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姬續遠,在采沙場擔任記工員、計量員、會計兼出納,外帶還有一個“接待辦室主任”。
反正這些頭銜,采沙場自己就可以任命。
在信簽紙上寫上姓名、籍貫、職務,寫上采沙場“管理辦公室”的落款。
然后用花了足足2塊3毛錢,請人雕好的紅頭公章,“噼里啪啦”往上蓋!
一張“任命書”便新鮮出爐了。
這不值錢的頭銜,羅旋是收到20塊錢,就往姬續遠頭上撒一個職位。
姬續遠需要一個非常符合邏輯,能夠裝作自己很忙、但其實是正大光明的偷懶的虛職。
他需要一個在生產隊呆著,不用下地去干活掙工分的借口。
所以,
姬續遠這才心甘情愿的掏錢,向羅旋購買各種“任命”。
頗有幾分賣官鬻爵、批發頭銜的味道在里面...
而姬續遠,他確確實實需要有一個頭銜...多弄幾個頭銜,那就更好了。
畢竟在生產隊里,農民可沒有退休一說。
只要人干不死,你就得給我往死里干!
姬續遠現在的身份,已經是生產隊里的社員了,雖說他年事已高,但也是需要下地去干活掙工分的。
在農村里,誰敢說自己老,就不用干活了?
人家趙大爺今年都73了,還不得天天一瘸一拐的扛著鋤頭下地?
那個什么肖大婆,眼睛都看不見了,不也得摸索著用殘次棉紡線?
還有那啥啥啥,她都靠著吃“頭痛粉”續命了,人家不也得天天去地里跪在地上刨紅薯藤?
以前姬續遠剛剛搬來農村的時候,偶爾還會興致勃勃的下地去干活。
明面上,姬續遠宣揚的是“去接受廣大貧苦社員們的再叫語”。
用他私下里的話來說,這叫體驗生活。
但姬續遠沒干上幾回,他就打死再也不愿意去下地了!
因為姬續遠這個人吶,做什么事情比較追求完美、喜歡把事情做好。
在地里,
姬續遠看見那些熱火朝天、積極進行農業生產建設的社員們,其實是鋤頭舉的老高,挖下去的時候,那把鋤頭純粹就是個自由落體。
還有些老娘們兒,別看她們忙滿頭大汗、似乎是特別的辛苦一般。
其實這些汗水,多半還是她們在那里嘻嘻哈哈打鬧、活活給折騰出來的...
東邊坡上的人,把石頭往溝里甩;西邊溝里的人,再把石頭撿起來往旁邊扔。
在地里打打鬧鬧的老娘們兒、半大小子們玩瘋了之后,又抱起石頭裝模作樣地往對方身上砸!
就這么反反復復的倒騰。
其實原本那些地里的石頭,雖說沒回到原地,但終究還是就在那個小范圍里面,折騰來、折騰去的轉圈!
直看的姬續遠眉頭發皺、心中莫名的火大:有這閑工夫,弄點黃泥,把那些石頭好好在溝里面的,壘砌出一條灌溉的水渠。
它不好嗎?
姬續遠不明白社員們的心思,也很正常。
那些社員們,同樣還理解不了他呢!
你姬續遠干活,憑什么要那么賣力?
大家排成一排挖地,你憑什么拼命的挖、三下兩下挖到前面去了?
這讓我們的臉,往哪擱?!
就顯擺你能是吧?
就你干活積極對吧?
你家倒是天天大米飯管飽,飯里只摻雜了一點點玉米碴,時不時還有油葷改善伙食。
咱家可就一人吃一碗玉米糊糊、啃幾塊老酸菜。
要是都像你姬續遠那么賣力干活,用不了半個小時,大家伙就得餓的前胸貼后背...
農活又扎實,生活又虛粑。
要是大家都照著姬續遠那種架勢干活,幾天下來,誰能扛得住?
身體透支3天2天沒事,哪怕透支3,5個月,咬咬牙,也能忍過去。
但是經年累月的這樣透支下去,大家伙兒這條小命,到底還要不要了?!
