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央,所有異象全部消失。
五怨環猶如五只銀色飛鳥,靈活繚繞在沸至龍周身,一眼看上去,居然有些平平無奇,但再仔細一看,卻又有一股返璞歸真的特殊味道。
高手一眼能看出來,是寶物!
眾目睽睽下,沸至龍從蛇尸身上跳下來,緩緩走到兩軍對壘的正中央,平淡中壓制著趾高氣昂。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著他。
常補瑞皺著眉,他心里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害怕八殿下太膨脹,會干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
另一邊,明根駁也皺著眉。
“來…打我!”
五怨環上下懸浮,沸至龍雙手背在身后,腆著大肚子,朝勢鳳營眾人淡淡說道。
這語氣,這神態,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囂張兩個字形容。
“有一個算一個,不管是三品,還是四品,都來打我…用盡你們最厲害的手段,賭上你們的狗命,來打我…”
沸至龍大袖一甩,表情逐漸輕蔑。
“殿下,萬萬不可,您先回來!”
常補瑞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去。
這是個弱智嗎?
雙拳難敵四手,你雖說有個本命法器,可也不能找死啊。
“殿下,千萬不要沖動!”
“請殿下回來!”
其他武者的魂都差點嚇飛。
他們是沸至龍的親兵,如果沸至龍死在戚佅城,自己還能活?
您好不容易晉升白玉峰頂,此時應該韜光養晦,慢慢崛起,我們還要跟著你飛黃騰達啊。
明根駁嘴角直抽抽。
他總覺得,這八殿下性格太迷惑。
五怨環是防身寶器,不是不死寶器,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無敵寶器。
即便如我,也得步步小心,如履薄冰,你哪來的底氣囂張。
可明根駁又想了想,也沒有去勸阻什么。
給沸至龍留點臉吧。
囂張確實容易送命,但面對眼前這群殘兵敗將,自己可以掌控全場。
他視線盯著頑蛇尸體,若有若思:蛇身斬斷,將其皮剝下來,回妲剁國還能鍛造些皮甲…
頑蛇體內已經沒有真氣波動,而且死亡時間太久,其實皮甲也沒有太大作用,但卻足夠稀缺。
在上層人眼里,稀缺就是炫耀的資本。
皮甲送給王公貴族的子嗣們,正好幫八殿下拉攏人心。
頑蛇觀外。
辛山茶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譏諷。
果然是個蠢貨。
雖然夫君和沸至龍是一個爹,但并不是一個娘,可能,娘親的血脈懸殊太大。
這種蠢貨早點死了吧,他活著,只會讓夫君心煩。
怎么能弄死他呢?
殺他簡單,可又不能連累大哥。
好煩啊。
要不…如果…想辦法讓中州人殺了沸至龍,那…可就與我無關了。
勢鳳營一群武者各個臉紅脖子粗,早就有人想沖上去砍幾刀,可統領命令沒有下達,勢鳳營軍紀嚴明。
“你們所有人,不必理會沸至龍,集中所有真氣去對付常補瑞…雖然沸至龍有五怨環,但他實力平平,而常補瑞這個四品,最為棘手…至于明根駁,你們不必擔心,就交給我吧…咳咳…”
突然,賒酒探花的聲音響起。
聲音并不響亮,但卻比鐵都要堅硬。
“賒先生…你…”
姜友梁皺著眉。
“不必問,照做就是了,眼下也沒有其他手段…相信我,咱們一定能贏…你們如果要問我憑什么贏,那就憑你們根本不會相信的奇跡吧…咳咳…咳…”
說話的功夫,賒酒探花居然甩開燕少羽的攙扶,一個人顫顫巍巍走出來,一路走到沸至龍身前。
白玉峰頂,真好啊。
理論上,醞釀怖笑葬的途中不可以移動,要保持穩定不動。
可這一次特殊,因為自己借尸又借骨,只要那個老六的根骨足夠優秀,自己還可以移動。
他步履蹣跚,并不僅僅是因為重傷,更重要的是怖笑葬還在醞釀中,他每移動一步,都在在玄功的微小漏洞里找機會。
明根駁盯著賒酒探花,他其實緊張了一下,但稍后又輕蔑一笑。
沒錯,你之前確實差點把我逼到絕境。
但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也罷。
沸至龍要殺一個強者祭煉寶器,眼前這個將死的四品,最合適不過。
“四品…!嘿嘿嘿嘿嘿…也好,區區三品,根本不配被我殺…今日,我就斬一個四品吧!”
