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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仲春之月,有大害

  隸臣達道:

  “家長卻是誤會了。”

  “我們兩人臨來前,官府已告知了田地所在。”

  “此行正是來通知家長的。”

  “家長的田地位于渭水之北、櫟陽縣西南,距離咸陽不過六七里地,田地緊挨著渭水,臨近還有一處宅基地。”

  “少府官吏稱田宅都由家長做主。”

  秦落衡面色稍緩。

  問道:

  “宅基地也任我做主?”

  隸臣達點點頭。

  秦落衡略一沉思,說道:“田地倒是不用急著打理,一切按照田律要求翻土即可,至于宅基地,我的想法是修成倉庫,不過六七里地卻是有點遠,你們到時恐要常住此地。”

  “你們到時去修倉庫的時候,余點地方日常生活起居。”

  “你們雖名義上是我的隸臣,但把自己當黔首即可,一切按黔首的日常生活安排。”

  達和安對視一眼道:“多謝家長體諒。”

  秦落衡點點頭。

  讓他們先去看看田地情況,到時再決定田地耕種什么,隸臣達和安也是當即領命,雷厲風行的去了田地所在地。

  見兩名隸臣做事如此果決,秦落衡倒是有些愕然。

  不過。

  他也沒太放在心上。

  畢竟。

  這兩人出自少府。

  理應是要比外面的隸臣懂規矩。

  他絲毫沒覺得兩人出身有問題,因為華阜昨晚也說了,秦長吏出自大秦公室,他安排給自己的隸臣,出自少府再正常不過。

  他因而也沒去多想。

  進到學室。

  閬和奮勾肩搭背的湊了過來,好奇道:“秦兄,剛才外面那兩人是誰啊?”

  秦落衡道:“我的隸臣。”

  “秦兄你買的?”閬和奮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訝。秦朝黔首及以上才算人,允許奴隸買賣。

  秦朝的人口買賣與牛馬貿易是一樣的,很多竹簡都有出土買賣人口的例子。

  秦落衡搖頭道:

  “兩名大奴,你覺得我買得起?”

  奮點頭道:

  “我也覺得買不起。”

  “《日書》里面規定:‘大奴一人值錢四千三百,小奴值錢二千五百,’這兩人體格這么壯,在大奴中恐怕都是翹首貨,至少也要溢價幾百錢。”

  “不過。”

  “這隸臣你哪來的?”

  秦落衡笑著道:“我的田地分下來了,就在櫟陽縣西南,距離咸陽六七里的地方,這兩名隸臣是官府賞賜的,估計是看到我的功賞偏低,后面特意給的補償。”

  閬驚呼道:

  “官府有這么大方?”

  “還直接給兩個精壯隸臣?”

  “這可值萬錢!”

  “我怎么就沒有這么好待遇,上郡那邊的官吏死扣,我仲父想為我的田地申請一個隸臣,官府那邊死活都不同意,結果你這直接就發了兩。”

  “我花錢都申請不下來。”

  “你這白送。”

  “差距也太大了吧!”

  奮翻了個白眼。

  打擊道:

  “秦兄這兩個隸臣,可是近乎用爵位換的,你要是肯用爵位換,官府應該也會同意,但你確定要換?”

  閬連忙搖頭。

  “那肯定不換。”

  “隸臣有的是機會,實在不行還可以花錢買,但爵位多難得,好不容易獲爵一級,我才不做著賠本交易。”

  聽著兩人的斗嘴,秦落衡哭笑不得。

  他開口道:

  “有件事我沒跟你們講過,我跟官府那邊商量了一下,我的田地不會用來種主糧,而是用來種‘野菜’,這兩名隸臣或許還是官府派來監督的,以防我的收成作假。”

  “你們可別學我。”

  “我這相當于是跟官府對博。”

  “每年還是要照例交租稅,而且不會有任何租稅減免,若是收成差了,田地是要被勒令重新去種主糧的。”

  “我只是想做一些嘗試。”

  聞言。

  奮不由嘆道:

  “秦兄果真膽識非凡。”

  “這事換成我們,是絕不敢做的。”

  “放眼整個學室,恐怕也只有秦兄,才敢這么勇為天下先,秦兄的這些際遇,完全理所應得。”

  “這也是我們跟秦兄的差距!”

  閬跟著點了點頭。

  秦落衡做的有些事,完全異于常人,彷佛他根本不怕失敗,也根本不擔心后果,只管大步邁前,毫無任何顧忌,這跟他們完全是兩種狀態。

  他們有時是無比羨慕。

  秦落衡搖搖頭。

  他其實知道其中原因。

  他輸得起!

