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屈博等人心頭微動。
若是劉季真能弄到十副甲胃,趁著當場的混亂,他們還真有可能逃出去,但他們想的并不僅僅是逃出去,而是想要徹底逃離楚地,眼下楚地大小官吏跟貴族早已將他們視為了死人,逃出壽春城后,若是被發現,難免不會遇害。
十副甲胃對他們而言。
不夠!
甚至是遠遠不夠。
屈博目光閃縮,詢問道:“十副甲胃的確很讓人心動,但并不穩妥,我們現在畢竟跟其他貴族撕破了臉,繼續呆在楚地無疑會很危險,因而劉兄,你可有辦法弄來十匹馬?”
“價格可另行商量。”
其他人眼睛一亮,紛紛開口道:“是啊,楚地對我們而言,都不安全,我們想的不僅僅是出城,更是要離開楚地,劉兄,你既都能搞到甲胃了,馬匹想必也應該不在話下。”
“若是劉兄擔心錢財不夠,我在一些地方還存著一些私房錢,只要劉兄為我們搞到馬匹,這些都不在話下。”
“還請劉兄助力我等。”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劉季滿眼意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嘆氣道:
“錢財我所欲也。”
“但馬匹的確不是我能弄到的。”
“就算是這十副甲胃,我也幾乎是拿命去賭,馬匹,這種東西太過顯眼,這將領的確要償還恩情,但讓他搭上性命,那是斷然不可能答應的。”
“你們就不要讓我難做了。”
“我這做不到。”
見劉季拒絕的如此堅決,屈博等人目光一暗,但他們也知道,劉季說的是實話,現實生活中,別說是十匹馬,就算是一匹馬,都會引起不少人關注,若是十匹馬在一旁放著,定會引來旁觀者無數,此舉反倒對他們的跑路是畫蛇添足。
只是劉季能弄到秦軍甲胃,不免讓他們多想了幾分。
現在細細想來,的確有些過分了。
屈博拱手道:
“前面的確是我們想太多了,畢竟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難免想要做的更周全一些,還請劉兄不要放在心上。”
“十副甲胃就十副甲胃,這筆買賣我們做了!”
聞言。
劉季也露出了滿意笑容。
他神色微松。
眼中露出一抹貪財之色。
故作一副矯揉姿態,但又十分的顯眼。
劉季道:“我的確搞不到馬匹,但我這些年來往壽春的次數并不少,加上過去身為亭長,不時會押送徭役、刑徒過來,因而恰巧知道一些通往壽春的捷徑小路,若是諸公子不嫌棄,我可代為引路。”
聽到劉季的話,屈博卻是一愣。
隨即嘴角掠過一抹冷笑。
他們是何等人物,豈會看不出劉季的小心思?劉季分明是惦記上了景駒前面說的藏在外面的‘私房錢’,但看破不說破,若是劉季真能幫他們找到條安全離開楚地的路,他們也不妨再‘相信’劉季一次。
畢竟。
他們早就暗中達成了一致。
除了最開始那五千畝田地,后面的一切承諾,都不可能去兌現,而今劉季既主動送上來,他們又豈會卻之不恭?
屈博等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一抹冷色。
屈博欣喜道:“劉兄,此話當真?”
劉季拍著胸口道:“自然是真的,你們別看我劉季大大咧咧,但那些鄉野小路,誒,我其實比誰都熟,只要你們信我,我定能保你們無恙,到時別說秦軍找不到,就是楚地的貴族也都休想找到你們的身影。”
劉季一臉倨傲,鼻孔都快翹上天。
隨即。
他就臉色一沉。
尷尬道:“若你們只有一兩人,我倒是可以主動幫你們,但你們這次足足是十人,這人數有些多了,也相對很危險了,就算是小路,也有暴露的危險。”
“這......咳咳,當我沒說。”
劉季很光棍的露怯了。
見狀。
屈博、景駒等人是心知肚明。
劉季哪是不想去?
他只是不想白去。
這人太貪了!
但對屈博等人而言,他們不怕劉季貪,更怕劉季不貪,眼下劉季既然主動上套,他們又豈會放過?
景駒急忙道:
“劉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情況危急,外面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
“而且劉兄也知道。”
“我們以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行也全是奴隸仆人在帶路,我們自己哪知道什么小路啊?到時恐只會在大路上奔走,這恐走不出多遠,就會被發現,到時反倒還會牽連到劉兄,劉兄如此深明大義,何以不順水推舟,再送我們一程?”
其他人附聲道:
“是極,是極。”
“劉兄,你可要幫我們啊!”
“劉兄,你難道就能看著我們去死嗎?”
