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水火無情

　　揉搓了一會兒中槍倒斃的變形怪尸體，活像一個低頭玩弄螞蟻的孩童，奎斯站起身來讓龍眷氏族的狗頭人將這件“戰利品”打包帶走。

　　“帕魯估計會有興趣研究一下。”

　　化為人形的少年藍龍聳了聳肩，又轉頭看了看正蹲在帳篷角落中瑟瑟發抖的那個據說是法老王堂舅的私生子，最后把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樣式有些熟悉的銀色利刃上。

　　自那位吉斯人賢者處獲得心靈異能傳承的他，即便不觸摸這件武器也能感受到其的確是把貨真價實的銀刃。

　　還是晚來了一步，雖然已經借由靈能之力封鎖住武器上面的微弱輻射，但想必其信號已經被那些星界殖民者廣泛布置的信號站所接收。

　　該來的麻煩總會來的，懊惱已無濟，還是把當下的事情捋妥當最為實際。

　　“長得像只雞一樣，滿頭大汗的時候像頭豬一樣，撒起謊來就像條狗一樣。真是八面玲瓏。”

　　大肚腩翻閱完“聞風者”送來的卷宗，指著瑟縮在角落的匪幫頭子嘖嘖稱奇。

　　這位美帝奇老將在攻克諾姆城之后，居然舍得拋下自己的“好小伙”，只帶領數百親衛隊執意跟隨奎斯前來拔除倭桑人留下的“芒刺”。

　　按照他自己的話講，元帥才需要顧慮大局，將軍只要不斷打勝仗就可以——而其中的關鍵就在于提前洞悉敵人布下的詭計。

　　“等等…”

　　多虧了他不經意間的話語，奎斯突然想到了暫時應對吉斯洋基人執拗追殺的方法。

　　只需要一出好戲，

　　少年藍龍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精神快要崩潰的匪幫頭目，這個私生子就是要被推上場的“主角”，只不過尚且還需要一些“打扮”工作而已。

　　倭桑帝國首都出云城外的御神津，元老院各家貴族組織的遠征艦隊按照家族旗幟的標識作為劃分，鱗次櫛比地停泊整齊，蓄勢待發。

　　從直江津人才市場中整船運送過來的淘汰奴隸——無力工作的農奴、身體殘疾的武士、其它殖民地藩屬國發配而來的犯罪者，他們要在御神津貢獻出自己最后的剩余價值。

　　由體格健壯的年輕貴族法師學徒操刀，這些奴隸生命力和靈魂被轉化為了構建新傳送門的原料。也虧得被汲取干凈生命力的奴隸都化為了干尸，否則御神津的碼頭恐怕會變殷紅的血水染成赤色海洋。

　　新的傳送門另一端聯通著萬里之外美帝奇國度的斯帕特城，在諾姆城失陷的時候倭桑先遣軍團的法師其實大多被調配至這座城市，此時他們也在同步協調著和倭桑同僚類似的工作。

　　泛著油綠顏色的腐瀆能量和淡紫色的魂能相互糾纏，共同搭建起一條穩定的空間通道。在法師們反復確認雙方聯通情況之后，早已等候多時的總大將就揮刀指使眾多貴族聯軍開始行動。

　　和作為貴族聯軍旗艦的那些飛空艇不同，操控著在海面上行駛艦船的水手沒法像航空士那般輕松。他們必須全神貫注地地控制著索具和纜繩的松緊程度，小心地調整風帆角度，以確保在如此密集的船隊航行中不至于發生碰撞乃至傾覆。

　　在傳送門的另一邊，美帝奇剛剛入夜。

　　月亮在鈷藍色的天空中升起君臨于眾星之上，月光宛如薄紗披在斯帕特城的肩頭。與在諾姆城架設傳送門法陣的位置不同，高大的門廊建筑像一座怪模怪樣的橋梁橫跨尼若河兩岸。

　　伴隨著豐沛的河水奔流聲，先是倭桑各大家族的旗艦自傳送門駛出，在斯帕特城上空游曳警戒。過后不久，便聽到連綿不絕的“吱吱呀呀”聲——戰艦通過傳送門的時候還是發生了些碰撞摩擦，數量龐大的倭桑貴族聯合艦隊連續涌入尼若河面。

　　原本以尼若河之寬廣，“浪遏飛舟”才是常態，可此時卻變成了“飛舟遏浪”。倭桑貴族聯合艦隊的規模之大，甚至淤塞了這條美帝奇的母親河。

　　大批軍士登上了艦船甲板，攜帶著輜重給養，通過靠近岸邊被改造成浮橋的小型艦船迅速上岸。這支由隸屬于各貴族家族的自由民劍士和大量杜跌奴隸武士所組成的混編軍隊沒有開拔進入斯帕特城，他們按批次登上了法師們調動土元素堆砌、用“化泥為石”法術加固的高臺安營扎寨。

　　尼若河中擁擠在一處的倭桑艦船終于被疏浚開來，僅留下一部分似乎吃水較深的特殊艦船留在河面。隨著確認信號的發布，站在特殊艦船之上的施法者啟動了預先設好的法陣。

　　在轟隆隆的響聲，法陣溝通到了土元素內層位面。在重力差的作用下，大量碎石土壤像噴泉一樣涌出直至堆滿整個船艙。這些經過改造的艦船按照順序一層層沉入河底，硬生生建起一座“沉船大壩”將尼若河攔腰截斷。

