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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毒龍出洞

  沒能跟著師傅去花家里逛一逛的李弘坐在一張蒲團上,下首坐著的就是許敬宗。

  春喜抱著拂塵悄無聲息的站在帷幕邊上,假裝自己不存在。

  “殿下在長安的行蹤瞞不過云初他們。”

  許敬宗捋捋胡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孤王知道,從師傅不肯帶我去青樓,就知道了,孤王還知道師傅之所以回去青樓聚會,完全是為了給孤騰出一個空空的戰場。”

  許敬宗又道:“云初他們知曉,陛下,皇后那里也一定會知曉。

  自從陛下搬離了長安,對長安的管束卻越發的嚴密了,從長安百騎司大都督一年一換上,殿下就可窺見一斑,因此上,殿下想要做什么事情,難度很高,不能在長安弄得人盡皆知,更不能在長安掀起什么風潮,想要達到如此效果,那就必須行雷霆一擊。”

  李弘微笑道:“今晚共有三場戰斗。”

  許敬宗瞅著李弘道:“殿下既然能在黃如玉他們面前低頭認錯,為何不能放過你說的這三路人馬呢?

  直到現在,他們只是在監視殿下的行蹤,并未展露出真正的敵意。

  再者,長安不良人兇悍異常,一旦殿下的人馬在夜晚出動,遭遇了不良人,他們恐怕沒有逃脫的可能。”

  李弘瞅著許敬宗道:“太傅不必打問孤與師傅的關系,我們之間的關系,與太傅一般無二,都是孤最信任的人,無話不可說。”

  許敬宗聞言,胡須抖動一下,就瞅著李弘道:“云初此時正在花家里放浪形骸中,他對殿下的本事很信任啊,這一點遠超老夫。

  就是不知道殿下今夜能否動用長安將近三千之數的不良人?”

  李弘搖搖頭道:“不能。”

  許敬宗嘆口氣道:“如此,老臣不看好殿下在今晚的行動。”

  李弘站起身,打開窗戶,瞅著近在眼前的云氏大宅的圍墻,聽著隔壁傳來的李思跟云錦的笑鬧聲,對許敬宗道:“徐敬業在長安布置的前哨,一直有英公他們庇護,師傅不好出手,孤王正好拿他來練練手。”

  許敬宗詫異的看著李弘道:“英公?”

  李弘點點頭道:“徐敬業蠶食吐谷渾的大計已經基本完成,孤王不想讓他繼續坐大。”

  許敬宗點點頭道:“防止狼子野心,也是合情合理的,就是不知另外兩路是何等人物?”

  李弘瞅著許敬宗道:“孤王以為還是徐敬業的爪牙。”

  “認為?”許敬宗壽眉高聳。

  “這還不夠嗎?”

  許敬宗點點頭道:“足夠了,畢竟殿下在黃如玉那里失去了一些顏面,總是應該找回來一些才好。”

  李弘笑道:“既然太傅也同意了,孤王這就下令。”

  說著話,就招來春喜,低聲吩咐幾句,春喜就匆匆的離開了。

  許敬宗瞅著李弘挺拔的身影,覺得來到長安之后的李弘變得強大了不少,思忖片刻之后,他就認為自己很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給陛下上一本奏疏,好讓陛下早日將太子召回洛陽。

  在這里,太子李弘受云初他們一行人的影響太大了。

  這些年以來,許敬宗覺得云初可能是所有大唐官員中最神秘的一個人。

  雖然坊間傳聞云初乃是玄奘大師的私生子,許敬宗卻是不信的,他對玄奘大師非常的了解,那就是一個醉心于佛學的一個癡人,這種人的意志極為堅定,不可能受聲色犬馬的影響而弄出來一個私生子。

  至今為止,玄奘大師對云初是否是他兒子這件事,依舊是不主動,不分辨,不說明的三不態度。

  這在別人看來是一種極度曖昧的表現,在許敬宗這里就不一樣了,他認為,云初就是佛門推出來負責在人間行走的行者。

  此人出身神秘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一身誰都沒辦法言說的高明本事。

  出馬打仗戰無不勝,歸來治理地方也遠超常人,十年間,將長安布置成現在的模樣,遠不是許敬宗能理解的。

  經過對云初這個人長時間的研究之后,許敬宗顯得更加迷惑了,他以為,云初既然是佛門中人,那么,他所有的行為目標應該是將佛門發揚光大才對。

  但是,云初卻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長安城上,放在了長安城百姓的身上。

  就像他跟皇帝說的那樣,要給長安這座城披上金箔,就他目前的成就來說,這個目標已經達到了。

  對于一個無欲無求的只想著為大唐,為長安好這種事情,許敬宗是不相信的,一點都不相信。

  他總覺得人生在世,求名也好,求利也好,求權也罷,哪怕是求色也是一種說法,像云初這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行為,他無法理解。

  許敬宗總是覺得云初背后布滿了黑霧,等到某一天,這些黑霧徹底籠罩長安之后,人們才會看到云初真正的面目與目的。

  對于正在一邊不斷地在沙盤上插旗子的李弘,許敬宗是懶得理會的,他今晚之所以會被太子殿下拉到這里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太子殿下為今晚殺人的事情需要一個見證者,或者說需要一個背鍋者。