難怪農村人的壽命都不長,40歲的時候,就已經蒼老的如同50大幾一樣...
姬續遠去干了幾次農活,便不再愿意下地了。
但在生產隊里,沒有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當甩手掌柜、沒有人能夠不為集體出一份力。
所以,
現在效益非常好的采沙場,就成了安置姬續遠的最佳去處...
“20塊錢買一張,戳了一個紅薯坨坨章子的紙?”
姬續遠一邊吹“任命書”上的印泥,
一邊抱怨道,“羅旋啊,你總不能專殺熟吧?而且你殺熟就殺熟,干啥要逮住我一個人宰呢?再肥的羊,也架不住你這樣薅啊。”
羅旋伸手,準備把他手上的任命書拿回來,“嫌貴啊?嫌貴就還我,咱尊重你的意愿,絕不無故薅羊毛。”
“別!不就是一點錢嘛...好說好說。”
姬續遠的身手,比羅旋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只見他一扭身,把那張任命書死死護在懷里。
嘴里嚷嚷道,“你就不能把所有的職位,都寫在一張紙上?簡直就是浪費公家財物。”
“瞎說!”
羅旋道,“不給你多整幾個職位,怎么能顯得你很忙的樣子?這上面哪一個任命,都很重要...儀式感得有。”
“姬同志啊,你怎么能說我浪費公家財物呢?姬老同志,你這種思想要不得,很危險吶!”
羅旋幽幽道,“一張紙,就能給公家換回來20塊錢,這能叫浪費?這叫給公家創造效益!”
姬續遠笑道,“少給我墳頭上拉二胡,鬼扯!這錢,最后進誰兜里了?”
“唉,我不得不代表采沙場管理干部,對你進行嚴厲的批評了。”
羅旋嘆口氣,“姬同志,采沙場所取得的效益,每年是給大隊、給6生產隊上交了分紅的!
至于長余出來的錢,我們采沙場還需要為擴大生產,而留存一部分。
采沙場的設備,要不要上報損耗、需不需要升級換代?
而且像我這樣的管理干部,需不需要吃飯,我需不需要拿工資?”
“我代表全體采沙場管理人員,嚴正警告姬同志:不要惡意猜測我們這些管理人員的本心,不要向我們身上潑臟水!”
姬續遠哈哈大笑,數出200塊錢交給羅旋。
其中100塊錢,是他從羅旋手里買5個職位的買本。
另外80塊錢,則是從羅旋手中購買這座竹屋的錢。
而真正的禮金,其實就是那剩下的20塊錢。
姬續遠一邊數錢、一邊笑。
他根本就沒把羅旋剛才的這段義正言辭的話,當回事。
羅旋也嘿嘿一笑...說這種特色語言,還蠻過癮的!
收錢,更是爽歪歪。
一老一少,兩只狐貍對于這筆錢,心里都有數:姬續遠這是在變相的給羅旋送禮、他是在當散財童子呢!
新居落成。
喬遷之喜,當然要賀。
現在辦酒席的經費,倒是“敲詐”到手了。
不,是“籌集”到了辦宴席的錢。
但這個時期,光有錢是不行的。
整個6生產隊里,有200多號社員,再加上有可能大隊部里,也會有一些干部們會來參加羅旋的喬遷宴。
因此,
要籌備這30來桌的宴席,需要用到的糧食、大肉、雞鴨魚肉、葷素油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好在現在,上面提倡一切從簡,所以一桌子宴席上,攏共也沒幾道菜。
要想上菜來的快,那就多多的做燉菜、蒸菜!
弄它一大鍋燉菜、蒸籠來上一籠,再調2道涼菜,也就差不多了。
一大早,
羅旋請三嫂子、張大叔他們去安排幫忙的人手,自己就帶著邱小剛、周老二他們往紅星鄉上趕。
這個邱小剛,他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每天不管有活沒活,他必定會來羅旋家的竹籬笆院外站一站,看看今天有什么事情給他去辦。
哪怕羅旋進山里去了、并不在家,他也得天天過來報個到。
而等到了下午放學之后,他必定會去學校的宿舍里看看。
如果羅旋不在的話,邱小剛就得去羅旋租來的房子那邊走走...
