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干得好事!”
在一眾戰戰兢兢的家奴頭目的注視下,貴為民政貝伊的貝拉大人氣得跺起腳來。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竟然還能一蹦三尺高,顯然是氣急敗壞到一定程度。其實這也不怪他。面臨傾家蕩產的危機,任誰也做不到心平氣和。
只不過,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了一些:首先,永序之鱗商會突然發布一則通知,因為運力有限,所以再從各個赫迪夫控制的海外飛地運輸糧食回美帝奇,每桶糧食都要加收百分之三十的運輸費用;緊跟著,貝拉姆斯在斯帕特城的糧食倉庫因為在棘米之中查出了病蟲,違反了永序之鱗商會訂下的《食品安全條例》,所以遭到了查封、貨物全部被沒收銷毀;最后,包括斯帕特城在內的巨龍帕夏領地,全面停止進口從拜特運來的糧食,南部一些城邦隨后亦跟風發布通知。
貝拉貝伊的心頭都在滴血,他不住怒罵著手下家奴。只不過,多少知道些內情的他并沒有完全將責任推到下人身上,因此才沒有氣到拔出彎刀當場砍殺了這群他口中的“無能之輩”。畢竟,他們能把除了糧食之外的貨物全部的賣掉,然后帶著錢款跑回拜特,其實已經很不容易。
“老爺,”見家主漸漸罵累了,管家適時開口問道,“我可以提個建議么?”
“說吧,”貝拉瞥了他一眼。
“我們是否可以派人去和斯帕特城的…大人們說項一番?”管家一時想不出用什么詞匯來形容,只能用“大人”來代指,“也許我們能夠說服他們,至少能夠把咱家的棘米運回來點。哪怕這批糧食真的生了蟲害,至少還可以挑揀一部分用來釀酒,起碼能夠挽回些損失。”
那個管家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巨龍帕夏雖然名義上是美帝奇法老王的封臣,但是南部和中部的一些帕夏領地和貿易城市,大多都只聽從那位大人的調遣而不怎么搭理拜特城法老王的指令。真要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說不定貝拉家族還得放棄一大部分利益。
“派誰去呢?咱們又以什么身份去和永序之鱗商會接觸呢?”貝拉倒是沒有避諱。
“我知道您的難處,”管家馬上達說,即便他站得和貝拉最近,可仍舊壓低了嗓音,“您在想法老王會怎么想。不過,貝拉姆斯可不只是咱家的錢袋子。”
“你是說那幾位赫迪夫?”
“沒錯。”
“老爺,這個貿易禁令就像是一把錐子,雖然現在只有咱家這片布塊破了個大口子,但若是放著問題不去解決,遲早會把整個袋子里的東西都漏干凈。”
貝拉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隨即又讓其它被傳召過來的家奴頭目自行離去。等到他轉身返回到自己的臥室,這位拜特城的實權貝伊就拿出一面銀鏡,一邊摩挲著花紋一邊看著鏡面上顯露出來的圖影:那些走出自家大門的小頭目們,現在正聚集在貝拉家大門外面,小聲地交談著。
他雖然聽不到那些人的交談內容,但至少也能夠猜到一二。“人人的眼中都只有利益,為了利益而聚,為了利益而散,”貝拉心中嘆息道。
在美帝奇帝國,像“貝伊”、“瓦利”或者“阿加”這樣的貴族階級固然掌握著實際的權力和各自封地,可是依舊無法擁有像“帕夏”、“赫迪夫”那般的主動權。因為他們掌握的一些,實際上都是依賴于法老王構建的那套官僚體系。
有的時候,在自由度方面,他們甚至沒有辦法和各地的民選執政官媲美。除了少部分的執政官是由法老王直接委派,更多的執政官其實以“民選”方式而得出來的官員。這樣一來,這些執政官多半也都是被一些地方望族所把持,在地方自然擁有很強的號召力,做起事情也方便些。
只不過,在管理城市的時候,民選執政官仍舊需要由法老王任命的、頂著“貝伊”、“瓦利”、“阿加”等貴族頭銜官吏的幫助,否則他所管理的城市就會陷入混亂。
沒有負責民政的貝伊,城市民就沒有辦法正常訴訟,城市里必然充斥著暴力與不公;沒有負責記賬和收稅的瓦利,那座城市中就會充斥著呆賬與爛賬,整座城市多半會陷入赤貧;沒有負責治安的阿加,小偷小摸必將泛濫,甚至還會漸漸滋生越來越多殺人放火的賊寇…
偌大個美帝奇帝國,幾乎所有城市都要遵循著法老王訂下的官僚統治體系才能正常運行。僅存的例外,便是由巨龍帕夏奎斯執掌的領地。而這片領地之所以如此特殊,就是因為永序之鱗商會訂立的規矩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不認可規矩的家伙,也沒法在這片土地上存活。
“他們就不能給我條活路么?”新近來到斯帕特城的執政官大人,此時正躺在自己新婚妻子的大腿上蓄養精神。他頭上還敷著一條涼毛巾。連日從拜特趕路的疲憊,再加上進駐到斯帕特城之后遇到的諸多麻煩,最終讓這位年屆四十的中年人病倒了。
那位名叫珊卡的年輕女人,此時正拿著羽毛扇子為他扇涼。聽到丈夫的話,也只是裝作聽不懂在說什么。這也符合她現在的身份:一個具有倭桑血統的美帝奇商人家的女孩,從小都只是生活在美帝奇南部,聽不太懂美帝奇帝國北方行省的口音。
見珊卡沒有搭理自己,這位名叫埃德加的執政官也不惱怒。一來,對方姣好的面貌讓他神魂顛倒,否則也不會把她娶進家門;二來,他方才完全是在抱怨,那樣的話沒人聽到才最好。不過躺在錦緞和藤條編織的涼塌上,他的思緒卻是一時也不得閑。
作為一個算不得太出名的拜特貴族家族子弟,能夠被法老王委以重任,埃德加完全就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才屢屢獲得升遷的機會。他不僅很擅長經營關系,而且還特別善于把握機會。雖然嘴上抱怨著法老王馬寇將自己放在火山口上烤,但是心里其實多少還是打著一些自己的算盤。
“這是一個險地不假,但何嘗不是一處福地?”埃德加心里琢磨著,“雖然做斯帕特城臨時執政官需要處處小心,以免得罪永序之鱗商會,但是也正因為是有了這樣一個身份,往日那些根本就不會與我有交集的實權派大貴族,現在居然都主動與我通信聯系、攀附關系…”
他一歪頭,從珊卡身上傳來的香味,讓他變得更清醒了一些。就在不遠處的一張書案上,夾在架子上的一根蘆筆正在“刷刷”地書寫著什么,而這根蘆筆的對蘆——蘆筆都是兩支一對,在黑曜石法珠的驅動下,一只蘆筆在書寫的時候,它的對蘆也可以同步書寫——就握在一位赫迪夫大人的手里。那樣的人物,是他從前想要主動結交都結交不到的。可是現在,對方卻主動給他送來一支對蘆,表示要時常不斷溝通下友誼。
“狗屁友誼,”埃德加心里不屑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心里那點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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