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兩個兒子,最終在債主們的逼迫下,還是無奈走出了靈堂。
今日這一劫,逃不掉了。
二兒子從懷里掏出一本古書,放在托盤上。
三兒子嘆了口氣,他現在最重視的事情不是父親的病情,也不是金家的未來,而是賣功法的錢,可不能被二哥給獨吞了。
大侄子一死,金家面臨的結局就是分家,以后大家各自謀生,很可能老死不相往來,甚至反目成仇都不是沒可能。
他們兩個雖然敗家,但正常的智商還在,從小到大,兩個人也見慣了大大小小的豪門沒落。
因為利益,至親殘殺,那都是司空見慣。
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當務之急,是怎么往自己手里抓銀子。
賣掉柳云真氣,這僅僅才是第一步。
接下來,還有賣祖宅的銀子。
老爺子可能還有小金庫,看看怎么能騙出來。
以前的金家,其實還有不少良田房產,但這幾年兩兄弟隔山差五就去抵押,最終也賣的差不多了。
兩兄弟表面一團和氣,實則各懷鬼胎,如果不是老三天天盯著,老二早就悄悄賣了柳云真氣。
篆印武學的書本有防盜的禁制,賣了一次,就不能再賣第二次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老三的存在,才讓柳云真氣能留存到現在。
老二端著托盤,站在靈堂前。
他滿臉悲痛,那是一種承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在被惡人欺凌的可憐可憐表情,比受了委屈的小媳婦還要悲慘。
可他的心里,卻在思考如何用賣功法的錢,去賭場回本。
老三站在老二身后,看上去是兄弟情深,可老三在外面欠的債務,比老二還要多。
“諸位,金家遭逢大難,如今你們落井下石,我們也只能認命…這功法,就價高者得吧!”
老二嘆了口氣,開口宣布道。
靈堂周圍的金家下人們悄悄哭泣,各個傷心欲絕,他們比金家的人還要傷心百倍。
他們傷心大公子英年早逝。
另一邊,也在傷心自己前途未卜。
一旦離開金家,自己又該去哪里?
這世道,能不能活下去,也是個未知數啊。
“你們…你們,落井下石…你們好意思嗎?”
“金卿云是替國家而戰,他為國捐軀,現在尸骨未寒,你們忍心在他的靈堂前逼債?簡直就是土匪!”
“如果沒有金卿云舍命守城,戚佅城的敵軍怎么可能退兵,如果被妲剁人長驅直入,下一個目標就是整個云東行省。到時候生靈涂炭血流成河,你們敢找妲剁人催債嗎?”
“寬限幾天,你們再寬限幾天!”
曾經伺候過金大人的一個老者站出來,死死堵著老二和老三。
眾人又開始勸。
對金大人而言,這功法就是命脈啊。
賣了武學,也就是賣了金家的魂。
老二和老三一言不發,這群多管閑事的老東西,煩得很。
他們的眼里甚至有些不耐煩。
萬一老爺子醒了,這功法可能就賣不掉了。
一群老不死的東西,我金家的事情,輪得到你們指指點點?
兩兄弟從小到大被這群人瞧不起,心里一直窩著一股怨恨。
“非也非也!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們都承認金卿云公子舍身無畏,但戚佅城犧牲的英雄將士不計其數,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在商言商,沒有我們規規矩矩給朝廷交稅,朝廷也養不起泱泱大軍。”
“不客氣的說,其實我們也是在給朝廷做貢獻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碼歸一碼。我們要債是歸要債,敬佩歸敬佩,這是兩碼事,不能混合在一起談。”
“將心比心,假如是你們把銀子借給別人,就不想早點要回來嗎?”
有個催債人站出來,他表情冷漠,可話語雖然冷淡,但又挑不出什么不對。
果然,攔在靈堂前的人們,有些不自在。
“呵呵,金卿云就真的那么無私?”
“依我看,就是急功近利罷了,他不過是想去渾水摸魚,混點功勞,方便金大人在皇城操作前途而已…”
“至于在戚佅城遇難,純粹是運氣不佳!”
