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做人做事的風格其實很簡單,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毀我一粟,我奪人三斗。
你要是跟我講道理,怎么都好說。
但如果你玩兒賴的耍流氓,那就別怪我動用“刑法”終極武器了。
周洪濤兄妹倆三番五次的挑釁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跑到小區門口來鬧事,這已經觸及了姜白的底線。
既然對方做這種很刑的事情,那姜白必須滿足他們。
上門鬧事嘛,用專業的法律術語來說,這叫“尋釁滋事”。
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六條規定,尋釁滋事行為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情節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一千元以下罰款。
其實按照周洪濤等人現在的舉動來看,已經構成觸犯治安管理處罰法的違法行為了,完全可以對其進行拘留。
但拘留只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公家飯這玩意兒吧,吃三五天根本達不到懲罰和矯正的效果,至少不得一年起步?
姜白要么不出手,但凡出手肯定讓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一般的尋釁滋事行為只是違法,但如果情節嚴重的話,你猜猜這是什么性質?
尋釁滋事行為直接提升為尋釁滋事罪!
這個罪名的特殊之處就在于界定不清,外延模湖,難以界定是否有罪,因此在業內經常被視為“口袋罪”。
換句話說,不論刑法還是別的什么司法解釋,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具體的罪行標準。
到底什么行為,達到什么程度,造成什么后果才算是構成尋釁滋事罪,根本沒有標準。
同一種行為,可以構成尋釁滋事罪,也可以不構成。
說構成也有道理,說不構成也說得過去。
具體怎么判那就看律師的發揮了。
說起來,尋釁滋事罪的前身可是大有來頭…懂的都懂。
尋釁滋事罪跟前身肯定沒法比,但畢竟是承襲下來的,刑罰自然也不輕。
刑罰第二百九十三條規定,有下列尋釁滋事行為之一,破壞社會秩序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一、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的;
二、追逐、攔截、辱罵、恐嚇他人,情節惡劣的;
三、強拿硬要或者任意損毀、占用公私財物,情節嚴重的;
四、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的。
糾集他人多次實施前款行為,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并處罰金。
解決問題確實有困難。
但只要解決了制造問題的人,那問題不就不復存在了?
周洪濤現在的行為已經滿足“糾集他人”,若是死不悔改繼續下去,接連滿足“多次”、“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等情節,那可就是五年起步,最高十年了!
所以姜白根本不予理會。
你鬧唄。
愿意鬧就鬧,到時候有你哭的。
天水香泉小區正門口。
作為一個高檔小區,天水香泉的正門還是挺氣派的,門前也有一處比較大的空地。
這會兒正有十幾個人聚集在這塊空地處,又是拉橫幅,又是大喇叭吆喝,引起了不少業主和路人的注意。
圍觀群眾在周圍指指點點,還有不少人掏出手機拍照錄像啥的。
“哥,這么多人看著呢,咱是不是先走?”
一個三十歲上下,瘦得跟鹿鼎記里胖頭陀不相上下的青年,湊到周洪濤身旁小聲說道。
換源app
他叫馬三兒,跟著周洪濤討活掙錢,這次被拉了壯丁過來幫忙。
“走什么走!”
周洪濤呼啦了一下消瘦青年的腦袋,說道:“咱辦的是啥事兒你忘了?人越多越好,動靜越大越有效,你特么咋凈想著臨陣退縮呢?回去,把橫幅給我舉高點兒,扯展點兒!”
“不是哥,我這不是怕事情鬧大了驚動警察么…”馬三兒撓了撓頭。
周洪濤不屑一笑:“警察又能咋,我七舅姥爺三奶奶老姑他們幾尊定海神針都請出來了,我還怕這個?”
“得嘞,聽你的。”
馬三兒不再說什么。
周洪濤清了清喉嚨,左手抱著父親周開河的遺像,右手舉著個大喇叭,就開始了:
“各位鄉親父老,我也不想在這兒妨礙大家,占用大家的時間,但我是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爸,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在那個姓姜的他商鋪里從二樓摔下來,搶救了大半夜都沒救回來,就這么走了。”
“大家評評理,好好的一個人在他的商鋪里出了事兒,你說他作為商鋪老板能沒責任嗎?”
“可你們知道他是怎么說的,說什么自甘風險,沒責任之類的,還叫囂著讓我愛上哪告上哪告,一分錢都不給賠。”
“這還不算完,大家看看我手里這是什么,傳票!那個黑心的家伙,不但不賠償,反而還把我爸告上法庭,反過來要我們賠錢!”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周洪濤臉色漲紅,情緒激動,沖著面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說道:“大爺,您給評評理,有這么辦事兒的嗎,這還是人嗎?他害死我爸還不算,現在還要趕盡殺絕!”
