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的正殿富麗堂皇,在如此高峰,居然建造出這種建筑,也堪稱是奇觀了。
秦近揚第一次來時,剛剛萌新入門,只是遠遠眺望了一眼。
那時候,他就極其震撼。
第二次,
莫名其妙當了背景板,和上單堂天驕們站在一起,目睹了刑堂活捉許龍杰的大戲。
這一次再來,卻孤零零只有自己,站在大殿中央,自己格外渺小。
殿堂空曠,陰森森,
甚至有些冷。
不僅僅是因為大殿空曠所襯托的心靈冷,
身體也是真的冷。
經脈紊亂的問題沒有解決,
秦近揚肉身生寒,渾身難受,和生病感冒了一樣,雖然明知道很快可以痊愈,但這個節骨眼,本應該窩在床上休息才對。
“莊主人呢?”
“有人嗎?”
“我需要一直在這等著嗎?”
“茶水有嗎?瓜果小吃呢?”
秦近揚嘀嘀咕咕。
老侍從把他領到這里,就一溜煙走了,自己和咸菜一樣,一直被晾著。
秦近揚剛開始還表面上恭恭敬敬,畢竟對方是大佬,自己要靠大佬吃飯,基本禮儀不能少。
沒一會,他開始扭動身軀,
舒展胳膊。
又等了一會,秦近揚背著手,開始在大殿里溜達。
“閨女,你看這個人…怎么樣?”
后堂,
許元晟坐在書桌前,
手里端著一碗熱茶。
這里山位山峰最高處,可以俯瞰到正殿內部,而正殿有視覺盲區,卻看不到書房。
秦近揚的一舉一動,一直在許元晟眼里。
他倒也不是故意晾著秦近揚,他是在等閨女過來。
“什么?…什么怎么樣?”
許雯卿剛剛來到后堂書房,也看到了大殿里左扭右扭的秦近揚,她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能掌握大江功,證明武學悟性不錯,怪不得吳生施那老倔驢能欣賞。”
“但他根骨稀松差勁,入門考核時,還是鐵樹根骨。但吳生施肯定用手段提升過,目前最多是銀花。”
“這吳生施性格嘛,急躁莽撞,他肯定是急于提升品階,給這個人服用過什么禁忌丹藥,所以他才這么快能突破二品,但他的根基…已經毀了,其實和斷二品沒有什么區別。”
許元晟放下茶碗。
這段時間,許元晟其實一直在觀察秦近揚。
關于秦近揚個詳細資料,
許元晟手里也有一份。
武學天賦,堪稱驚人。
小小年紀,好幾部武學圓滿,特別是大江功,更讓人吃驚。
但根骨也確實差勁。
至于品階,許元晟不需要調查,他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秦近揚二品。
入門沒多久,在下三堂突破二品,本身也算個小天才了,值得重點培養。
可惜,他已經廢了。
經脈紊亂,丹田虛浮。
這種情況并不罕見。
很多急于求成的武者,會濫用丹藥,雖然品階突破,但根基已毀,這就是拔苗助長的代價。
許元晟也能理解吳生施。
畢竟,這小子根骨太差,即便沒有使用禁忌手段,他一輩子成就也就是個二品,所幸還不如早早突破。
“爹,您有什么話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我猜不透您的啞謎。”
許雯卿皺了皺眉,眼神突然對秦近揚生出些厭惡。
其實她對秦近揚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映像,她討厭下棋的男人,秦近揚居然連兩個副莊主都能贏,肯定又是個棋迷,所以她莫名其妙的討厭。
后來,秦近揚找回娘的玉佩,她的映像稍微改觀了一些。
當然,只是從厭惡到路人。
而現在父親的話,讓許雯卿腦海里響起一個人…一個讓她很厭惡的人。
秦近揚和王煒弘,有著太多相似之處。
同樣悟性驚人,同樣根骨差,同樣是個斷二品,同樣沒有未來。
“他和你王師弟,太像了!”