還有一群人陰陽怪氣。
這些人和金家不對付,此時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
其實這個論點也有不少人在議論。
事實上,確實有不少達官貴人喜歡去軍營混功勛,不過是方便爭權奪利的手段而已。
簡單的拍賣開始了。
金大人手下的那些老關系,最終還是沒能阻擋這一切。
老二開始叫價。
金大人畢竟還有些薄面,沒有人敢在拍賣過程動手腳,所以競價透明公證,也沒有什么暗箱操作。
武學起拍價之高昂,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但畢竟珍貴,不少大戶紛紛出價。
很快,柳云真氣的價格已經超過老二和老三的預估。
兩個人努力保持著悲痛,但眼里的亢奮已經呼之欲出。
誰能想到,一本破武學,居然能賣出半套祖宅的價格。
有了這筆銀子,不愁去賭場東山再起。
有本錢,就有希望。
喊價聲逐漸消失。
“還有人出價嗎?”
老二喊道。
靈堂前鴉雀無聲。
目前出價最高的人,居然來自莊家。
就是金卿云要結親的那個莊家。
金卿云的葬禮,莊家沒有人過來,可聽到柳云真氣被拍賣,莊家人就拿著金葉子來了。
利益聯姻,向來如此。
“我再問一次,還有人出價嗎?”
老二又悲痛著臉,環視一圈。
附近所有人都搖搖頭。
不合算了。
其實這群人中真正想修煉的武者,也寥寥無幾。
他們買回來,主要是想賺個差價。
金大人畢竟有些名氣,他留下的功法,可能會有人專門收集,能加價出售。
現在的價格已經很離譜,根本沒有利潤。
“我出價!”
突然,有個年輕人喊道。
聞言,不少人紛紛轉頭,詫異的看著年輕人。
“你加多少?”
老二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遠遠打量著年輕人。
“小兄弟,你別沖動啊,你有那么多錢嗎?”‘
獵戶急忙抓著秦近揚。
“差不多!”
秦近揚笑了笑。
“那你也別跳出去啊,和莊家爭面子,完全沒必要的。”
獵戶又提醒道。
秦近揚也沒多解釋什么。
他直接走到一群債主面前。
“我想知道,金家一共欠你們多少銀子。”
秦近揚表情平靜。
“呵呵…小兄弟你問這些做什么?難不成,你要替金家還債?”
債主頭領上前一步,陰陽怪氣的審視著秦近揚。
雖然衣服干凈,但看上去并不華貴。
不像是富戶。
“說說嘛…當著在場這么多人的面,我們也想看看明細,別是一筆糊涂賬。”
秦近揚又道。
果然,金大人那群手下也跳出來,讓催債人把欠條都拿出來。
老二和老三鐵青著臉。
哪來的狗東西,這是要當眾打自己的臉啊。
那些欠條,全是他們哥倆簽的。
其數目之恐怖,恐怕真的得賣了祖宅才能還得清。
這還沒有計算利息。
如果加上利息,再多一倍都還不起。
“好…你們要看,那就給你們看看!”
幾個債主紛紛拿出欠條。
欠條上有本金,也有利息。
白紙黑字,簽字畫押,流程正規,手續合規。
秦近揚簡單看了一眼,利息驚人。
但僅僅是本金,也已經超過了柳云真氣賣出的價錢,甚至翻一倍才勉強夠還錢。
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兩個敗家子,是真的厲害。
“畜生…你們兩個畜生…你們說,這些欠條是不是真的?”
有個老者血壓上升,再也忍不住,抓著拐杖就要打老二和老三。
他以前是金家的門客,小時候教過兩個敗家子讀書。
“咳…白紙黑字,童叟無欺。我們是生意人,可不是土匪啊…更何況,誰敢在金大人面前偽造欠條。”
催債頭領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同時對兩兄弟指指點點。
就連莊家過來的管事都研究了幾眼,最終死死皺著眉。
他心里甚至在慶幸,幸虧未過門的姑爺死的早。
如果大小姐真的嫁給金卿云,這金家得有多少窟窿需要補?
