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無前例的巨大波動,讓距離流生門陣最近的蔣行陽直接窒息。
罡風襲來,他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在抖動,一張臉都被吹的變了形,雖然渾身劇痛,呼吸困難,可蔣行陽也有他的驕傲。
我救的人,連別人的零頭都不夠,已經夠丟臉了。
如果再被罡風生生吹走,我堂堂玉旨學宮天才,還要不要面子。
哪怕是死,我也要維護我的尊嚴。
男子漢的尊嚴。
罡風又一次爆發。
蔣行陽果斷轉身,掉頭就跑。
老師說,男人什么時候學會放下面子和虛榮,就證明成長了。
我果然長大了。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蔣行陽剛剛跑開,黑光中就爆發出一陣稀薄的金色光澤。
隨后,就是密集的重物落地聲。
戰場從上到下,所有人的視線都盯著流生門陣。
醫治隊早已經蓄勢待發,這些都是頂級高手,平日里負責侍奉蘇戰南和高貴的監軍大人,從韓公公手里借調這些醫師,也費了蘇戰南不少口舌。
老六屢建奇功,好不容易回來了,蘇戰南可不能讓小天才死在自己面前。
重傷后遺癥都不允許存在,必須上最強的醫師隊伍。
可這驚天聲響,又是什么情況?
剛才的虛影里,明明只剩下了老六和辛山茶,其余人是勢鳳營武者,他們不可能被傳送回來。
一個人,能引動如此聲勢?
不少人都一頭霧水。
下一息,答桉揭曉。
那群已經昏迷的武者如高空散落的麻袋一樣,四散開來,有些缺胳膊少腿,有些渾身是血,有些已經面目全非。
武者上了戰場,和比武截然不同。
他們最開始用真氣廝殺,隨著廝殺白熱化,真氣會枯竭。
但哪怕真氣消耗一空,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恢復。
這時候,就需要短兵相接,純粹用肉身對抗。
等兵器碎裂,刀劍卷刃,則進入拳腳廝殺狀態。
等胳膊都抬不起時,牙齒就成了最原始的武器。
武者臉上的肉,是被敵人生生咬走。
戰爭就是這樣。
再雄厚的真氣,也終有耗盡的一刻。
為了對付一個高手,軍隊往往會派遣大量炮灰,他們的生命,就僅僅是消耗武者一口真氣罷了。
噗通!
噗通!噗通!
等受傷武者全部散開后,是不少歲數稍大的普通人。
他們剛剛才承受過空間撕扯,此時渾身劇痛,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立刻就橫七豎八癱倒。
大陣中央,則矗立著一個身形消瘦,衣衫襤樓的面具人。
在他的手里,還拎著兩顆首級。
這兩顆頭顱,皆是五品。
一顆,是明根駁。
另一顆,是辛山寒的親妹妹,辛山茶。
全場驚愕。
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這什么情況?
為什么會回來這么多人?
同時,人們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可怕又不可思議的猜測。
難道…
這老六又殺了一個五品?
想到這里,很多人的頭皮都要炸開。
剛才虛影中的那個五品,可是辛山寒最疼愛的妹妹,也是妲剁國最年輕的五品啊。
“是辛山茶…那顆首級,是辛山茶!”
姜友梁站出來,短短一句話,他嗓子都差點冒了煙。
開什么玩笑。
我們離開后,還擔心你能不能在辛山茶的劍下活命。
你倒好…你居然反殺了辛山茶。
這還有沒有天理。
還有沒有邏輯。
你怎么做到的?
神仙在暗中幫助你嗎?
“拜見世子大人!”
有些身強力壯的工匠看到姜友梁,急忙強忍著渾身疼痛,開始磕頭。
他們一直被妲剁人追殺,是世子救了自己。
如果被妲剁人抓走,就會被運到妲剁國當奴隸,想想在異鄉當牛做馬,還不如死了痛苦。
“別謝我,謝六兄吧…他才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姜友梁擺了擺手。
他回想起勢鳳營,心里又一陣刺痛。
胡大錢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指令,最終還是救了這批工匠。
可他們呢?