許元晟悠悠開口,眼里甚至還有些惋惜。
“呵呵,爹…你不過是想重新找個人監視我,何必鋪墊這么多話!”
許雯卿冷笑。
她再看秦近揚,眼里的厭惡更濃。
“閨女,爹沒有監視你,爹怎么舍得監視你…東獅霞火訣正篇太難,你一時半會沒辦法徹底掌握。修煉途中稍有差池,你會身體僵直,經脈逆流,痛苦不堪,這是黃金根骨的缺陷,疼在你身,卻痛在爹心里…”
“有個人陪著你修煉,在你痛苦時用藥水幫你敷臉,幫你清醒,是減輕你痛苦的唯一辦法。”
“可惜,煌云派咄咄逼人,爹要籌劃對付燕北省,沒時間替你護道。但這個護道人,不能沒有。”
“秦近揚根骨不足,偏偏悟性奇高,正好可以來幫你。”
許元晟嘆了口氣。
因為這個閨女,他也是操碎了心。
東獅霞火訣是高階武學,所以修煉難度奇高,特別是最核心的正篇,哪怕黃金根骨都極其吃力。
運轉真氣的時候,閨女只要出錯,就會身體僵直,渾身痛苦,他為此專門調配出一種靈藥汁液,只要及時把汁液敷在臉上,就可以快速減輕痛苦,并且恢復正常。
但藥液敷臉也沒有那么簡單。
閨女修煉正篇,每運轉一次真氣,都要消耗大量資源,所以次次珍貴。
雖然面臨痛苦,但祛除疼痛并不是越快越好。
危急與際遇并存!
閨女也需要感悟一些時間,而疼痛時的感悟最深刻,只要能抓住那個瞬間,就可以事半功倍,能有大感悟,大收獲。
許雯卿需要找一個臨界點。
痛苦結束太早,白白浪費資源,徒勞無功。
結束太晚,則痛苦不堪,嚴重點還會昏迷,甚至對經脈造成損傷,事后有需要花費大量資源療傷。
許元晟舍得花銀子,可舍不得閨女白白受苦。
所以,護道者能不能把握住那個關鍵的臨界點,就是重中之重。
許元晟自己,肯定能輕松把握。
但他恨不得有三頭六臂,哪有時間陪女兒干耗時間。
為此,他耗費心血,專門創造出一道小口訣。這口訣甚至算不上一門武學,但卻異常晦澀難懂,只要能掌握口訣,就可以大概感知到閨女的修煉情況,幫閨女把握住那個臨界點。
雖說口訣并不能做到次次精準,但十次總能成功三、四次。
武學悟性,就成了護道弟子的重中之重,否則無法掌握小口訣。
許元晟替閨女挑選護道者,有幾個條件必須合格。
第一,悟性要高,這一點毋庸置疑。
第二,根骨最好是白銀下品,畢竟護道者要在正篇密室陪著閨女感悟正篇,一旦擁有黃金根骨,會把正篇偷學走。
正篇,是許元晟的不傳之秘。
白銀根骨就沒有這方面擔憂,正篇秘籍的本體,其實是一副觀想圖。
而白銀根骨有天生桎梏,根本就看不懂觀想圖中的核心內容。
第三,必須得二品,斷二品最好。
正篇密室里的真氣威壓,一品根本扛不住,必須要有二品實力。
最好就是剛剛突破,不能繼續提升的斷二品最佳。
萬一護道弟子心術不正,女兒即便被觀想圖反噬,也不愁對付一個斷二品。
許元晟之前培養過一個護道弟子,可惜,前幾天護道弟子被殺…他正頭疼女兒修煉問題,突然有個人影映入眼簾。
秦近揚!
最初是雜役堂弟子,背景干凈到不能再干凈。
再合適不過。
許元晟甚至認為,秦近揚的出現,是老天爺要幫閨女成才。
“呵呵呵…幫我護道?”
“然后呢?”
“陰魂一樣跟著我,把我和誰接觸過,和誰說了什么話,一字不漏的匯報給您?”
“他到底是要當我的護道弟子,還要當監視弟子?”