這叫職業素養。
同時也是羅旋給他定下來的規矩:有沒有活干,人必須得到場!
一行人推著手推車趕路,
沒多久,便到了紅星鄉。
站在出租房外,羅旋讓他們外面等著。
自己則進了屋子,關上門,跑到出租房的后院里,閃身進了空間。
空間里有買來的3只羊,加上以前養的那只,一共有4只肥肥壯壯的山羊。
牽出兩只,只給那只山羊留下一只母羊作伴。
羅旋打算宰2只山羊燉湯。
辦宴席,客人多。
來上一鍋濃濃的羊肉湯,既能夠提升宴席檔次,還能節約一點大肉。
這2只羊,估計能夠宰出來50多斤肉,一桌子席面上,才能分到1斤8兩羊肉。
這些肉,如果用來燉羊肉的話,還不夠一個家伙給吃光了!
但要是燉在湯里,把它切的薄如紙片的話,也能應付一下,大家都能吃到10來8塊羊肉解解饞。
想了想,
羅旋又回到空間里,抓了10只兔子。
用兔子燉黃豆,分量大、油水足,經濟實惠還花錢不多。
在羅旋抓兔子的時候,吾大狼仨只狼崽子,只是乖乖的蹲坐在一邊,扭著頭看羅旋忙活。
只見它們滿臉的好奇,卻不敢咆哮,更不敢亂動。
如今這3只狼崽子已經知道了:空間里的兔子,是眼前這個兩腳怪養的。
萬萬咬不得!
把羊牽出去,交給周老三拉著。
羅旋再次返身回屋,把兔子也提出去,讓周老二背在背簍里。
打發走周家兩兄弟,羅旋便帶著邱小剛往顧胖子那邊走。
自己身上只有13斤多肉票,一桌子才攤4兩肉,明顯不夠用。
原本羅旋打算去青蛙市場上,買上幾只雞鴨回去的。
想了想,覺得自己以后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能省省一點是一點。
所以,還是去買上30斤又肥又解饞的五花肉,更為合算一些。
走到餐飲服務社門口,羅旋給邱小剛安頓幾句,讓他進去找顧胖子要肉票。
而自己則去鄉公所里,找張維去了。
現在邱小剛和顧胖子也混熟了,這些小事情,由他去跑腿就行。
自己沒必要為了這么一點點肉票,就親自去找顧胖子。
有小弟,辦事就是方便!
到了鄉公所,羅旋向張維說明來意。
“這個...放映隊確實昨天就下來了。但按照鄉里的安排,準備先去紅星鄉高級小學里面放映一場。
然后再考慮去其他生產隊里,再放2場。我估計,放映隊該去哪個生產隊,可能最終得抽簽來決定。”
張維道,“放映隊這一次下來的指標,攏共是3場。你們正興大隊,原本并不在計劃之中。”
羅旋道,“計劃又不是不能更改的。”
張維呵呵一笑,“這不是有規章制度嘛!”
“那也是可以打破的啊。”
羅旋湊近張維低聲道,“上級關懷、文化下鄉。生產隊社員們喜迎放映隊,來偏遠農村豐富社員們的業余文化生活...這個新聞稿怎么樣?”
“額滴個娘嘞!”
張維在大學里,跟別人學了這么一句別的地方的方言。
此時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只知道看熱鬧,而在你眼中,卻處處都是有價值的新聞!好你個羅旋...
行,放映隊那邊交給我去說。
學校那邊,愿不愿意挪后一天再放映,這個事情得歸你去找袁校長、教育辦的領導商量,咋樣?”
“一言為定!”
羅旋哈哈大笑,“我這就去教育辦公室。”
說著,
羅旋轉身便走,“今天晚上,鄙人喬遷之喜,現特此前來盛邀張維大領導,拔冗前去赴宴...別送太重的禮,那樣...不太好。”
話音未落,羅旋已經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