劉季面露難色。
攤手道:“不是我不想幫,是你們人實在太多,我若是幫了你們,恐會把自己搭進去,到時豈非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們另請高明吧。”
“我實在是幫不了!”
景駒面色誠懇,雙眼更是真摯。
懇切道:“劉兄,如此危難之際,其他人都對我們避之不及,唯有劉兄,肯對我們施以援手,我們也知,此行無比危險,但我們現在唯一能寄托的也就劉兄了,若是劉兄都不幫我等,我們恐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我知道劉兄已幫了我們足夠多。”
“但......”
“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啊。”
“只要劉兄肯幫我們,藏在南郡的數萬錢,我就直接送給劉兄了。”
這時。
其他人也跟著道:
“我在洞庭也有幾千錢,也一并贈于劉兄。”
“還有我,我在蒼梧也有一千錢上下,也一同贈給劉兄。”
“我在零陵也有一點余錢。”
“劉兄,懇請你一定要幫我等啊!”
“景駒拜謝!
一時間。
景駒、屈博、昭舟等人紛紛朝劉季稽首行禮,面對如此盛情,劉季也不禁神色動容,眼中露出一抹掙扎之色,沉吟片刻,終于動情道:“諸公子如此盛情,我劉季一鄉野庶民,何德何能啊?”
“既諸公子都不嫌棄,我劉季又豈敢惜命?”
“我劉季愿為諸公子前驅。”
聞言。
景駒跟其他公子對視一眼。
再次朝劉季拜首道:
“多謝劉兄相助,此等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劉兄此行卻是解決了我等后顧之憂,此情此景當浮一大白,我當親自為劉兄斟酒。”
說完。
景駒拿起酒壺給劉季斟酒。
劉季推辭不敢受,但最后執拗不夠,把酒杯送了出去。
酒滿痛飲。
眾人竟皆喜笑顏開。
而后諸公子竟皆起身為劉季斟酒,同時也言盡恭維之言,也不知是醉意,還是被吹的飄飄然,劉季竟真心安理得的應承下來。
在推杯助盞之間,也定下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屈博等人自無不可。
酒酣飯飽。
劉季也有些醉醺醺了。
他晃了晃頭,起身,走了幾步,卻是差點一個踉蹌,當場摔個跟頭,但后面好險抓住屋門站住了。
他朝屋里諸公子拱手道:“諸兄弟,我劉季就先走了。”
說完。
就自顧自走出了屋門。
見劉季離開,本笑臉盈盈的眾人,臉色當即陰翳起來,甚至很厭惡的把劉季靠的桉幾踢翻在側,好似這桉幾已沾上了晦氣。
昭舟鐵青著臉,正欲開口。
一個滿身酒氣的中年男子又走了回來。
劉季對著場中打了一個酒嗝,那滿是腥臭的異味,卻是讓在場眾人臉色齊齊一沉,眾人壓下心頭的不滿和厭惡,笑著道:“劉兄,可是沒喝盡心?”
劉季昏昏沉沉道:
“我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狗肉錢和酒錢你們還沒給我。”
“一共一百枚秦半兩。”
說完。
劉季就把手掌一攤開始要錢。
景駒面黑如炭。
他們哪里吃了劉季帶來的狗肉?那全是劉季自己吃的,還有劉季哪里真送來了酒?那分明就是幾個空瓶,真當他們沒看到?
而且張口就一百枚秦半兩。
真當他冤大頭?
景駒正欲開口,只見劉季又做了下來,好似剛才出去走了幾步,消了消食,以至肚子又空了,現在竟又啃起了一塊羊骨,看著劉季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又想到自己的確是有求于人,只能把這股怨氣咽下。
景駒一拍腦門,陪笑道:“劉兄,你看我這記性,前面跟劉兄相談甚歡,竟把這事給忘了,公是公,私是私,這酒肉錢當付。”
“一百枚秦半兩是吧?”
“我給!”
景駒干笑了幾聲,從懷里掏了掏,最終卻沒湊夠一百枚,而后也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其他人見狀,也是在身上翻了起來,最后總算是湊夠了一百枚,把這一大摞秦半兩交到了劉季手中。
劉季耷拉著腿,坐地數了起來。
數完。
劉季滿意的點點頭,而后從中又數出十枚,直接扔在了地上,大方道:“既然你們認我是兄弟,我劉季自不能占你們便宜,這份酒肉我也當出一部分。”
“這十枚算我的!”
說完。
劉季又打了一個酒嗝,把剩下的九十枚塞進懷里,頓時,他的胸口變得鼓鼓囊囊起來。
劉季朝眾人擺擺手,而后扶著門,再次走了出去。
室內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