沸至龍抽出長刀,輕笑著說道。
他聲音很低沉,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仿佛根本不屑于任何人講話。
“對了…你們中州人在這座院子里藏著什么,真以為我沸至龍不清楚嗎?”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罷了!”
沸至龍冷笑一聲,突然揮了揮手。
咔嚓!
胥欽營里跑出去兩個武者,他們二人一腳踢開了柴房的大門。
這本是一間平平無奇的柴房,胥欽營已經來來回回搜索了好幾次,里面除了破柴火之外,空無一物。
可隨著兩個手下踢碎柴房大門,賒酒探花、胡大錢,以及姜友梁等中州高層都臉色巨變。
胥欽營不少武者面面相覷,看不懂殿下踢碎柴房的門是要干什么。
勢鳳營很多武者也滿臉茫然。
“老師,破了他們的陣法!”
沸至龍冷冷下令,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容置疑。
明根駁嘴唇顫抖了一下。
他表情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
他厭惡這種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我是你的座師,是未來的國師,一人之下,我不是你的狗啊。
沸至龍變了。
以前他不會這樣高高在上,他都是要恭恭敬敬,請老師出手。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把火壓在肚子里。
轟隆隆!
明根駁虛空一拳轟出,一團恐怖氣浪朝柴房撞擊過去。
原本應該四分五裂的柴房,卻突然浮現出一層漆黑光幕。
光幕在氣浪的撞擊下搖搖欲墜,很快就支離破碎。
等氣浪消散之后,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柴房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柴房。
有人。
很多人。
密密麻麻的人擁擠在狹小房間里,各個面容驚恐,渾身發抖。
兩個營的武者全部目瞪口呆。
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居然還藏著這么多的人?
仔細觀察一下,全部都是青壯年。
且都是普通人。
這群人滿臉憔悴疲憊,給人一種風塵仆仆的感覺。
“你們中州人真狡猾啊…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這個道理吧?”
“可惜,你們太自大,太容易低估別人…我能在頑蛇觀找到你們,又怎么可能找不到這群人…布陣就布陣,還給我布個陣中陣…”
“是不是很驚訝…我甚至還知道這批人的任務是什么…”
“這是一支剛從東海域外歸來的隊伍,你們中州天工院有人前往東海游歷,拿回來幾顆靈谷種子,本以為可以在皇城種植,可偏偏種不活。你們的皇帝大手一揮,就派遣出一支大軍出使東海,學習種植細節…”
“他們成功了,由于靈谷種植只能普通人進行,所以這支隊伍除了護衛,幾乎全是普通人!”