　　江河決口，澤被百里。

　　為了報復奎斯殲滅先遣軍團，倭桑人決定將“洪魔”釋放到美帝奇的土地。距離沉船大壩最近、首當其沖的斯帕特城幾乎在頃刻之間被洪濤撕裂，數萬人的城市變作沼澤泥地。

　　潛伏在這座城市之中的奎斯眼線——那頭被半巫妖斯內德從巴古拉猿魔骸骨中召喚出的奇特亡靈傀儡不得不從藏身的墓穴之中爬出，在將這里的情況通過靈魂之火傳遞出去后，它迅速變形化作一艘骸骨小舟駛向澤地深處。

　　今夜過后，可以預見的是尼若河沿岸的數十座美帝奇富庶城市都會受到影響，這些“帝國糧倉”收到損失可能會造成大面積饑饉，而饑餓席卷大地之時往往還會伴隨瘟疫。

　　戰爭、洪水、饑荒、瘟疫，總會造成避無可避的死亡。

　　火，燃燒進出云城。

　　這座城市既是國都，也是倭桑人的掌上明珠。而哪怕天性再吝嗇之人，在對待自家孩子的時候往往也會顯露出大方的一面。

　　灰燼世界沙漠遍布、普遍缺乏淡水。木材是尤為寶貴的戰略資源，可是倭桑人卻舍得花費大量木材建造他們的出云之城。

　　亭臺樓閣、歌舞伎町、府衙宅邸，太多在異國人眼中堪稱奢侈的木質建筑出落在這座城中。偶有的雨季過后，一些尚未來得及漆制的建筑材料上甚至還會出現“老樹新花”盛景，為世人嘖嘖稱奇。

　　可是近日這些建筑物皆化作了火魔的食物。

　　火苗觸及過后，烈焰騰空升起，呈現出紅色、藍色，甚至由于木材上油漆成分原因出現奇跡般的綠色的火花。

　　元老院貴族議員都各有封地，卻往往都會在出云城購置辦公居住的宅邸。火情正是從城中心一處議員的臨時宅邸燃起，向四周輻射蔓延。

　　兇猛的烈焰就像畫像上描繪的惡鬼，吐露在外的舌頭舔舐著每一寸能夠助燃的材料。

　　當其沿著商業町延伸躥到一處香油磨坊，引爆了儲存在罐子中的香油，火焰于是氣勢高漲，仿佛閃耀的火噴泉，“噼啪”炸響；

　　當其燒到香料鋪子后，整條街道都彌漫著昂貴的陣陣刺鼻甜香；

　　當其燎找了儲藏在藥店細料庫中風干的珍奇藥草，店鋪的老板兼坐診的醫師忍不住熱淚盈眶，氣得說不出話來只顧捶胸頓腳。

　　房舍在烈焰中坍塌，街市在濃煙里傾頹。

　　由于總大將遠征美帝奇調走了大量施法者，出云城僅剩的數十名法師根本無力兼顧這座幾乎可以說是灰燼世界規模最大的城市。他們只能聚集在元老院周圍全力保證倭桑帝國的核心不被火焚，而救火工作只能全部依靠戍守在城內的衛兵來做。

　　“那些廢物到底在干什么？不要管那些已經燃起明火的建筑和低賤奴隸，全力挖掘隔火渠、疏散城市中的自由民眾！人手不夠就從各家貴族子弟中挑，讓那些小崽子都去救火！”

　　議政廳由于有施法者全力保障，并無煙熏火烤之虞。元老院議長向傳令的貴族軍士發泄完怒氣，又重新和其它議員一樣憂心忡忡地看向大廳正中的法術沙盤。

　　“絕不能讓出云之城被付之一炬！”

　　這是在場幾乎所有大貴族的共同心聲，這座都城不僅是其居住辦公之所，更是象征著他們推翻倭桑帝制、建立亙古未有之榮耀的一生真實寫照。

　　相比那些年齡差距數百年的子嗣后代，又或者是從未踏足過的海外殖民地，出云城的分量在他們心中遠遠超越前兩者。

　　只是有一人除外。

　　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站在角落的一個貴族議員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在“強力指使術”的作用下，這個倭桑貴族已經變成了美帝奇大維術爾的忠心擁躉。

　　這次火災的起火點正是在其新近購得的一處宅邸之中，并且由于宅邸毗鄰商業町的緣故火勢才會蔓延得如此迅猛。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哪怕在議長閣下怒發沖冠的喝令之下，戍守衛隊和貴族子弟疲于奔命地救火也無濟于事——早有一些不畏凡火、銅皮鐵骨的火矮人在整個出云城里敷設好爆炸物的引信，借著火勢隨時就會在某個地方發生爆燃。

　　法術沙盤上，火情標識出現在一處油貨棧位置之上，元老院議長扶著前額發出一聲痛苦地輕嘆。

　　這仿佛觸發了某個預設的條件，在強力指使術的控制之下傀儡議員的袖口之中露出了一把淬著綠色劇毒的匕首，他悄然繞到議長身側，奮力向前刺去。

　　“為了總大將！”

　　水火無情，人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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