  他原本就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亡人,就算失敗了,大不了從頭到來,而且就算再怎么失敗,起點至少還是個黔首。

  不可能更差。

  他自然是毫無顧忌。

  閬和奮不同,他們有家庭。

  自然就有顧慮。

  做事難免會斟酌,這其實在所難免。

  秦落衡也正是考慮到這點,所以才一直勇于去做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事,他其實也有些擔心,自己日后成家立業后,會不會也變得畏縮不前,瞻前顧后。

  趁年輕未成家多嘗試。

  上課的鑼聲響起。

  閬和奮也是回到自己位置。

  專心聽起課來。

  蟄者,冬眠之百蟲也。

  驚蟄者,雷聲驚醒冬眠百蟲也。

  立春開始,驚蟄是第三個節氣,在仲春之月的月首。

  《呂氏春秋·仲春季》云:‘仲春之月(二月),日夜分,雷乃發聲,始電。蟄蟲咸動,開戶始出無作大事,以防農功。’

  自古以來,仲春之月內(秦五月),除了做傳統的‘安萌芽、養幼小、存諸孤、省令圄、止獄訟’等安民政令之外,在這個月份內是禁止‘做大事’的。

  若違背時令,則有大害!

  《呂氏春秋》云:‘仲春行秋令,則其國大水,寒氣總至,寇戎來征;仲春行冬令,則陽氣不勝,麥乃不熟,民多相掠;仲春行夏令,則國乃大旱,暖氣早來,蟲螟為害。’

  正是有這么多傳聞禁忌。

  秦立國后就沒在仲春之月開過大朝會。

  驚蟄大朝不開國政大會,自然也就不會有大兇之政。

  然則。

  昨夜始皇的一份令書,卻是打破了這個傳統。

  因是百官議政,各官署也都接到了郎中令蒙毅的書文通知:午時開朝,皇帝將大宴群臣,應朝官吏俱在皇城用膳。

  這是大秦老傳統。

  遇事不決,召開議政。

  因為每次議大政都耗時很長,朝廷會在議政前讓百官先行用膳,這也是大秦的一種老傳統。這也是為啥史料記載的秦朝大小事件基本都會提一嘴宴會的原因。

  畢竟是涉及上百人的大朝會。

  不過為了避免浪費,朝廷會提前通知,以免百官吃了午膳到場,造成不必要的食物浪費,所以官員們一得書,便知行止,在午時前不用午膳便直接進宮。

  臨近午時。

  百官陸續驅車駛向章臺宮。

  他們接到的預定程式是:大宴之后行朝會,丞相王綰稟報政事,各官署官員稟報各自政見,最后皇帝訓政。

  這個流程跟以往并無不同。

  大宴未開始。

  百官還候在宮外。

  博士學宮七十二博士悉數到場,他們每人都戴著高高的儒冠,目空一切、神色倨傲,也絲毫不顧忌場合,在一旁大聲議論著,其他到場的百官也是不由蹙眉。

  楊端和滿眼厭惡。

  作為老秦人,他們向來敬賢。

  當年始皇設立博士學宮,立七十二博士,他們是支持的,始皇后面問詢他們,是否準許這些博士參與議政時,他們當時還很樂意的說著‘名士不論爵,理應參與議政’。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

  這些博士的品行竟這么惡劣。

  朝堂之上,目無法紀,毫無尊卑,對于各項大政,基本只會說些大而無當的空話。

  更令人不恥的是。

  每次朝堂召開大政,這些博士定會悉數到場。

  從不例外。

  關鍵每次出場姿態都極為高調,彷佛自己才是議政的主角,絲毫不顧忌其他朝臣的想法。

  這種自以為是、自命天高的姿態。

  實在令人作嘔。

  他們若知這些博士是這種模樣,當年是斷然不可能讓他們參與議政的,甚至都不會支持始皇設立博士學宮。

  但木已成舟。

  他們雖滿心不滿,但也只能接受。

  楊端和把目光移向一旁,實在不想多看這些博士一眼,他怕自己看多了會壓不住心中的火氣。

  轉頭。

  卻是看到了羌瘣。

  楊端和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到自己,當即挪了挪步子,去到了羌瘣身旁。

  兩人手持笏板,小聲交流著。

  楊端和道:

  “羌兄,你的怎么寫的?”

  羌瘣低聲道:

  “還能怎么寫?自然是反對。”

  “華兄的書信都寫那么明白了,我怎么可能不支持,楊兄可還記得前面華兄說的話,陛下欲重用我們關中氏族。”

  “之前我還不太信。”

  “但看到這田政,我卻是信了。”

  “這群非人哉的東西,當年要是我領兵,定把這些人全宰了,一個個就沒安好心。”

  “彼母婢也!”

  “你呢?”

  楊端和壓低聲音道:

  “一樣。”

  “不過以華兄那腦袋,他想不到這么細。”

  “華兄這人心氣很高,當年那事之后,基本不主動聯系人了,這次突然主動聯系,還這么大規模,一定事出有因。”

  “我估計”

  “可能跟十公子有關。”

  “華阜這廝是在逼我們站隊呢。”

  “這次的政書一呈上去,我們想不站隊恐怕都不行了,華阜這濃眉大眼的,竟然也玩起心機了。”

  “彼母婢也!”

  “但也不算壞事。”

  “若這田政真是十公子看出來的,足以說明十公子眼光非凡,最起碼政事敏銳性上比長公子強。”

  “我們當年站的就是十公子。”

  “大不了再站一次。”

  “我就不信。”

  “十公子出事了一次之后,陛下還會讓十公子再出事。”

  “只要南北戰事打完,我們關中氏族勢必奪回朝堂主動權,到時十公子未必就比不過長公子。”

  “博!!!”

夢想島中文    大秦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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