許雯卿冷笑,語言中的抵觸根本沒有隱藏。
她不介意有人來護道,畢竟東獅霞火訣正篇修煉之痛苦,難以言表。有個人用藥液擦拭一下,能盡快擺脫痛苦。
可父親的目得,遠遠不是幫自己。
他要監視自己,他根本不讓自己有自己的生活。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需要一點點自由,每天被監視著過日子,簡直和泡在海底一樣窒息。
許雯卿看似高高在上,是山莊冷酷大師姐,可她心里的苦楚,都不知道和誰去傾訴。
她甚至連個能抱怨的朋友都沒有。
許雯卿每次看到弟子們勾肩搭背,談笑風生,就嫉妒的牙癢癢。
她甚至憎恨自己這個身份。
她有時候幻想自己是個侍從弟子,不忙的時候,有一群姐妹可以一起談天說地,哪怕有人欺負自己,也好過被一堵看不見的墻封著自己啊。
“唉…爹不是反對你交朋友,更不是掌控你!”
“你也知道,從小到大,你一直服用碧翎血。你的精血本身就蘊含大量真氣,你就是一只行走的丹爐,多少歹人想吞噬你體內的真氣,爹不敢掉以輕心啊。”
“爹答應你,只要你突破四品,爹再也不過問你的事情…到時候你想飛多遠就飛多遠,哪怕爹散了山莊,陪你游山玩水都可以。”
“說實話,爹也不怕別人抽走你的碧翎真氣,爹怕別人害你的命。”
許元晟連連嘆氣,心里五味雜陳。
自己對女兒明明已經掏心置腹,明明已經把自己最好的都給了她,可女兒和自己的隔閡,卻似乎越來越深。
甚至,女兒眼里時不時還有憎恨怨毒的情緒,這種情緒讓許元晟害怕,好幾次半夜做噩夢。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陪我游山玩水?爹,等我突破四品,我要一個人出去闖蕩,我再也不要被人時時刻刻監視著,我討厭被監視!”
許雯卿咬著牙,拳頭死死攥在一起。
上單堂都知道大這個大師姐修煉刻苦,堪稱是玩命。
他們以為是勤奮。
其實只有許雯卿自己知道,她是在越獄。
拼了命的越獄。
“好好好!爹答應你,只要你突破四品,只要你有自保之力,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許元晟急忙擺擺手。
“爹,反正都是監視我,秦近揚和王煒弘,又有什么區別?您何必讓王煒弘去煌云派送信,反而白白丟了性命。”
許雯卿又問。
姑姑被煌云派宗主燕北省所殺,并且懸掛在烏岳閣門樓,爹想取回姑姑尸體,居然派了王煒弘去送信。
可誰能想到,王煒弘師弟卻被直接劈死。
“這個…這次,其實是爹判斷失誤,我沒料到煌云派如此歹毒,居然連信使都殺!”
“整個合嵐山莊,也只有王煒弘和煌云派少宗主有些交情,爹想著他能說上話,或許容易談條件…爹也是后來才知道,你姑姑大戰時,還不忘派人去偷襲燕北省的老巢。”
“烏岳閣都沒了,而你姑姑派遣出去的人,卻又突然沖出來,殺了燕北省最寵愛的女人…你說,這誰能料得到…如果不是你姑姑臨死前反咬一口,以王煒弘和燕少羽的關系,或許尸體也就回來了…畢竟,燕少羽是煌云派少莊主,是燕北省的親兒子。”
提起妹妹,許元晟眼里又是一股悲傷。
妹妹啊,你說你偷誰的家不行,偏偏偷襲燕北省的小老婆。
原本能入土為安,現在只能曝尸門樓,血肉都被鷹吃了。
不過你們兩口子也確實讓燕北省難受好幾天,也算大快人心了。
“既然爹已經決定,那就走吧,封賞去吧…咱們再不去大殿,我怕他搬來鋪蓋,直接就睡下了!”