“等明年靈谷收獲,你們中州可解決幾千萬百姓口糧,也能緩解流民暴亂,所以這支隊伍意義重大。”
“可惜,中州皇朝氣數已盡,隊伍途徑戚佅城,趕上我妲剁國進攻,這支隊伍死了一半人,統領護衛全部送命,好巧不巧,被姜友梁的勢鳳營遇到。”
“你們把隊伍悄悄收留起來,你們企圖在頑蛇觀里瞞天過海…嘿嘿嘿嘿嘿…妙啊,高啊…”
沸至龍語氣平靜,眼睛盯著隊伍里所有壯年,仿佛是一個教書先生在給學生講課。
一旁的明根駁肺都差點氣炸。
這貨就知道復讀。
人是我發現的。
就連這些話,也是我當初所說。
這貨裝模作樣,居然只改了幾個語氣詞。
簡直無恥。
簡直是個草包。
“讓我猜猜…你們選擇在頑蛇觀襲殺我師傅,一開始就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
“但同歸于盡的意義,并不僅僅是殺師傅,甚至殺師傅都不是重點…你們最終目標,是掩護這批人…”
“你們一開始就沒準備成功,你們的死,只是障眼法。殺光你們,我們都會離開頑蛇觀…這里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已經千瘡百孔,所以辛山寒也沒必要再來仔細搜索。”
“這批人就一直藏著,普通人也沒有真氣波動,只要不被餓死,只要等到姜無亂反攻戚佅城,這批人就有機會活著回到都城。”
“妙!”
“不得不承認,此計甚妙,此計甚彩!”
沸至龍甚至朝賒酒探花豎起大拇指。
以無數人的命為誘餌,喂飽狼群,讓更重要的羔羊活下來。
可謂精彩。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們的布局早已經被本王洞悉!”
“在絕對實力面前,你們那些陰謀詭計,又能算什么東西?”
“如果不是忌憚辛山寒那個老東西搶功勞,你們甚至都沒有躲藏的機會。”
沸至龍表情一如既往的輕蔑。
他觀察勢鳳營這一邊,從上到下,皆是都是一臉死灰。
這場面讓他更加開心。
舒服!
原來這就是運籌帷幄,原來這就是一手遮天。
在我沸至龍慧眼如炬之下,所有魑魅魍魎,都是跳梁小丑。
“殿下,一共241人!”
胥欽營一個護衛清點完人數,抱拳匯報道。
他眼眶發燙,說話的中途差點喜極而涕,八殿下有勇有謀,根骨超群,自己有一種面對神明的崇敬之情。
什么叫運籌帷幄?
這就是!
“一共500人的隊伍,居然只剩下了241人,路上折損一半…這是中州的損失,也是妲剁國的損失啊。”
“你想活命嗎?”
“如果要活,就立刻跪下,投靠我妲剁國,以后在妲剁國種靈谷。”
“當然,以中州皇帝的暴虐性格,你們的妻兒爹娘肯定活不了,但我妲剁國不缺女人,你們可以再生兒女…當然,你們執意喜歡中州女人,我可以給你們搶過來!你們要多少,我給你們搶來多少。”
沸至龍朝著出海隊伍宣布道。
眾人滿臉驚恐。
他們出海之前,身份背景都經過層層選拔。
首先,得爹娘雙全,且妻兒子女皆有,還得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孝子。
其次,祖上三代沒有叛亂宗親。
第三,身強力壯,能承受長時間航海。
靈谷種植沒有那么簡單,中州最不缺的就是人,如果不是船舶擁擠,朝廷甚至想派1000人、10000人出去。
皇上明年就要看到靈谷豐收,這批人就得立刻派遣到各個省,一邊耕種,一邊傳授耕種手段。
241人,其實也只能分配到富裕省,人數遠遠不夠。
出海一趟,耗費大量金銀,朝廷早就扣留了這批人的家眷當人質。
朝廷必須讓這支隊伍夜夜思鄉,拼了命想回家。
船舶耗費的金銀是其次,靈谷技術必須要拿回來。
這威脅也確實有效。
這批人雖然面臨生死,但目前還沒有一個人背叛。
都是孝子賢孫,自己可以死,但絕對不可以連累爹娘妻兒啊。
甚至,自己一個人遺臭萬年,還會連累整個宗親。
他們不敢,也不能。
勢鳳營眾人又氣又急。
他們已經在姜友梁的嘴里確認,沸至龍沒有說假話。
這批人確實能種植靈谷,也關系著明年千萬百姓是否繼續餓肚子。
他分析的也沒錯。
賒酒探花殺五品是其一,更重要的使命…是送命。
只要殺了自己這批人,辛山寒哪怕知道這支隊伍存在,也不可能繼續來搜索頑蛇觀。
可惜,他們瞞過了辛山寒,卻沒有瞞過明根駁這老狐貍。
前后都是懸崖。
勢鳳營孤掌難鳴,腹背受敵,要面對的敵人,根本不止辛山寒一人。
燕少羽嘆了口氣。
他親眼見過百姓食不果腹,哀鴻遍野。
如果這批人真的能把靈谷種植出來,得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該死。
眼下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啊。
剛才勢鳳營的將士們說了,要盡可能的幫他們殺幾個三品,盡量催動流生門陣。
可希望不大。
以明根駁的狡猾,他肯定有對付流生門陣的手段。
環境對神州越來越惡劣。
提示:災荒四起,民不聊生,一口糧食功德無量,你是否愿意拯救這支種糧隊伍,幫百姓填飽肚子?