老六殺了辛山茶,辛山寒震怒,肯定要在戚佅城大肆搜刮。
希望他們能活下來吧。
“居然…真的是辛山茶?”
蔣光重眼神凝重,一遍又一遍打量著那顆頭顱,確認了一次又一次。
沒錯。
自己不可能看錯。
身為一省巡撫,他當然知道辛山茶的意義。
蘇戰南一揮手,一群手下開始救治傷員,也開始醫治普通人。
幾個呼吸時間,人員統計結束。
普通人:177人。
傷員武者一共27人。
其中,勢鳳營武者16人。
妲剁武者11人。
一共拯出204人。
一個史無前例的數字,一個讓人窒息,讓人絕望的數字。
蔣行陽的世界觀幾乎都被顛覆。
他已經有些理解不了眼前這一切。
轟轟轟!
終于,天空中的虛影再次開始翻滾。
所有人屏氣凝神,目光直勾勾盯著天空。
畫面中,老六的真氣和賒酒探花的真氣匯聚,凝結成一柄巨大血矛。
這血矛,和剛才誅殺明根駁的手段一模一樣。
可惜,他們聽不到漫天的笑聲,對怖笑葬的恐怖沒有切身體會。
至于賒酒探花,其實眾人是通過那件破爛衣衫才能判斷出來,探花的肉身早已經煙消云散。
辛山茶被血矛貫穿,肉身千瘡百孔,很快喪失生機。
勢鳳營武者扛著普通人回來,沒有多話,轉身又消失在廢墟中,義無反顧。
最后一個畫面,是老六即將消失,而天空中出現火焰巨拳的場面。
哪怕只是隔著虛影,所有人也被那只拳頭壓迫到呼吸不暢。
雖然老六歸來已經是事實,可人們重復觀看虛影,還是渾身冷汗。
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
只要這拳頭落下來,自己隔著光幕都會粉身碎骨。
所幸,還不等拳芒降臨,光幕瞬間消散。
天地恢復清明,人們的思維還陷在那一拳的恐怖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過了幾個呼吸,大部人才狠狠松了口氣。
人們再看老六的眼神,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敬佩來形容。
換位思考。
如果是自己面對辛山寒的命生拳,能有老六這么穩健沉著嗎?
可能…自己會逃吧!
短短剎那時間,需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啊。
這得什么樣膽魄。
這個人,不簡單。
你配合賒酒探花,成功斬殺五品辛山茶,獎勵潛能1000點。
你完成賒酒探花遺愿,獎勵潛能900點。
你連越兩階,誅殺強者,莽撞頭愣,敢于送死,獎勵潛能900點。
你死里逃生,福大命大,獎勵潛能300點。
你斬殺敵軍主將的妹妹,干擾對方主將心態,獎勵潛能500點。
你殺了敵國三王子的王妃,三王子未來會很傷心,獎勵潛能600點。
你成功拯救177個普通人,獎勵潛能1770點。
你讓16未戰友死里逃生,重情重義,獎勵潛能1600點。
你讓敵軍11人活命,可換回大量俘虜,獎勵潛能1100點。
你拿回兩顆五品頭顱,令全軍士氣高昂,獎勵潛能1000點。
你成功發展出一個奸細,獎勵潛能200點。
你…獎勵…
你…獎勵…
姓名:秦近揚身份:合嵐山莊上單堂弟子 根骨:白玉級下一階段:珠光級(7999/8000)
武學:《怖笑葬(圓滿)》《大江功(無極)》《塵揚功(無極)》《沸魔崩虎刀(無極)》《黑足(無極)》《冰蓮甲(無極)》《爛拳(無極)》
潛能:41858點 又是一大波獎勵到賬,秦近揚心情舒暢,到后面已經記不清到底多少潛能。
等提示音結束,他打開面板,看了眼最終數目。