許雯卿看著下面的大殿。
秦近揚活動了一番身體,在大殿里溜達了一會,現在更舒坦,直接四平八穩的躺下…他還嫌姿勢不舒適,居然又搭了二郎腿。
“閨女,那你是同意他入上單堂?”
許元晟笑著問道。
“呵…爹,您都已經決定了,我能有什么意見?”
許雯卿冷笑。
“對了爹…周年安人呢?眼看上單堂考核要開始,他怎么還不回來?我可沒有精力忙這些瑣事。”
許雯卿又皺著眉道。
其實之前很多事情,都是王煒弘在忙碌。
這次考核,她也早就交代給王煒弘代替自己去處理。
有周年安當主心骨,王煒弘輔佐,許雯卿樂得清閑。
“爹也不清楚!可能是遇到什么事,耽誤了時間!你放心,爹已經派人出去尋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至于上單堂考核的事情,閨女你就放心吧,周年安回不來,我讓薛冰冰去…反正你不干活,王煒弘人死了,還有秦近揚幫你。”
許元晟站起身來,眼里也有些擔憂。
周年安雖然只是弟子,但眼看就要突破三品,自己培養他也耗費了一些心血,這時候可千萬別出什么意外。
他可是合嵐山莊的門面。
煌云派…唉…頭疼…
“咳…咳…”
秦近揚正躺在大殿中央,瞧著二郎腿哼歌。
腳癢癢,可惜不方便脫了鞋摳腳。
突然,他聽到咳嗽聲,急忙站起身來,又恭恭敬敬站著。
“秦近揚,你是覺得我這大殿很壓抑嗎?為什么如此心浮氣躁?”
許元晟緩緩走出來,面無表情。
許雯卿跟在其身后,同樣面無表情。
秦近揚觀察了一下,是親生的。行影動作,表情五官,幾乎一模一樣,許莊主沒有戴綠帽…呸呸…我這思維為什么會這樣游離。
提示:沒有人能拒絕馬屁,良言一句三春暖,莊主最近壓力很大,你愿意送幾句言不由衷的馬屁給莊主嗎?
“是…弟子確實感覺這大殿不夠高,所以心情壓抑,難免心浮氣躁。”
秦近揚抱拳道,果斷承認自己焦慮。
“呵…還不夠高?你這黃口小兒,是真不懂建筑之難啊!這大殿,已經是工匠能做到最高,云東行省十幾個門派,合嵐山莊的正殿最高,你卻還嫌矮!”
許元晟淡淡說道。
聞言,許雯卿則皺了皺眉。
這家伙…是傻子嗎?
父親愛面子,最喜歡高大的建筑。
當初為了建造這正殿,付出不知道不少心血,工匠都是來自京都的老師傅,你是第一個嫌棄正殿矮的弟子。
口無遮攔。
別人都在拍馬屁,你倒好,直接來拆臺,我都差點以為你是煌云派信使!
果然,父親這幅表情,是有點不悅。
當然,父親還不至于和一個小弟子生氣。
“對,不夠高…哪怕這大殿是云東行省最高,也還是不夠高!”
“在弟子心里,莊主身形之偉岸,比世上最高的山峰還要高。您所站在的地方,別說區區大殿屋頂,哪怕是天上的云彩,也還是不夠高…或許只有天上的日月,才能和您平齊吧。”
秦近揚臉不紅心不跳,每個字都鏘鏘有力。
不知道是丹田經脈的原因,還是馬屁味太沖,秦近揚想吐。
你的馬屁登峰造極,拍在莊主身上,讓他差點起飛,獎勵潛能100點。
噗呲!
許雯卿直接被逗笑。
她也聽過不少馬屁,秦近揚這一句,是目前最不要臉的。
“哼,小小年紀,不務正業,油腔滑調!”
許元晟表情嚴肅,開口呵斥了一句。
許雯卿收斂笑意。
爹此刻內心很爽。
“莊主教訓的是!”
秦近揚急忙抱拳認錯。
什么叫道貌岸然,這就是…如果不是系統提示,我還以為是拍到了馬腿…也不知道是誰,已經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