秦近揚在頑蛇體內一動不動。
雖然他和賒酒探花同時施展怖笑葬,頻率都一模一樣。
但他被借了骨,必須保持一動不動的醞釀狀態,否則會破功,功虧一簣。
聽到有人在東海域外學靈谷種植,秦近揚心里甚至對朝廷有了一絲好感。
不管是為了鎮壓暴亂,還是真心為了百姓吃飽飯,朝廷總算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可惜,手段狠辣了一些,居然用家人威脅。
但再自己一想,朝廷好像也沒辦法。
出海之后,天高皇帝遠,如果沒有一些把柄,這群人都開始擺爛,如果了無牽掛,不回來都有可能,這會耽誤朝廷大計。
這些人,必須得救。
九成了!
秦近揚丹田瘋狂震蕩。
怖笑葬已經醞釀出九成,賒酒探花很快就要轟殺明根駁。
道觀外,辛山茶眼神凌冽,滿臉殺氣。
沸至龍。
你這個讓人作嘔的蠢貨。
原來是你在故意隱藏出海隊伍,難怪大哥調查那么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大哥肯定早早調查到了頑蛇觀。
賤貨!
沸至龍得到的每一筆功勛,那可都從大哥手里搶走的。
大哥封侯拜相,我這個王妃,地位才能越加穩固。
娘家人的實力,就是我的底氣。
必須得殺了沸至龍。
“可惜,我學藝不精,暫時還不是沸至龍的對手…”
辛山茶咬牙切齒。
她雖然是五品,但卻是靠魔功修煉,根基千瘡百孔,可以說是最弱五品。
而明根駁歲數大,一步一個腳印,根基扎實。
這個人陰險狡詐,特別不好對付。
賒酒探花已經走到沸至龍面前。
沸至龍抬起長刀,目光轉向這個老頭:“雖然你是我的敵人,但我尊重你的智慧,我會給你留個全尸。”
“至于你們…不必著急做抉擇…先看戲吧,看我殺光這群人。”
“其實你們的抉擇,也并不重要,總歸有屈服的一天!”
沸至龍表情輕蔑。
可惜,妲剁國沒有通往東海域外的海圖,這海圖又是中州朝廷絕密。
但把這支隊伍抓回去,父王肯定會龍顏大悅。
戚佅城!
這地方,可真是自己的福地啊。
突然間,院落中央刀光乍現。
明根駁率先出手,他要先剝下頑蛇的皮。
沸至龍的五怨環也瘋狂旋轉。
勢鳳營和胥欽營所有武者齊刷刷拔刀,最后一戰,即將開始。
“死!”
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是胥欽營常補瑞率先出手。
他觀察了一番,勢鳳營所有人的目標,明顯是自己這個統領,殿下有寶器,明根駁是五品,其實在場最危險的人,反而是自己。
對方如果要換命,自己肯定是被換的那個。
先下手為強。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起,尖銳刺耳。
同時,天外一道紅光閃爍而來。
常補瑞身軀還保持著揮刀斬擊的狀態,可胸膛卻已經破開一道血淋淋的窟窿。
他滿臉錯愕,轉頭看向道觀門口。
所有人都停下,皆轉頭看向門口。
五品!