雖然眼下這筆錢莊家不放在眼里,但有這么兩個敗家子,金家就是個無底洞。
有此臥龍鳳雛,何愁家族不塌。
“這里所有的欠條,我都買了。”
“但我只還本金,利息一筆勾銷,這些利息不合理。”
“當然,你們也可以沒完沒了的來敲詐利息,甚至用歹毒手段也無所謂。但金卿云是死在戚佅城下,為國捐軀,蘇戰南將軍可沒死,一旦被他老人家知道你們咄咄逼人,你們考慮一下,能惹得起蘇將軍嗎?”
“如果同意,那就一手交錢,一手交欠條。”
“還有你們兩個…我買金家的功法,不會給你們真金白銀,我用這些欠條買!”
秦近揚站在債主們面前,眼神凌冽。
“我不同意,必須真金白銀。”
老二第一個跳出來。
簡直荒唐。
“我也不同意!”
老三緊接著罵道。
開什么玩笑。
他倆根本就沒計劃還本金…賣了功法,先還一些利息,還能剩余不少銀子。
這筆錢,可以去賭場回本。
買欠條?
什么玩意。
我的債,用得著你還?
“小兄弟,你為什么會知道蘇戰南將軍?你是什么背景!”
債主瞇著眼,陰森森問道。
他們平日里不屑和江湖門派打交道,所有不認識秦近揚。
當然,即便是打交道,也是和副莊主級別的強者交談,他秦近揚算個什么小蔥,別人更不可能認識。
債主曾經在皇城混過,對氣質有一種特殊直覺。
這也被辦法,走在皇城街上,一板磚下去,能打死一片皇親國戚,如果沒有眼力見,稍不留神骨灰都被揚了。
他在秦近揚身上,感覺到一股與眾不同的壓迫。
雖然這青年只有二品,但肯定不是凡人。
而且他嘴里提起蘇戰南的名字,是一種說不上來的親近,那是一種理所應當自己人的感覺,普通人根本不敢和大將軍如此親近。
債主皺著眉,開始忌憚秦近揚的身份。
其實他們靈堂逼債,也是逼不得已。
這群人消息靈通,金卿云死在戚佅城,當時蘇戰南情緒很激動,或許以后蘇戰南會過問金家的事情。
更聽說,戚佅城淪陷時,亂王爺麾下有一個營的精銳,就在城內。
萬一金卿云和這群人認識,等亂王爺徹底坐鎮云東行省,他們這筆錢,也就不敢來要了。
或許蘇戰南日理萬機,沒空理會自己這群雜魚。
但亂王爺的精銳四散駐扎,誰知道會不會管金家。
“我一介草民,背景根本不重要,痛快點,這場交易…你們同意否?”
秦近揚瞇著眼。
看著眼前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秦近揚又回想起金卿云被掛在城墻上的凄慘。
他眼神里下意識釋放出一股殺氣。
經歷過戚佅城尸山血海的洗禮,秦近揚雖然還是當初的樣子,但眼神里的鋒利,足夠讓普通武者心慌。
“你要買功法,就把銀子拿出來,如果存心搗亂,就立刻滾出去!”
老二忍無可忍,直接罵道。
“我們…同意!”
債主心臟狂跳,嗓子眼都在發干。
說出去可能沒有人會信,剛才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一陣劇痛。
在眼前這個少年身上,他嗅到了一股濃濃血腥味。
以往這種血腥味,只能在班師回朝的大軍里嗅到。
有些將軍在上朝面圣前,要沐浴更衣,但哪怕泡澡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凈這股味道。
當然,這股味道并不是常規的鼻腔味道。
是一種精神層次的恐怖壓迫。
債主頭領見過世面,所以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多么深不可測。
當年多少同僚朋友,都因不小心得罪了權貴而死,他能活下來,自然是有一些手段。
“多謝!”
