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環龍華茶室,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車房牛在茶室內煩躁的踱步,剛剛手下打來電話,西環警署請車房牛明天去配合調查。
馬彪則坐在茶臺前自己慢條斯理的沖泡著茶葉,臉色平靜:“過來飲茶啦?我都一樣要去警署坐一坐。”
“難怪積臣哥和菲力都說你最適合接手老榮龍頭的位置,天塌都沉得住氣。”看到馬彪始終氣定神閑的模樣,車房牛煩悶的說了一句。
“彪叔,牛叔,滾水到,等下我就下班收工咗,約了朋友睇電影,走時麻煩幫我落鎖,唔該曬。”茶室內的伙計用拖布擦拭完灰白相間的碎格地面后,拎著銅水煲走過來幫兩人放到一旁,笑著說道。
縱然心中再有怒氣,車房牛也朝常來的這間茶室的伙計露出個微笑:“女朋友呀?”
“是呀,第一次約會,怕遲到。”伙計對車房牛笑著說道。
車房牛取出錢包,從里面扯出兩百塊遞給伙計:“我個人贊助你兩百塊買保險套,都不知這么早的電影有乜鬼看頭,當然帶她看午夜咸濕場的嘛,看完之后去公寓開房,打過印之后一輩子對你死心塌地呀!”
“謝謝牛叔。”伙計接過兩張紙鈔,轉頭又跑去禮餅房取來兩盒外賣用的紫米糕和蛋撻,放到兩人的桌臺上:“當我請牛叔同彪叔!”
說完,伙計把自己身上罩著的制服脫去丟在旁邊桌子上,一溜小跑的下樓離開。
“撲街仔,用你老板的點心表自己的謝意,你老板真是三生有幸,揾到你替他做工,何愁生意不會關門大吉。”馬彪看看桌上的蛋撻,又看看消失在樓梯拐角的伙計,笑罵了一句。
“邊個讓他不肯把女兒嫁給我!”伙計的聲音再響起已經是在一樓:“喂,老板,關門啦,明日請早!”
伙計上句話是對馬彪的回應,下一句話則是說給外面進來的客人。
馬彪看向樓梯旁吸煙的細輝,細輝朝樓梯口望下去,隨后又走到一旁二樓窗外朝外面望去,街上一輛本田雅廓閃了兩下車燈。
細輝這才對馬彪說道:“是大摩,外面兄弟說,只有他一個人過來。”
“讓他上來。”馬彪對細輝說道。
細輝邁步下了樓梯,打發掉正勸退客人的伙計,自己帶著盛家樂從一樓走了上來。
“牛叔,彪叔,不好意思,塞車,紅磡隧道又堵死咗。”盛家樂走到車房牛與馬彪坐在的茶臺前,沒有落座,立在兩步外笑著開口說道。
車房牛指了指對面的空位:“又不是開山堂,私下找伱聊幾句,坐啦。”
“謝謝牛叔,彪叔。”盛家樂如同乖乖仔一樣落座到對面:“新聞臺說西環有人砸場,我看到后才打給彪叔想問下是不是因為昨晚老東的沖突。”
“當然是啦!”車房牛用手拍了一下茶臺,瞪起雙眼:“叼他老母!搞我的生意!”
盛家樂頓時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望向車房牛:“牛叔…牛叔的鋪位被掀咗?”
馬彪盯著盛家樂的臉,觀察了片刻表情,才端著茶盅笑道:“講話不清不楚,你當心嚇死后生仔,不是鋪位,只是市場被人放蛇撒老鼠藥,不過影響生意是真的,所以你牛叔才一副死老婆的表情。”
“呼~”盛家樂聽到馬彪的話,重重松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額頭:“我以為兩位阿叔的鋪位被掀,那我就真的渾身是口都解釋不清了。”
“阿彪一直話你是聰明人,當初還揾你過來聊合作生意,不過你志在出位,江湖上搏名頭,也不好強求,但我們兩個都中意你,今次讓你過來,是想把整件事四四六六解決清楚,我不管高佬想要去尖東仲是去沙田,他中意去月球搶地盤都隨便他,但是不能這樣搞下去,我們兩個仲要養家糊口。”車房牛捏著茶盅,對盛家樂說道:“明白了?”
“明白。”盛家樂點點頭,停頓了幾秒鐘:“兩位阿叔是希望老東盡管談妥,越快越好,可是…我阿公我聯系不上,我都不知是不是他故意躲起來,等著我被老東的人斬死之后再出面,上午老東口水已經見過我,如果不是我與在他夜場睇場的號碼幫有些交情,我現在可能已經躺在太平間等下葬。”
馬彪取出自己的萬事發香煙遞給盛家樂一支,嘴里輕描淡寫的說道:“你阿公高佬,連同天牌,志偉,可能人在差館,就是不知在哪一處差館。”
“那現在談判,豈不是把我當羊牯擺上臺?”盛家樂本來接香煙的手頓時一頓,抬頭看向馬彪問道:“我一個四九仔,去同人擺臺,不是死定了?我阿公擺明是想我死嘛!”
