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賬目,不得過夜,這是不良人收費后的規矩,因此,張小義就必須趕在自己下差之前把罰款收入交上去。
來到東市縣衙所在地,張小義見不少的不良人正在市場口子上似乎在堵人。
就來到認識的不良人彭大春跟前道:「咋了?」
彭大春道:「有兩個喝多了酒鬼,趁著酒勁把人家賣酒的胡姬給禍害了,這不,我們正在堵這兩個王八蛋。」
張小義不解的道:「胡姬啊,不是給錢就可以了嗎?」
彭大春翻一個白眼道:「所以啊,這兩個混蛋他不給錢,辦完事就跑,有什么辦法啊。」
張小義倒吸一口涼氣道:「一人為女干,兩人為眾,娘啊,一旦眾了,徙兩千里,屯田六年,你說,這兩個家伙是怎么想的?
一頓酒錢而已啊。」
彭大春攤攤手道:「說不得是洛陽那邊來的混賬,還不曉得我長安的法度森嚴。」
兩人說著話,就看到前邊的不良人押著兩人過來了,張小義瞅一眼兩人身上的裘衣綢衫,就朝彭大春拱手道:「兄弟發財啊。」
彭大春大笑道:「五百文落袋為安,兄弟,等下差了,去西市喝酒。」
彭大春也就客氣一下,張小義自然不會當真。
拍拍肚子道:「二十個肉包子裝里面了。」
兩個衣著還算華貴的家伙被不良人簇擁著拖過來,身上的衣衫弄了好多泥水,張小義瞅著有些心疼。
聽著這兩個家伙不斷地叫喚,說自己父兄是工部下屬的司虞侯…
聽這兩人這樣說,不僅僅是彭大春笑了,張小義也笑了,只要他家父兄大不過太子殿下,基本上,這兩人就要在甘州老老實實種六年的地了。
畢竟,太子殿下在甘州弄了老大一塊地在屯田,缺人手缺少的厲害,給錢都不好使。
至于那個胡姬,這一次算是發了,十五貫的賠償能讓那個胡姬活活樂死。
長安城下大雪,似乎人人都有好運氣,張小義念叨著走進了縣衙。
不等他拐彎去縣尉官署交接罰款,就聽前邊靴聲囊囊,一群人跟著一個身著狐裘的青年男子走過來。
不用想,這是縣尊要出門了,張小義連忙在路邊停下,不敢看云初的臉,拱手等候縣尊過去。
云初腳步不停,點頭示意后繼續向前走,他自然沒有認出張小義,自然也不知曉這個不良人曾經因為對自己無禮,就被他小心眼的老婆指使張甲把人家真的弄去挖了一年的茅坑。
張小義當然也不知曉,就是因為自己對縣尊無禮這才害的自己挖了一年的茅坑。
不過,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縣尊,雪下的太大,長安城里還好,終南山腳下的幾個村子到底還是被雪壓塌了好些房子,不過,這不關咱們官府的事情,早在去年六月的時候,終南山那邊鬧豬災,是皇家獵場的野豬跑終南山這邊來了。
再加上終南山那邊實在是太荒僻,田地太貧瘠,那些人忙碌一年都混不飽肚子,就有縣衙吏員們認為,應該在那里種竹子造紙,想讓他們遷徙出來,匯入平安集,以后就專門靠造紙過活,誰料想,那些人不搬遷不說,還有刁民把吏員給打了。
真正是一群混賬,好壞人都分不清楚。」
云初停下腳步,瞅著吏員們道:「山民愚昧,他們不懂得種竹子造紙的好處,一個個把幾輩子人開墾出來的山地當命一樣看著。
你們是聰明人,當然知曉種竹子造紙要比種田好,可是,他們不知道啊,這個時候,你們就要多說,帶著他們多看,多了解,等他們明白過來了,事情就好辦了。
另外,我們要改變一下思想,真的不能覺得我們就是牧民官,就把他們當牛羊對待。
太宗皇帝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這些坐船的,總期盼著風平浪靜,別把水弄得波濤起伏的不好駕船。
趁著這一次雪災壓垮房子,趁機把事情給辦了,該給的糧秣不要吝惜,他們就看重這一點。
一次性把事情處理好,以后他們就不來煩你了。」
「縣尊說的極是,既然是破房子,還被大雪給壓塌了,那就不妨全部給拆掉…」
「先把人從山里撤出來,再拆房子…」
「我這就去通知平安集的里長,要他做好接收山民的準備,糧秣由造紙作坊出…」
云初聽著吏員們出的臭主意,沒有繼續糾正,這些人有自己做事情的方式,自己只能規定范圍,沒有辦法做的更細,畢竟,最后的事情都是他們去做。
長安城遭遇大雪,他這個縣令自然是要巡視全城的,萬年縣的重點在城里,城外,只能是張甲跟劉主簿他們一個里,一個里的去看,至于落實到村子,說真的,就不是官府的事情,除非真的遭災。