大爺背著手,表情嚴肅。
想了想才緩緩開口吐出八個字:“不明真相,不予置評。”
周洪濤愣了一下。
只能說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走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長,又不是二十郎當歲的憤青,咋可能隨隨便便就被帶動情緒。
當然了,這圍觀群眾當中,有大爺這么理智的人,自然也有不理智的。
“說真的,這商鋪老板確實是不厚道啊,不管咋樣,人都沒了,是吧,還是在你店里沒的,那你這肯定得負責啊。”
“沒錯,我之前看過一個報道,好像是說一個小孩兒在商場里,因為地面不平摔倒,家長起訴了商場,后來賠了不少呢。”
“這姓姜的也忒過分了,憑啥這么囂張呢,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也算半個殺人兇手,不槍斃都算好的,現在只是讓他賠點錢居然都不情愿,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汪!汪汪汪!”
這事兒足夠吸引眼球——人死了,而且矛盾突出——普通老百姓和資本家(商鋪老板)對立。
自然引來不少人的關注和議論。
也有人說不清楚具體情況不要隨便下定論。
但這話剛說出來,立刻就有人開懟。
人都沒了,這難道能做得了假?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賠點錢怎么了,很過分嗎?
如果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人家怎么可能興師動眾的跑過來維權呢?
也有人說這么做不是明智之舉,有什么訴求應該報警,起訴,走法律途徑解決問題。
但同樣的,這種觀點也被懟了。
法律程序?
別搞笑了好嗎?
這玩意兒就是那些無良資本家拿出來欺負人的說辭。
普通人誰有那個時間精力去走法律程序!
反正呢,現場大部分人對周洪濤都是支持態度,而且還幫著他去不遺余力的懟那些說公道話的人。
搞得好像自己也是當事人一樣賣力。
周洪濤反正是挺滿意的。
他就是要給姜白施壓,讓他乖乖就范。
越多人圍觀,越多人討論,這動靜才會越大,效果也才會更好!
“多謝各位哥哥姐姐朋友們的仗義執言!”
“那個黑心腸的家伙,就住在這個天水香泉小區,1幢1單元19層1904。”
“他姓姜名白,別看名字里有個‘白’字,但他的心卻是黑的!”
“自己住著這個均價四五萬的高檔小區,卻連我爸的喪葬費都不肯賠,這種人簡直畜生不如!”
周洪濤舉著喇叭更來勁了。
大門旁邊,保安亭內。
“隊長,這個我們真的不用管管嗎?”一個保安沖著孟波小聲問道。
孟波背著手,斜眼瞥了他一眼,“你能管得了?你要能解決,我管你叫隊長。”
“嘿嘿,隊長說笑了,我不行。”
小保安立刻縮了縮脖子。
不管行不行,這會兒必須得說不行。
除非是鞋子大了想穿小的。
孟波看向外面,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他不知道姜白有什么打算,但他很清楚姜白的脾氣性格以及本事。
只能說,現在鬧得越兇,日后哭得越狠。
太陽越來越高,很快到了大中午。
跟著周洪濤來的那些人早就堅持不住了,尤其是其中幾個滿頭銀發的老頭老太太,更是早早的就撤了。
現在只剩下馬三兒和周洪濤兩個人。
“哥,喝水。”馬三兒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周洪濤擰開瓶蓋,仰頭噸噸噸一口氣干了大半瓶。
在水的滋潤下,嗓子終于感覺舒服點。
“哥,這么著也不是辦法啊,別的不說,你這嗓子就受不了。”
“欸!對了哥,這喇叭能錄音,你錄兩句話進去循環播放,不就不用你這么一直喊了嗎?”
