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是?”左重明笑容依舊。
左宗河瞇了瞇眼睛,正色說道:“鎮撫司正四品中郎將,左宗河。”
無論是內衛還是內閣,這都是私底下的稱呼。
明面上,內衛掛的是鎮撫司的職,比如中郎將之類的,這名頭一聽就是虛職,便于他們做事。
由于內衛經常干見不得光的事,許多官員也不知內衛,于是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都他么是鎮撫司干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鎮撫司跟朝官的關系極差。
鎮撫司高層雖然知道內衛存在,可他們卻不敢宣之于口,只能悶頭吃了這啞巴虧…。
左重明眉梢微挑,訝異的笑道:“原來是左將軍,喲,還真是巧了,咱們還是本家呢。”
“侯爺承讓,末將可不敢高攀。”
左宗河眼中閃爍著寒芒,故作詫異的左右看了幾眼,出聲問道:“咦?語嫣公主為何不在?”
左重明輕咳道:“公主日前對武道起了興致,最近幾日都在習武呢。”
左宗河虎目一瞪,暴喝:“大膽冠軍侯,事到如今還巧言令色,試圖蒙騙本將軍,汝可知國法森嚴?”
“本侯…”左重明張口欲言。
可左宗河壓根不給機會,直接打斷他的話,反手掏出圣旨:“冠軍侯左重明,接旨。”
左重明無奈躬身:“臣左重明,聽旨。。”
“人祖在上,武皇詔曰。”
左宗河輕咳一聲,朗聲念誦道:“冠軍侯左重明保護不利,令公主南語嫣身中劇毒,生死不知…。”
“且熙云府飽受蓮生教涂毒,正值休養生息,恢復元氣之際,爾等枉顧民生,強啟戰事,勞民傷財,虛耗時日…”
錦繡文章一整篇,洋洋灑灑千余字。
可以說左重明自封侯以后到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被挑了刺兒,真可謂是翻舊賬的典型。
不過,這圣旨后面的都是佐料,左重明最大的罪過還是第一條,保護不利令南語嫣身中劇毒。
武皇對此勃然大怒,命左重明即日回京,于圣駕前親自解釋。
“哼!”
左宗河宣完圣旨等了半天,愣是沒被接走,不由怒道:“大膽左重明,難不成你要抗旨?”
左重明目露無辜之色:“臣對吾皇忠誠,蒼天可鑒吶,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左宗河臉上浮現出嘲弄之色,他倒要看看這家伙還要怎么狡辯,搪塞,推脫…。
左重明嘆了口氣:“只不過,誰說公主身中劇毒了?”
黔驢技窮!
左宗河心下冷笑,怒然暴喝:“你還敢狡辯?這熙云府誰人不知?你…”
就在這時,伴有細碎的腳步聲,卻見南語嫣幾人款款走來:“夫…侯爺,聽聞京城有人來了?”
左重明側身讓步,含笑示意:“公主在此。”
左宗河眼珠子一突,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公主你…你怎么…”
南語嫣擦了擦汗,羞赧的說道:“讓將軍見笑了,我剛剛在院中練武呢。”
“這…”
左宗河傻了,南飛雨也啥了,內衛都傻眼了。
這,這尼瑪的,劇本不對啊!!
說好的公主重傷呢?
怎么還活蹦亂跳的?
南飛雨連忙抓住她的手,激動的上下打量:“語嫣?沒事吧你?”
南語嫣疑惑的道:“姐姐,你怎么來了?”
南飛雨捏了捏她的小臉,苦笑道:“我聽說你身中劇毒,生死未卜…”
南語嫣不依的哼哼幾聲,低聲嘟囔:“哪有,我只是偶感風寒,所以才想著強身健體,練練武。”
“這…”
左宗河瞧見南飛雨緊張的態度,終于確定是南語嫣不假,但他心里更加懵逼了。
這他么的,到底啥子情況啊?
押解左重明的核心罪名,就是南語嫣受傷,可現在她活蹦亂跳的…。
這就意味著左重明的罪責,起碼被稀釋了七成。
這尼瑪,還怎么押解回京?
左重明似笑非笑道:“左將軍,圣上好像誤會了什么?或許是聽信了什么謠言吧?”
左宗河張了張嘴,繃著一張棺材臉,想反駁他的話,一時間又找不到理由。
吭哧了好一會兒,他情急道:“本將軍不管這些,無論事情真相如何,你都要回京面圣解釋。”
“啊這…”
左重明遲疑幾息,嘆道:“如此也好,不過將軍來的倉促,本侯事先沒有準備,不若暫緩幾日如何?”
左宗河害怕遲則生變,斷然拒絕:“圣上命你即日啟程…”
左重明笑道:“就算再緊,也要顧忌熙云府的民生吧?更何況將軍此番前來,目的不是確認公主安危嗎?如今公主好好地,還那么急干什么?”