不錯。
潛能四萬多,安全感十足。
如果沒有意外,中州軍部還有一大波獎勵在路上。
兩顆五品的首級被懸掛在最高處,全軍將士齊聲吶喊,士氣之高昂,簡直前所未有。
陣前誅殺兩個五品,其意義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
蘇戰南下令,給賒酒探花立衣冠冢,全軍上下齊刷刷行禮。
其實蘇戰南和賒酒探花也是好友至交,曾經一起在玉旨學宮修煉過幾年。
后來,賒酒探花根骨到了上限,便沒有繼續突破,而蘇戰南天賦異稟,一路扶搖直上,最終貴為一軍統帥。
這一次賒酒探花口無遮攔,得罪宮里貴人,也是他們這群學宮同窗力保,才沒有被處以極刑。
誰能想到,他最終還是死了。
但拖著兩個五品一起陪葬,也算死得其所。
賒酒探花的死,終究讓蘇戰南悲傷。
城墻之上,辛山寒如一座移動的山,緩緩走到最前方。
他表情還和之前一樣冷酷,但如果仔細觀察,能看得出他的皮肉在發抖。
辛山寒視線一動不動落在妹妹首級之上。
從小到大,兄妹幾個相依為命,無數次差點被餓死,但都攙扶著活了下來。
這個妹妹懂事又頑皮。
長兄如父。
在辛山寒的心里,辛山茶更像是自己的女兒。
從小到大,從頑童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辛山茶一顰一笑,一吵一鬧,一幕又一幕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辛山寒心痛到無法呼吸,肝腸寸斷。
他直至此刻,都不愿意相信…那個被釘在木桿上,目光空洞的頭顱,會是自己妹妹的首級。
他可以犧牲任何人。
甚至,是犧牲自己。
但唯獨不能失去妹妹。
為什么…你們為什么要對我妹妹出手…
你們哪怕殺了我呢!
城墻上,所有將領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大聲呼吸。
將軍對大小姐的溺愛,人們有目共睹。
辛山寒就是一座火山,誰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爆炸。
“老六,你到底是誰?”
辛山寒的聲音擴散開來,如雷鳴之聲,震耳欲聾,不斷在天空回蕩。
音調很平靜,甚至有一種和晚輩交談的柔和。
可城墻上的將軍更加心顫。
將軍表情越是平靜,就證明這座火山距離爆發不遠了。
中州大陣前,所有人視線都看向秦近揚。
是啊。
老六,你到底是誰?
如此天賦,如此膽魄,白玉根骨,有勇有謀…這種年輕人怎么可能籍籍無名。
剛才人們都在忙衣冠冢的事情,老六也在安靜恢復真氣,所以沒有人打擾。
順著辛山寒的問題,無數人眼神熾熱。
難道是某個皇子?
不可能。
皇子們目前都在京城。
那又能是誰?
上古家族的傳承人?
可這些家族不會參與朝堂紛爭,那是大忌,哪怕蒙面都會受到家族責罰。
秦近揚冷笑一聲,也沒有言語。
你又不給錢,憑什么告訴你答桉,我憋死你。
蘇戰南冷笑一聲:“辛山寒,實話告訴你,他是你失散多年的祖宗,來教訓你們這群不孝子孫!”
話音落下,中州大軍一陣哄笑。
大將軍總是會冷不丁的幽默一下。
兩軍對峙,又是一推沒營養的廢話。
秦近揚正在休息,突然有個太監陰森森走過來,在太監身后,還跟著好幾個強者。
“這位小兄弟,雜家要知道你的底細!”
韓公公擠著公鴨嗓,皮笑肉不笑問道。
“韓公公,六兄遮面,肯定是不方便示人,兩軍對壘,正是用人之際,你又是何必呢!”