又是五品的氣息!
居然殺了常補瑞…是敵是友。
來人頭戴斗笠,遮著面容,但體型嬌小,看上去不像是男人。
“你…你是誰…噗…”
常補瑞堂堂一個四品統領,生命力瘋狂流逝,呼吸越來越痛苦,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這里。
居然還有人藏在暗處,更沒想到會偷襲自己。
“鬼鬼祟祟,你是誰!”
沸至龍運轉五怨環。
面對五品,他開始慌了,空氣中甚至響起陰森森的哭聲,這是五怨環運轉到極致的狀態。
“山茶大小姐,別裝了…您身上的魔道氣息太濃,且獨一無二,根本沒必要…”
突然,明根駁苦笑一聲。
他很快就辨認出辛山茶的身份。
同時,他瞬間想明白了來龍去脈。
辛山茶是三王子的未來王妃,還是辛山寒的親妹妹。
辛山寒一直在調查這支出海隊伍的下落,由于自己暗中運作,這才沒有讓辛山寒的親衛調查到頑蛇觀,只要八殿下把隊伍抓回去,這功勞也就穩了。
但誰能想到,辛山茶居然也看出了頑蛇觀的偽裝。
這下…麻煩了。
辛山茶肯定是不想招惹八殿下,所以殺了親衛,要削弱胥欽營實力,驅虎吞狼,讓勢鳳營來對付八殿下。
可惜,山茶大小姐年紀小,本就不擅長權謀,此計幼稚了一些。
你真把我當死人嗎?
你是五品沒錯,但在其他五品眼里,你不過就是個最強的四品大圓滿而已。
“瘋子…原來是你這個賤人!”
沸至龍可不會給辛山茶任何面子。
以前他和辛山茶就爭鋒相對,見面就要吵一架,現在自己白玉峰頂,更不會在乎一個吸人血的女瘋子。
五品很厲害嗎?
給我一些時間,我也是五品。
甚至是六品。
“你…敢罵我是瘋子!”
果然,辛山茶根本沉不住氣。
她一把甩開斗笠,瞳孔猩紅,就連眼眶周圍的皮膚都散發出幽幽紅色,整個人看起來極其妖異。
“我是你三哥的王妃,你得喊我一聲三嫂…你居然敢辱罵你的三嫂,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
辛山茶又破口大罵。
“你殺我親衛統領,你不是瘋子是什么…瘋子…就憑你殺我親衛,你就沒資格嫁入我沸家…瘋子!瘋子!”
沸至龍其實是心虛了一下。
以前只有在眾目睽睽下,特別在辛山寒面前,才敢這樣和辛山茶吵。
這賤貨腦子不正常,真的是個瘋子,萬一不顧一切殺自己,稍不留神真的會死。
但現在他不怕了。
五怨環在手,你這瘋子一招殺不了我,我還有明根駁。
“親衛?”
“那是叛徒,判了國的叛逆…私藏人犯,不是叛國又是什么?我大哥是統領,我說叛逆,他就是叛逆…”
辛山茶心里也早有說法。
辛山茶長劍一甩,胥欽營又有兩個親衛被斬:“都是叛逆!”
稀里嘩啦!
胥欽營一群武者急忙跑開。
這女人真的是瘋子,遠近聞名的瘋子。
城外!