好家伙,有理有據。
左宗河看了看圣旨,又看了看他,咬著牙道:“看在公主安全的份上,本將軍寬限一夜,望你莫要自誤。”
“多謝將軍,老江。”
左重明拱拱手,隨即喚道:“去,給將軍他們開間上房。”
末了,他歉意的對左宗河拱拱手:“將軍,不好意思,咱這府邸有點太小了,住不下人了。”
“你…哼!”
左宗河轉身就走:“無須侯爺掛懷,本將軍自會找下榻之處,望明日還能見到侯爺,而不是一座空宅。”
左重明笑瞇瞇的吆喝:“將軍慢走,路上小心,不送了哈。”
待內衛離開之后,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傳音道:“老江,給我把胡梅找來,本侯有事吩咐。”
江楓龍領命欲走,忽然頓步一下,好奇的傳音問道:“侯爺,您不是一開始就打算隨他入京嗎?為何卻…”
“試探一下。”
左重明笑了笑,淡然解釋:“左宗河一開始曾自稱統領,這說明內閣的統領已經換成他了。”
“本侯要試探一下這左宗河,他對武皇到底是忠誠,還是畏懼,這對本侯來講…很重要。”
無論是救安云渺的爹,還是圖謀武朝神器,左宗河內衛統領的身份和態度,對他都很關鍵。
不消片刻,胡梅暗中潛入書房。
“侯爺有何吩咐?”
“你曾說過,是內衛統領陳星祖,把你丟出來當送死鬼的。”
“沒錯。”
“現在陳星祖下去了,新上來的人叫左宗河,你可認識?”
“認識,但不太熟悉,只聽說這人有點滑。”
“看出來了。”
“哦?”
左重明促狹道:“左宗河現在是憂大于喜啊。”
胡梅想不通:“您不是剛說過,他榮盛內衛統領了嗎?這可是天上掉餡餅啊,他哪來的憂?”
“就是因為升官了,他才擔憂。”
左重明笑出聲:“內衛直屬于武皇,相當于私兵,又做了不少臟事,恰巧現在武皇快不行了。”
“新皇登基,首先要清算的就是內衛,一來他們知道的太多,二來殺了還能贏得百官好感。”
“可問題在于,現在武皇還沒死,武皇的任命他又沒法拒絕,武皇的吩咐他更不敢忤逆…。”
“陳星祖犯下欺君之罪,剛被打入詔獄之中,倘若他這個新統領再抗命,下場可就不美麗咯。”
胡梅恍然:“陳星祖是法相境巨擘,武皇會饒他一命,但左宗河只是星象境,又有前車之鑒,恐怕逃不了一個死。”
左重明悄然傳音:“所以,你見到左宗河以后,要這么跟他說…”
胡梅聽罷,沉默了好一會兒,有點拿捏不準:“這,這樣能行?”
左重明笑道:“左宗河橫豎都是死,這是早已注定的下場,而我們要做的很簡單,給他一條后路。”
胡梅聽得心中揣揣:“他能答應嗎?這可是…”
左重明撇嘴:“武皇都快死了,誰還顧的了那么多?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關鍵。”
如果這世界沒有妖魔,沒有武者,就是純粹的封建王朝背景。
那么左宗河這種人,斷不可能有什么小心思,因為人力有時窮。
可關鍵就在于,這世界有武者,武者不是普通人。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一個人強大了,他自然會有小心思,最典型的就是…更看重自己!
所以指望一個強大的武者,對某人抱有絕對的忠心,甚至不惜性命的效死,這他么本就是個笑話。
除非這個人擁有更強大的力量,讓武者不敢有忤逆之心,可惜武皇現在病入膏肓啊。
左重明似想到什么,叫住她:“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侯爺請說。”胡梅頓步轉身。
左重明思索著道:“回京之后,找機會把吳妃接出來,外面會有人接應。”
一旦到了京城,他就沒閑暇考慮那么多了,先把這些旁枝末節安排妥當最好。
胡梅楞了下,隨即明白了原因,好奇的問:“那…飛揚公主呢?”
左重明想了想,吩咐:“她?找機會殺了,別露出馬腳。”
胡梅臉色微變,頓感毛骨悚然:“誒?屬,屬下能問為什么嗎?”
飛揚公主好像跟南語嫣是姐妹,又是吳妃的親生女兒,怎么說殺就…
左重明漠然解釋:“她的價值太低了,活著還不夠礙眼的呢,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屬下知道了。”
胡梅深吸一口氣,對他的冷酷又有了新的認識。
“行了,去吧。”
左重明擺擺手,看著她化一抹殘影消失在書房,不由瞇起了眼睛。
京城,武皇,爭儲,神器…。
接下來,可就有意思了。
這一卷算是尾聲,接下來就是京城,武朝崩潰的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