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長話短說,”見顏漱歆依然警惕,洛南干脆自己坐了下來,“你把面具摘了,顏女士,在我面前戴面具毫無必要。”
顏漱歆想了想,緩緩抬手摘下面具。
“很好,”洛南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我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揪出背誓者。我其實也不關心有沒有背誓者。”
他已經擬定了一個方案,暫時不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依然扮演特派員。
“我就知道!”顏漱歆露出激動之色,很快又遲疑,“可是你剛才為什么…”
“其實我沒打算把你轉化為狂熱信徒,那個儀式的消耗太大了,不劃算,我這次過來,是有別的重要事情,沒時間、也沒精力耽誤在你身上。等會你配合我,表現得像是已經被我轉化了,給別人一個交代就行。”
“真的?”顏漱歆將信將疑。
“是真的,”洛南笑道,“我告訴過你了,我對于你是不是背誓者并不感興趣,一只羔羊的信仰問題,不值得讓我關注。而且我很清楚,你還沒那個膽子出賣我們。菲阿特大主教有更大的目標,需要我去替他做好前期的準備工作。此外,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我處理。所以,我也懶得追究你。”
顏漱歆趕緊表明態度,“我不信仰三柱神,但我絕不會出賣你們的情報!”
“那很好,”洛南點頭,然后抬腕看了看鎮妖司給他配的手表,“我們之間沒有沖突了。我們現在只需要…再待上幾分鐘,然后出去,告訴大家,儀式已經完成了,效果很好,你已經重新找回了對吾主的信仰。”
顏漱歆忙不迭地點頭:“我一定配合,羅蘭大人!”
忽然她俏臉一紅,顯然是想起了她不久前才說過“我死也不會配合的”,有些赧然。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坐下來,跟我聊聊。”洛南打算套一套她的話。
顏漱歆又警惕起來:“聊什么?”
“坐。”洛南指著沙發。
顏漱歆猶豫了片刻,手繞到背后撫了撫裙子,兩腿并攏謹慎地坐下。
“你之前對我發出邀請,為什么?”洛南問出了早就憋在心里的疑惑。
顏漱歆苦笑了一下:“我注意到,你是容國雙帶來的。是的,我知道高里的真名叫容國雙,我一直在關注他。”
“那為什么找我?”
“其實…”顏漱歆低下頭,聲音也不自覺地降到比蚊子嗡嗡聲也大不了多少的程度。
“其實我也沒有明確地打算,我就是想碰碰運氣,和你接觸一下,當時我不知道你是特派員。”
“和我接觸做什么?”
顏漱歆搖搖頭:“我還沒想好。或許,打聽一些容國雙的消息吧。”
“你為什么那么關注容國雙?”
顏漱歆張了張嘴,又隱蔽地輕輕晃了晃腦袋,重新開口時說的話,顯然已經不是她最初想說的,“沒什么,因為他是代主祭嘛。”
洛南思考了片刻,迅速擬定了一個新的問話方案。
他微微一笑:“你猜猜看,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猜不到。”顏漱歆的目光里隱隱有一些激動。
哦,她在期待什么?洛南想了想,繼續套她的話,“你不妨大膽地猜,我不會怪罪你。”
“是,是不是,”顏漱歆的態度很謹慎,也很膽怯,是那種抱著期待,又擔心期待被冰冷現實打破的膽怯,聲音也結結巴巴起來,“是不是和恩,恩萊克有關?”
洛南心里一動,表面當然是不動聲色,微笑著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顏漱歆:“你看,你其實是猜得到的嘛。”
“真的是!我就知道!恩萊克和大主教的關系那么好,我就知道大主教不會對他的失蹤不聞不問的!”
洛南壓根就沒聽過恩萊克這個名字,顏漱歆所說的一切他都一頭霧水,但不妨礙他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微笑,繼續套話,“大主教當然在密切關注,他很想親自來,但是也有很多顧慮,只能讓我來。”
頓了頓,洛南又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疑惑,“恩萊克和大主教的關系自然是很好的,不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他逢人就說?”
“那倒不是。”顏漱歆將一縷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的秀發撥開,此時她已經漸入狀態,眼里名為“希望”的火焰熊熊燃燒。
“恩萊克…有一段時間在追求我,恩,很瘋狂地追求那種,所以他告訴過我,他和大主教的關系非常密切,甚至被指定為大主教的接班人。至于他有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我就不清楚了。”
洛南點點頭:“在愛欲面前失去了理智,我能理解,不過大主教肯定不會高興。說說看,關于恩萊克的失蹤,你都知道些什么?”
顏漱歆立刻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
洛南偶爾問一兩個問題,大部分時間只是安靜地聽著,并不打斷。
等顏漱歆講完,口干舌燥地舔舔嘴唇,洛南起身找到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水。
顏漱歆接過水,道了聲“謝”,仰頭一飲而盡。
“你很討厭恩萊克吧。不,我表達錯誤,應該說是刻骨的仇恨。你深深地恨著恩萊克。為什么?”洛南冷不丁地說。
這可不是套話,顏漱歆眼里的恨意之深簡直令人心驚,她竭力掩飾都沒用。
顏漱歆的眼睛立刻就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著轉,只是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洛南沒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著,并遞過去一條手帕——還是因為資源貧乏,整個社會都沒有奢侈到日常使用紙巾的地步。
沉默和陪伴有時候是最好的催化劑。
很快,顏漱歆就自己傾訴起來:“是的,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被碎尸萬段!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如果容國雙真的殺了他,我還得好好感謝容國雙!”
看到顏漱歆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洛南沒有打斷她,任由她發泄了一陣情緒,才追問:“恩萊克對你做了什么?”
“他,他…他獻祭了我最愛的人!”顏漱歆的眼淚終于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