  不管是見證者,還是背鍋者,許敬宗都有很好的應對經驗。

  皇帝,皇后,太子這三位大唐的君王,已經開始了他們之間的權力游戲。

  對于這種權利游戲,許敬宗根本就不陌生,他的經驗告訴他,只要這三位君王之間還有少許的情誼,自己這個見證者,或者背鍋者,都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危險。

  他只要牢牢地記住,跟著誰就對誰忠心耿耿,這里面就不會有大錯,當然,如果自己跟著的人死了,那就必須盡快的趁著自己還有價值改換門庭,絕對不能死忠,更不能在追隨的人死了,自己還繼續向他效忠。

  所有的情誼的前提是人還活著,人死了,就如同一戰熄滅的油燈,毫無價值可言。

  因此上,李弘想要在長安干啥,他是不關心的,他只關心云初他們在干啥。

  因為,云初他們真正在干啥,才是皇帝,皇后想要知道的重要事情。

  云初此時在干啥,當然在唱歌,在被滿屋子的女妖精的包圍中,不知怎的,就唱起了倩女幽魂。

  “自尋道向前找自由人間道,

  水和山走了多少數不著。

  天不老保我家鄉永遠的好。

  看盡盡是青山青山處處是雨箭風刀。

  故園路怎么是走不盡長路。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妖與魔都說自己好  風疾雷暴天地鬼哭神嚎…”

  云初唱的痛快極了,卻把鐘馗聽得眼冒金星,渾身戰栗,他總覺得這首歌應該由他來寫,由他來唱。

  溫柔早就見怪不怪了,狄仁杰也早就適應了,只有老何跟老黃兩個棒槌只是一個勁的喊好。

  溫柔拍一把鐘馗寬闊的后背道:“樂師應該已經把譜子記下來了,你去問他把這首曲子要過來,以后在我姑姑跟前唱的時候,多少能表現一下你懷才不遇的悲憤之情,多弄來一些憐惜。”

  鐘馗搖頭道:“剽竊之事某家做不來。”

  溫柔隨即沖著云初喊道:“剛才這首曲子是誰寫的?”

  云初瞅一下激動地鐘馗,再看看溫柔,立即堅決的道:“鐘馗寫的。”

  溫柔逼問道:“在哪里寫的?”

  云初皺眉道:“自然是在西域的時候寫的,那一次啊,這家伙在戈壁上喝的大醉,你不是也在嗎?”

  溫柔點點頭道:“我說了,他不信。”

  鐘馗看看云初,再看看溫柔半信半疑的道:“真的是我寫的?”

  狄仁杰笑道:“云初又不學道,這明顯是一首道家的曲子,豪邁,康慨唱之讓人斷腸,應該是你寫的。”

  有這三人背書,鐘馗也覺得應該是自己寫的,朝樂師討來工尺譜看了片刻,就對云初道:“終究是喝醉之作,用詞不甚講究。”

  云初笑道:“那就重新填詞便是了。”

  鐘馗搖搖頭道:“今時今日,不是彼時彼日,心境不同,道心不同,不可更改。”

  說罷,鐘馗自己從樂師手中取過一把琵琶,略微調弦之后,就用琵琶將云初剛剛唱過的整首曲子完整的復述了一遍,聽不出有何生澀之處。

  演奏兩遍之后,鐘馗開唱,雖然他的聲音如同破鑼,然而,這嗓音正好演繹這首曲子。

  尤其是在演唱下半部分的時候,多了一些云初沒有的悲愴之意。

…舊日江山為什么變成了血海滔滔故園路怎么是不歸路舊日江山為什么變成了血海滔滔故園路怎么是不歸路  問人間到底道在那里找…

  看著鐘馗一遍又一遍的演唱,一次比一次投入,云初就把頭湊到溫柔身邊道:“多少有些無禮啊。”

  溫柔冷笑道:“反正你的東西多,隨時隨地就能出來,幫助鐘馗重歸正道也算是物盡其用,這家伙學道學偏了,你聽聽,他還在為自己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感到悲憤呢。”

  對于這首曲子的歸屬,云初毫不在意,鐘馗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被三言兩語就蒙騙過去,只不過,他從自己三人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朋友的真誠,繼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而已。

  至于將來怎么回報,鐘馗有自己的想法。

  “你教出來了一頭毒龍啊…”溫柔面色有些沉重。

  云初知道溫柔說的不是鐘馗。

  “啟夏門邊上的德安坊的一個大院子里死了六十三個人,而且是雞犬不留。

  德明門邊上的義安坊一戶讀書人家里,死了三十九人,同樣的雞犬不留。

  延平門邊上的崇化坊,八十七名吐蕃人死無全尸,其中半數死于陌刀之下。”

  云初沉吟片刻道:“都是些什么人?”

  溫柔皺眉道:“德安坊死的人到底是誰的屬下,目前還不知曉,不過,義安坊的讀書人以前是潞王的侍讀,至于吐蕃人,我判斷應該跟賀蘭敏之有關。”

  云初道:“現場如何收拾的?”

  溫柔道:“東宮宮衛清掃了一且。”

  云初嘆口氣道:“到底是少年人啊,一點虧都不肯吃,這樣下去不成啊,他還要忍耐很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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