“也不一定是想你死特意躲起來,可能真的是被差佬查到些線索證據目擊者,抓起來羈押審訊。”馬彪晃了晃香煙,等盛家樂接過去之后自己才點燃一支:“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等不起他,所以…”
“不好…”盛家樂沒等馬彪說完,就馬上打斷馬彪的話:“彪叔,你同牛叔不能出面。”
“我們都是老榮叔伯,難道不夠資格幫你擺臺呀?”車房牛聽到盛家樂的話,不滿的開口說道。
盛家樂搖搖頭,把香煙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蛋撻與紫米糕:“你同彪叔是這份蛋撻,我阿公那班人是紫米糕。”
“乜蛋撻紫米糕!你能不能講清楚點!”車房牛皺著眉,聲音都忍不住抬高了幾度。
盛家樂猶豫幾秒鐘,看向馬彪:“就是牛叔與彪叔,江湖上的朵不夠響亮,在江湖人眼中,你們只是小角色,兩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老家伙,想趁機學人擺臺賺些名望紅包,他們不會賞面的,我阿公高佬雖然冇得撈,但經常惹是生非,在江湖上反而有些名聲與朋友。”
“我…”車房牛頓時語塞,看向馬彪,馬彪也有些默然。
他們一直低調做白小姐生意,幾乎從不插手江湖事,如同兩條看門狗,死守著各自的兩個市場,的確和盛家樂說的一樣,高佬他們三個整天想著打打殺殺出人頭地搶地盤,的確江湖人多多少少聽過他們三人的名頭。
“談又不妥!干脆找班槍手殺了那個老東口水全家!”車房牛恨恨的握拳敲了下桌面罵道。
馬彪微微皺起眉:“高佬他們三個在差館,老東的人出事,你嫌警方盯你盯得不夠死呀?”
盛家樂抿了抿嘴唇,看向馬彪:“彪叔,也不是冇辦法。”
馬彪和車房牛抬頭看向盛家樂,盛家樂嘴唇都咬出牙齒印,才再度開口:“彪叔牛叔都是大撈家,見多識廣,我想先問一句,我阿公今次不見人,是不是故意躲進差館,想我死,因為如今局面點樣看都是我下場最慘,他好處最多。”
馬彪心中微微一動,盛家樂心中對高佬此番不見人,留下他在外面當炮臺得舉動非常不滿,心中有恨,他剛才說不是沒有辦法,可是有沒有直接講出來,反而問自己高佬的事,說明這個方法一定是與高佬有關,但是盛家樂心中可能又過不了江湖輩分規矩那一關,所以在糾結,希望自己告訴他真相,如果高佬就是希望他死,那么他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高佬又不是龍頭積臣的嫡系,管他是不是希望盛家樂死,先讓盛家樂把辦法講出來再說,搞定生意最重要,至于高佬事后會不會砍死大摩,不關自己的事,那時候再讓他們那班人講江湖規矩去罷,自己只想安穩做生意。
“我看,高佬的確是想擺你一道,畢竟這兩年,你在油尖旺已經有了名聲,他一個阿公卻在西環沒什么發展,想自己接手你生意,又怕被人笑,所以搞出今天這種情況,等你出事之后,他在出面…”推斷出盛家樂的心思之后,馬彪有些唏噓的說道:“江湖就是這樣啦,阿樂,看開點,講義氣也是要看人的。”
“我不是兩位阿叔,淡泊名利,我一心想出位,我大佬拿渣,阿公高佬…我從未做過對唔住他們的事,他們有事我從來都冇推辭過,但是…我看不開。“盛家樂說出看不開四個字之后,似乎眼神一瞬間堅定下來:“西環港督走訪期間發現有人尋釁事件,警方加大警力掃蕩,不拿到足夠大的功勞一定不會停手,兩位阿叔可能要持續提心吊膽很長一段時間。”
“不用你提醒我!”車房牛怒氣沖沖的說道!
“可是如果我阿公他們三人身為西環知名江湖大佬,被抓,夠不夠讓警方拿到嘉獎令收兵?這樣理由也足夠充分,那就是高佬如今有白小姐門路,想打進油尖旺做撈家,所以才故意搞事,警方也更愿意相信。”盛家樂目光冰冷,似乎對阿公高佬已經毫無情義:“他們三個進去,兩位阿叔就能光明正大出面與老東談妥這件事,因為這里已經冇其他叔伯,買不買賬都只能如此,老東也不會再刻意刁難,而西環我阿公他們三人的地盤,兩位阿叔也可以扶植他們的小弟或者自己兄弟接手,繼續配合兩位阿叔當作靶子吸引警方注意力。”
車房牛腦中極快轉了一圈,隨后露出喜色:“就這樣做啦!三個廢柴不死都冇用!大摩,你的辦法不錯!不同我們一起做偏門可惜啦!”
老舊昏黃的燈光下,盛家樂拿起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傷感的對兩人說道:“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但是我阿公這樣搞,我真的扛不住,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