馬三兒一拍腦門,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你他媽怎么不早說。”
周洪濤踢了他一腳,咬牙罵道。
“我這不是剛想起來么…”
馬三兒嘿嘿笑著。
剛說完。
“咕咕咕。”
肚子開始叫喚了。
“哥,你看大伙兒都各回各家吃飯去了,咱是不是也去吃點兒,現在都飯點兒了。”馬三兒咽了咽口水說道。
周洪濤掃了一眼。
周圍的人也就剩下零星幾個,大部分都散了。
雖然說老百姓大都挺喜歡看熱鬧的,但看熱鬧也有個度,不可能一上午搭在這兒。
而且周洪濤這翻來覆去的,車轱轆話一直說,也沒啥新鮮玩意兒,聽個新鮮也就算了,沒必要二刷三刷。
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呢,則是全程未露面,也沒有動作戲可看。
既然沒有啥新的劇情,大家自然也就沒興趣一直看下去了。
見此情形,周洪濤往小區里面瞅了一眼,冷哼一聲,便帶著馬三兒吃飯去了,還有其他過來幫忙壯聲勢的親戚朋友什么的,也得招待好。
“姜先生,那伙人都散了。”
接到孟波的電話,姜白“嗯”了一聲,接著說道:“估摸著吃飯去了,吃了飯下午多半還得來。”
“看這架勢確實很可能再來,”孟波提醒道:“姜先生,他們一直這么折騰,其他業主怕是會有怨言啊。”
姜白說道:“沒事兒,我在業主群里賣賣老臉,讓大家稍微再忍耐一兩天,你注意看著點兒,別讓那群家伙把事情鬧大,尤其注意別傷到老人孩子。”
“哎,好嘞。”
“對了,大門口監控什么的都好著呢吧?”
“好著呢,都是新設備,畫面清晰,還能捕捉聲音。”
“那就好…”
跟孟波打完電話之后,姜白就編輯了一段話發到業主群里。
大概意思呢就是說門口鬧事兒的人是沖著他來的,給大家造成不便敬請諒解,完了還著重做了個保證,最多三天解決這件事兒。
很快群里紛紛有人回復。
基本上都表示了理解,還有人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啥的。
反正氛圍挺好。
姜白在天水香泉絕對算得上大名人了,他的事跡更是被業主們津津樂道,這樣的人,就算不能當朋友,也絕對不能做敵人。
畢竟前物業經理,以及原先住在1幢1單元2004那家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呢。
除此之外,姜白為小區那也是做了幾件好事的,比如讓那個尸位素餐吃拿卡要的前物業經理下臺,又比如在物業公司要出售地面停車位的時候,也是他站出來據理力爭為廣大業主爭取權益。
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賣姜白一個面子。
當然也有人逼逼叨兩句,不過很快就被茫茫多的信息給頂上去了。
總的來說氛圍還是挺不錯的。
另一邊,某餐館內。
周洪濤和馬三兒面對面坐著,旁邊還坐著趕來的周雨楠。
三個人,四盤兒菜,其中還有一碟是油炸花生米。
可以說是非常的豪橫了。
“哥,我總覺著咱這么干下去不成啊,萬一那家伙鐵了心當縮頭烏龜,一直不露面,咱不白忙活了嗎。”馬三兒一邊夾菜一邊隨口說道。
周洪濤喝了口啤酒,齜了齜牙。
經過這一上午的折騰,他也覺著不太靠譜。
自己擱這兒勞師動眾,那家伙說不定在家里吹著空調喝著快樂水看熱鬧呢。
干耗著,肯定是自己這邊吃虧。
“那你說咋整!”周洪濤皺眉看著馬三兒。
后者傻笑兩聲,不說話了。
他哪知道咋整。
這時周雨楠眼睛一亮說道:“我們可以找媒體曝光啊!那個姓姜的之所以還坐得住,無非就是覺得我們是小打小鬧,影響不到他。可如果有媒體介入把這事兒曝光出來,那可就不一樣了!”
“對啊!周姐說的在理啊。”
馬三兒一拍桌子,滿臉興奮的說道:“哥,我之前就經常在逗音上刷到類似的視頻,剛開始那些家伙一個比一個嘴硬,但媒體介入把熱度炒起來之后,還不是都老老實實的道歉了。”
“我印象最深的好像是占車位的事兒,有個女司機把別人車位占了,車主打好幾個電話不來挪車,好像還在罵人家車主來著。那車主也是個茬子,直接開來好幾輛豪車,把女司機的車堵在車位上堵了好幾天。”
“后來女司機還是找了媒體幫忙才把車開出來。”
“哥,咱們這幾個人再怎么鬧都是小動靜,只有找那些大v啊網紅啊啥的幫忙曝光才能擴大影響,到時候你和周姐再對著鏡頭賣賣慘啥的,網友肯定一面倒的支持咱們。”
馬三兒嘿嘿一笑,“到時候那小子肯定得服軟,說不定咱還能趁機多要點。”
聽了兩人的話,周洪濤摩挲著下巴的胡須陷入沉思。
“似乎…真的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