蘇戰南和辛山寒完成了一場陣前交易。
交換人質。
用剛剛被抓回來的辛聞禾,交換城墻上的金卿云。
兩個人都沒有死絕,但都只留下最后一條命,渾身上下沒有一塊骨骼完整,沒有一寸皮膚完整,丹田更是支離破碎。
其實,交戰雙方不過是換回來一具尸體罷了。
但好歹…是全尸。
“蘇將軍,其實…你可以留著辛聞禾的命,萬一你的孫子有什么三長兩短,你手里還有一個籌碼…”
蔣光重在一旁說道。
不久前,他得到一個消息,蘇戰南的最小的孫子還在戚佅城里,目前下落不明。
萬一被辛山寒抓到,肯定會被折磨。
要知道,小孫子才4歲。
雖說沒有消息證明小孫子被辛山寒抓到,但萬一呢!
“我孫兒能死在戰場,也是蘇家人的宿命…來人,查一下是誰泄露了消息,50軍棍!”
蘇戰南面無表情,冷血無情。
“將軍…唉…罷了,也別軍棍了,我好歹是一省巡撫,調查這些消息,何須你泄露…”
蔣光重拍了拍蘇戰南的肩膀。
二人之間的交談,只有附近幾個大將能聽得到,關于蘇戰南小孫子的事情,是絕密中的絕密。
蔣行陽就在舅舅身旁,也聽到了蘇戰南的話。
蘇家人的宿命。
可他還是個孩子啊。
“舅舅,我已經傷愈,我準備再進城看看!”
蔣行陽滿臉擔心。
六兄遲遲沒有回來。
燕少羽也沒有回來。
易蒼宗那個大師姐易南荷也沒有回來。
他要進城里看看情況。
“小心!”
蔣光重這一次沒有阻攔。
外甥身上還有個更重要的使命…他要去調查亂王世子姜友梁的下落。
這才是壓在眾人心頭,最沉重的那塊石頭。
轟隆隆隆!
蔣行陽剛準備踏上流生門陣,突然,戚佅城內出現一道劇烈震動。
哪怕是在城外,眾人也看到一道強光沖天而起。
“是五品在廝殺!”
蘇戰南站起身來。
“城里…出了什么事…”
蔣光重也抬起頭。
頑蛇觀!
明根駁的思緒已經全部落在辛山茶身上。
眼前這個大小姐,比所有中州武者還要棘手,他不是王族,他可不敢得罪辛山寒。
對付辛山茶,得注意分寸。
突然,一直沉默的賒酒探花開始瘋狂大笑,尖銳的笑聲形成音浪,以他身軀為圓心,一層又一層的擴散出去。
他一邊笑,一邊咳著血。
一團又一團血液炸開,仿佛一朵又一朵的花在凋零,殘忍又凄涼。
幾乎是一個瞬間,空氣中就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不少人覺得天色有些昏暗,這種昏暗,并不是烏云蓋日的黑,而是一種被血光覆蓋了視線的混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賒酒探花越笑越癲狂。
他臉龐朝天,肩膀向后彎曲,整個身軀彎成了一個弓形。
笑聲越來越尖銳。
笑聲越來越刺耳。
院子周圍的樹葉瘋狂搖擺,枝蔓發出劇烈摩擦聲…咔嚓,咔嚓…很快,稍微細一些的樹枝,開始斷裂…
狂風越來越猛!
賒酒探花的笑聲更加癲狂。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辛山茶皺著眉,目光死死盯著賒酒探花。
燕少羽見易南荷表情呆滯,急忙抓著她的手,抓到后方,易南荷瞪了他一眼。
姜友梁則心臟狂跳。
這…這不可能…
是怖笑葬。
居然是怖笑葬,這怎么可能!
賒先生身上,竟然再一次釋放出怖笑葬的恐怖氣息。
“六兄!”
另一邊,燕少羽剛剛被易南荷甩開手。
他一轉頭,居然在頑蛇身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老六。
他身形消瘦,就站在剛才沸至龍盤坐的地方,那張六餅臉譜神秘且妖異。
這個人就仿佛一陣風一樣,憑空出現。
幻覺嗎?
到底發生了什么。
“糟糕!”
明根駁愣了一下,突然回過神來。
他堂堂一個五品,這一瞬間差點魂飛魄散。
怖笑葬。
是老酒鬼的玄功。
該死!