秦近揚抱了抱拳。
隨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包金葉子。
這是戚佅城里敲詐來的財富,原本也要散出去。
現在拿出來,算告慰金卿云的在天之靈吧。
起碼先把祖宅保住。
債主上前,把所有欠條收集起來,全部遞給秦近揚。
關于利息的欠條,他直接撕碎。
債主頭子也有自知之明,他來金家靈堂,其實就沒準備能把利息收回來。
當初的計劃,是逼金家賣祖宅,正好足夠還本金。
利息這種東西,講究一個欺軟怕硬。
很明顯,金家其實并不軟。
“我不同意,你們有沒有聽我說話?我不同意…你買欠條,是你的事情,和我金家無關…功法不會給你!”
老二還在罵。
老三也死死打量著秦近揚。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現在欠條到了年輕人手里,那就意味著年輕人才是自己的債主。
自己不敢賴賭場的賬,那賴你一個年輕人的賬,還不是天經地義?
好事啊。
“兄臺,幫我個忙…用這些欠條,幫我把功法拿來…”
秦近揚根本不屑看老二一眼。
他拿出一疊欠條,直接遞給債主。
這也算售后服務吧。
對付兩個敗家子,這群債主才夠專業。
“應該的。”
債主獰笑一聲。
我惹不起這神秘背景的青年,還收拾不了你們兩個紈绔?
兩個蠢貨,到了現在還仗勢欺人,你們就看不出來,連我都惹不起這少年?
“功法拿來,別逼我們!”
債主上前,把欠條甩在老二臉上。
“不不不不不…這…不不不…”
老二是真的害怕債主,大腿和小腿一起發抖。
“聽話,別逼我!”
債主皮笑肉不笑。
長時間打交道,他早就見過兄弟兩最不堪的嘴臉。
借錢時,兩兄弟諂媚的像條狗。
哀求寬限還錢日子時,見了誰都能下跪。
真是丟盡了金大人的臉。
以前他們看在金卿云的面子上,還給兄弟兩一點點面子,現在可沒必要了。
最終,秦近揚拿到了柳云真氣。
這是一部真氣心法,品階很不錯,修煉到高深,柳云真氣會釋放出一股蘊含著柳葉利刃的罡風。
可防守、可攻擊、還能掩護逃亡。
這本書里有禁制,只有金家人破解之后,秦近揚才可以領悟。
老二和老三一起出手,才能破解禁制。
如果要修煉,不管是老二,還是老三,只要是金家血脈,都可以直接修煉。
但如果要破解禁制,就需要兩個人一起。
這也是金大人擔心功法被偷走賣掉的不得已手段。
“金大人醒了…金大人醒了…”
突然,有個下人邊跑邊喊。
眾人紛紛錯愕。
也就是下人話音剛剛落下,有個老人在管家的攙扶下,也走到了靈堂外。
全場鴉雀無聲。
金大人第一時間看到秦近揚手里的功法。
老二和老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們倆個還居然還委屈上了。
管家哭喪著臉,和金大人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
“唉…”
金大人搖搖頭,最終朝著秦近揚擺擺手,示意他走吧。
既然已經賣了,那就賣了吧。
孫子死了。
功法留著還能有什么用?
就老二和老三的出息,分家是遲早的事情,早分晚分,都是個分。
老了!
老眼昏花,兩個兒子欠下這么多債,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老了…該進棺材了。
就是可惜了金小云那孩子。
天賦稍微不如金卿云,但如果悉心培養,也能成才。
可現在的金家,養不起你了。
對不起乖孫子。
秦近揚點點頭,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他能看得出來,金大人并不歡迎自己。
提示:你消耗潛能,柳云真氣入門。
提示:你消耗潛能,柳云真氣小成。
提示:你消耗潛能,柳云真氣大成。
提示:你消耗潛能,柳云真氣圓滿。
提示:是否將柳云真氣提升至無極境,需耗費7000點潛能。
“點吧!”
秦近揚嘆了口氣。
一部武學圓滿,耗費潛能接近10000點。
但這一次,他心甘情愿。
獵戶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近揚一個人走在街上,他要找一個人。
突然,有個破杯子朝自己砸過來。
一品的力度。
準頭還不錯。
秦近揚頭也沒回,只是平靜的伸出手掌,隨后輕描淡寫捏住杯子。
咔嚓!
杯子被捏的粉碎。
秦近揚嘴角微笑。
自己要找的人,出現了…金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