云初走到朱雀大街上的時候,正好碰到同樣巡視長安縣的溫柔。
兩人重點巡查的是工地,至于坊市里的危房,坊長們已經處理完畢了,百姓安置的也不錯,主要是發現一處危房,就要改造一處危房。
只不過這樣做新的問題又出來了,有不少的王八蛋故意把自己還能住人的房子趁著大雪,給弄成了危房。
這種事需要縣尉去負責,并不是云初該管的事情,同樣不是溫柔必須的管理范圍。
既然碰到了溫柔,云初就決定去兩縣共管的棉紡織作坊去看看。
大雪天,才是防火的最重要時間,現如今,長安的三座棉紡織作坊里堆放著關中幾乎六成以上的棉花,要是這里出了問題,他們兩個哭都沒有眼淚。
在管事的陪伴下,云初,溫柔走進了大門緊閉且高墻壁壘的棉紡織作坊。
進了這里,放眼望去,宛若進入了女兒國。
溫柔張開雙臂感慨的道:「一堵高墻,一扇大門就關住六千三百二十七名婦人,這是何等的壯觀啊…」
云初沒有理會這個蠢貨,對劉仁軌的二兒子劉睿道:「先去棉庫看看。」
棉紡廠的棉庫占地非常大,幾乎占據了整個棉紡廠的一半面積,高大的棉庫星羅棋布,每一座棉庫都被流水渠分隔開來,再加上這里還有大量的積雪未曾清理,讓云初對火災的擔憂放心不少。
防火的重點其實不在棉庫,在于看守棉庫的守衛,在檢查了瞭望塔,以及守衛們休憩的房間。
云初對于劉睿的布置還是很滿意的。
「棉庫嚴禁煙火,不得有一星半點的火星進入棉庫,這一點一定要嚴格注意。
看守棉庫的護衛們可能就要多吃一點苦頭了,確實是冷了一些,我建議要給這些護衛們增加一份錢糧,以補償他們在這里吃的苦頭。」
劉睿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下巴上留著一點小胡須,早就娶妻生子,如今,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候。
「君侯放心,火,在棉庫區域里面是厲禁,人可以凍死,棉庫里不能有火,這一點卑職早就跟他們說的很清楚,錢糧可以多給,火,不給。」
云初笑著點點頭,劉睿的事情確實做的不錯,二十二歲的太子率更令職位,就很能說明問題,不僅僅如此,他還是大唐境內為數不多的三位棉紡大匠之一。
這種人只要把本職工作干好,基本上就是一輩子當官,且沒有任何危險的命,哪怕是改朝換代了,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換一個朝代當官就是了。
當然,他也有敵人,他的敵人不是來自上層,更不是來自權力傾軋,而是其余的兩個棉紡大匠,畢竟,最深的惡意一般都是來自于同行。
云初轉身發現溫柔不見了,劉睿笑道:「溫縣尊去了工坊里面視察了。」
云初聞言忍不住搖搖頭,一年時間里,溫柔身上的風流標簽看樣子被他給貼的更加牢實了。
在李治跟武媚麾下討生活,不能總是忠君愛國,總要有一些自己的愛好才好,時時刻刻忠君愛國的人很容易落得一個岳飛的下場。
一邊忠君愛國,一邊把自己的生活過好,最好再有一些小小雅癖跟把柄在人家手中的官員才是好官員。
從長安百騎司都督姜彤口中得知,如今的洛陽,已經呈現出來了百鬼夜行的態勢。
云初是侯爵,還是一個根本對升官沒有多大興趣的侯爵,到了他這個地位,只要簡在帝心,形成了自己的執政風格,他只要做對國家有用的事情,就算有一些不足跟瑕疵,皇帝也不會輕易地撤換他,畢竟,李治從不認為,有什么人能在治理長安這一道上能超越云初。
當年數千萬可以貪污的錢,云初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直接送到了長安。
就這一件事,任何在皇帝面前說此人貪瀆無度,皇帝都是不信的。
這年頭,想要找一個不貪污的官員,簡直是太難了。
皇帝看重的李義府就是一個貪瀆無度的人,這一點皇帝很清楚。
被皇帝看重的許敬宗是一個貪財好色的老混蛋,皇帝同樣的清楚。
那又如何呢?
這并不妨礙這兩個人站在他的朝堂上指斥方遒的幫他定奪天下大事。
至于為大唐征戰一生,苦心孤詣為皇帝好的李績,現如今,就連洛陽的狗都不多看這位老將一眼。
因此上,溫柔準備給自己弄一個好色的雅癖,至于云初的雅癖便是給長安城貼滿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