然出列:“圣上,兒臣有要事啟奏。”
“講。”武皇冷哼一聲。
大皇子沉聲說道:“日前,于京城外不遠處,來往巡視的士卒,偶然發現一艘墜毀的飛舟。”
“經過詳細勘察,發現飛舟殘骸蘊含著濃烈的妖氣,且死者皆為歸元境武者,疑似熙云府…”
熙云府?左重明?
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目光瞬間落在左重明身上,露出玩味促狹之色。
就在這時,一名山羊胡老者出列,說道:“圣上,觀星臺日前覺察,疑有大妖在京城附近出沒。”
“但對方氣息消失的太快,我等并未捕捉到,無法確認對方的具體身份,但實力不容小覷。”
大皇子繼續補充:“圣上,盡管對方消失的極快,但現場痕跡卻能看出疑點。”
“對方應該是來救人的,而且根據妖氣殘留判斷,襲擊飛舟者和被救者,屬于兩只狐妖…。”
蕪湖,狐妖?
群臣目露精芒,不約而同的想起一件事。
左重明入京之前,蓮生教貌似剛襲擊過他,而在那場襲擊戰中,就有一只很厲害的狐妖…。
一名官員輕咳,陰陽怪氣的道:“冠軍侯,您不打算解釋一番嗎?”
左重明裝傻充愣:“啊?解釋?解釋什么?”
官員冷笑:“冠軍侯文武雙全,怎的在這件事上就裝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