你明明已經油盡燈枯,為什么還能施展…那個三品的小鬼,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他是誰?
這個小鬼的身上,居然也有怖笑葬的氣息。
是最恐怖的大圓滿氣息。
突然出現的人影,居然給了明根駁最大的壓迫。
自己眼前的視線越來越猩紅,明根駁意識到一個可怕事情…賒酒探花的目標,還是自己。
這老賊,殺我之心不死啊。
逃!逃!逃!逃!
根本就顧不得五品強者的體面,明根駁想都沒想,轉頭就要跑。
什么八殿下,你自身自滅吧。
“晚了…明根駁你已經死了…哈哈哈哈…都晚了!”
明根駁抬頭,心臟都差點停滯。
賒酒探花的聲音就在自己頭頂上空,仿佛是一道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將他死死網在中央。
咔嚓!
咔嚓!咔嚓!
大樹的枝葉全部被折斷,狂風越演越烈,樹根終于開始斷裂。
咔嚓!
咔嚓!咔嚓!
房頂的瓦片開始亂飛,墻壁的碎石開始剝落飛濺。
“哈哈哈哈…痛快…”
賒酒探花一拳朝虛空轟出去,空氣直接被砸到扭曲,氣浪排山倒海,轟然炸開,周圍已是一片狼藉。
頑蛇尸體浮現出一層血色幽光。
秦近揚身上同樣浮現出一層幽光。
頑蛇、秦近揚、賒酒探花…三個人的站位形成一個三角形。
三股血色氣浪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團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血氣云…恐怖的氣息猶如地獄降臨,所有人都喘不上氣,所有人都在膽寒。
轟隆隆!
附近的房屋開始坍塌,一間又一間,猶如沙灘上被一腳踢翻的沙堡。
地面溝壑縱橫,已經被一層又一層的卷起…
賒酒探花還在吐血,可狀態卻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白玉峰頂,天才之資。
這小子對怖笑葬的掌握程度,居然能和自己平分秋色。
這種悟性,堪稱曠世奇才。
這一次,自己可以發揮出十成怖笑葬威力。
是十二成。
是前所未有。
恐懼的氣浪形成一道血色枷鎖,猶如神抵的無上巨拳,狠狠將明根駁鎮壓下去。
堂堂五品,猶如螻蟻。
咔嚓!
咔嚓!
明根駁腳下的大地開始坍塌,如波紋一樣擴散出去,一圈又一圈。
他一口接著一口鮮血噴出去,企圖掙脫氣浪鎮壓。
可惜。
徒勞無功。
堂堂五品,就像是被鎖在牢籠里的鳥雀,任你歇斯底里的掙扎,不過是遍體鱗傷。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長空響起數不清的詭異笑聲,似老似少,似男似女,似喜似悲,似癲似狂…
笑聲一浪接著一浪。
笑聲一重壓著一重。
笑聲讓人頭痛欲裂,笑聲讓人肝膽俱裂。
眾人眼前的視線越來越猩紅,鼻腔里是濃濃血腥味,甚至丹田劇烈震蕩,喉嚨里也有鮮血噴出來,附近武者全部逃開…姜友梁把一枚金色大印祭在空中,防御盾護住了241個普通人。
一道巨大的血光,突然從三個人的中心點爆發出來。
猶如一根巨大的史詩級長矛,狠狠洞穿明根駁胸膛。
長矛化身鉆頭,開始在明根駁胸膛瘋狂旋轉…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五品在絕望中慘嚎。
天空中的笑聲似乎在回應這股絕望。
秦近揚在暴風中亂發飛揚,身軀卻一動也不能動。
賒酒探花同樣不能動彈。
那根血色長矛就像是巖漿組成的鎖鏈,一點一點滲透,一點一點焚燒,一點一點剝奪著明根駁的本源、丹田、肉身、經脈…他的命,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