姜友梁走過來,站在秦近揚面前。
敢對抗監軍太監的人不多,姜友梁算一個,老六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妲剁國軍隊有監軍,是八王子沸至龍。
在中州的大軍里,同樣有一群令人厭惡的監軍,太監是皇帝最親近的奴才,監軍一般都是太監。
果然,這群太監又要惹是生非。
這群閹人沒有子嗣后代,心眼子極壞,最喜歡看別人家破人亡,似乎只有別人和自己一樣凄慘,才能彌補自己的殘缺。
所以,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搬弄是非,栽贓陷害。
“咳咳…世子爺,奴才并不是自己要問,是替皇上問…難道,連皇上都不能知道他真面目嗎?”
韓公公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只不過表情囂張了很多,言語中充斥著威脅的味道。
“你…”
一頂大帽子壓過來,連姜友梁都啞口無言。
“咳咳…叛軍作亂,很多人的身份必須搞清楚,萬一是叛軍安插的棋子呢…皇城的安危大于天,有些事不得不防,您說呢…世子爺!”
韓公公也不想得到亂王爺,起碼表面禮儀得過得去。
他一邊威脅,一邊又朝著姜友梁行著禮,那張臉虛偽至極。
“別問了…他是賒酒探花的親傳徒弟,是我蘇戰南的干兒子…他拜我為義父的那天,是六月初六,孤兒沒有姓氏,所以就叫老六。”
“如果他威脅到皇城,那就證明我蘇戰南也是叛軍,韓公公不如連我一起抓捕回京吧!”
這時候,蘇戰南沉著臉走過來。
“大將軍,現在不是戲言的時候…”
韓公公嘴角抖了抖。
他其實并不在乎這個老六的身份,他只是想拉攏這個年輕人當手下。
太監也不傻。
他們也要培養自己勢力啊。
這種天賦,這種膽魄,大總管肯定喜歡,自己大功一件。
可恨,蘇戰南又來搶人。
干兒子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呸…不要你的臉。
“哼!”
蘇戰南冷著臉不說話,他朝秦近揚揮了揮手,示意跟他過來。
賒酒探花獲罪,和這群顛倒是非的太監有大關聯,他心里最痛恨太監,比其他百官更加痛恨。
“真不方便透露真實身份?”
“你祖上是江洋大盜?你父親是朝廷通緝犯?”
“我蘇戰南答應你,幫你全家洗脫罪名,甚至可以給你們新身份!”
營帳里,只有蘇戰南和秦近揚兩個人。
“呃…”
秦近揚不說話。
他到不是不敢承認,主要是很丟人。
總不能說是為了隱瞞師傅吧。
和將軍對壘這種大事比起來,這屁事也能算個事?
秦近揚戴面具都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想這么遙遠,現在反而引來很多麻煩。
頭疼啊。
人太優秀,也是煩惱。
是金子,總歸是壓制不住光澤,我為什么就這么牛逼。
“難道…你真的是叛軍?罷了…哪怕是叛軍,我也幫你洗白身份,你就是我派遣過去的臥底…只要你日后效忠朝廷,算了…哪怕你厭惡朝廷,只要不幫叛軍做事,我依然可以幫你…”
蘇戰南思考了一下,又沉著臉說道。
秦近揚還是不說話。
“難道…你是外族人?這…罷了…哪怕你是蠻族,我也幫你編個全新身份,我可以讓你得到中州貫籍。”
蘇戰南豁出去了。
“你在擔心我騙你?”
“你可以打聽打聽我蘇戰南的聲譽,我這一生從來不會騙自己人!”
蘇戰南又重復了一句。
“呃…大將軍,其實沒那么復雜,在下中州人,不是江洋大盜,更不是叛軍中人,身份清白,根正苗紅…至于藏頭遮面,屬實有些難以啟齒…在下來自合嵐山莊,是一名平平無奇的小弟子,不過運氣好了一些…”
秦近揚想了想,最終說明了自己身份。
其實自己只需要隱瞞十幾天,只要再陪許雯卿修煉一次,就可以徹底掌握東獅霞火訣。
只要讓大將軍幫助保護秘密,其實說出來也無妨。
有大將軍護身,也省去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