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窺探殺青
“鈴瑯~”
“鈴瑯~”
這是腳銬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拖行的聲音。
走在前面的獄警的臉上陰沉得可怕，他的幾個同事散落四周，隱隱把中間一個穿著藍色條紋囚服的男子圍成一團。
他們是在移送著建國以來，綠藤市內窮兇極惡的程度能排上前三的連環殺人魔。
站位最為靠后的那個剛入職不久的年輕獄警，一邊走著，一邊還時不時會偷瞄一眼這個囚犯的臉龐，心里是又好奇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
這囚徒的看上去既干凈陽光又帥氣，單憑外表，誰會想到這是一個連續在幾年間，殘忍殺害了數十名無辜之人的變態殺人魔呢？
犯人似乎覺察到了年輕獄警的目光，側頭看了過去，和氣地一笑。
年輕獄警的呼吸一滯，手里的警棍抓得更緊了，喉結處一陣蠕動，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鄭直！你特么給我老實點！”
走在最前頭的那位陰著臉的獄警發現了端倪，回過頭來，語氣極其生硬地警告著犯人。
鄭直和獄警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既是內疚，又是痛苦，最后卻也只是笑了一笑，隨即低下頭，全程沒反駁一句話。
獄警姓張，是鄭直往前二十年里最好的朋友之一。
至少張獄警在此前是這么想的，在鄭直去到警局自首之前為止，他都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鄭直殘忍地把兩人另外一位幾十年的好友，一刀又一刀地虐殺這件事敗露之后，張獄警只覺得脊背發涼，自己居然會和一個禽獸不如的家伙做了這么多年的朋友。
“哐當~”
一間監獄門被打開。
陽光從頂上的通風窗口投射了進來，照在一位兩鬢斑白，氣質溫文爾雅，面相祥和的中年囚犯身上。
這個中年男子似乎在看書。
聽到身后的聲響，這個中年人緩緩地回過頭來，卻是和鄭直對上了眼。
中年人和藹地笑了起來。
門關上。
“我一直都很想你來著，爸爸。”
鄭直眼睛里盡是平靜。
他已經記起來了一切，自己并不是因為移植了“殺人魔”陳耀的腦組織，腦海里才會浮現出那些殘忍殺人的碎片，才會無緣無故地產生難以抑制的殺人沖動。
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那個變態殺人魔。
為他做這個腦部移植的，就是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二十年前名聲響徹中外的腦科專家醫生，以及，頭顱獵人。
是鄭直身上那精神變態基因的來源，他真正意義上的父親，韓書軍。
相反，善良的陳耀移植過來的腦組織給他帶來的變化，反而是讓他開始有了正常人的感情，會恐懼，會愛上別人，會憐憫，會懺悔。
對的，無盡的懺悔。
這就是陳耀給他最好的禮物，也是最慘烈的復仇。
一個無血無淚的反社會人格的殺人魔，突然有了感情，幡然醒悟，這便是最可怕的地獄。
他害死了自己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殺死了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憐憫他，為他禱告的神父朋友，甚至還殺死了女友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
他罪惡滔天，他如置身地獄。
所以在他循著陳耀生前的調查結果，一步一步地接近幕后黑手，然后孤身奮戰，拔除掉在綠藤市既骯臟又盤根錯節的黑暗勢力之后，他自首了。
然后他要做最后一件事。
韓書軍站起身來，細細打量著鄭直，仿佛在打量著他最為精美的藝術品。
“其實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眼睛時，就知道，你和我有著同一類的優秀的特質。”
“除了這一個，還有什么想要對我說的嗎？”
鄭直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親生父親，緩緩開口。
“所以，我在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之后，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你讓我非常，非常，非常地自豪。”
韓書軍眼睛里的笑意不減，“孩子啊，你一定要記住，咱們的基因，是比其他人類都要優越的，你要保持著這個眼神，永遠都不要改變。”
說著他便張開手臂，像極了一個慈祥的老父親，等著擁抱他親愛的兒子。
鄭直一步，又一步地走了前去，輕輕地擁抱著韓書軍。
這也是他出生以來到現在為止，第一次擁抱自己的父親。
然后他的耳邊響起了韓書軍微不可察的聲音，似乎是害怕牢房外把守的獄警聽到了。
“不要擔心，我保證，我們倆能平安無事地在這里出去的。”
韓書軍顯得自信非凡，他和綠藤市最龐大黑暗的那個勢力有著極深的默契，像他這種死緩刑犯出獄為鄭直做腦部手術這種事情都能發生，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到的呢。
鄭直擁抱著父親，在韓書軍看不到的位置里，眼神首次出現了波動，似乎在猶豫著什么，又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韓書軍慈祥地回應道，“這是當然的，我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咳咳咳！！！”
他話音未半，不知為何開始了強烈地咳嗽了起來，然后錯愕地張開嘴巴，眼神里露出了驚慌與不可置信。
“嗬......”
“嗬......”
“嗬啊......”
韓書軍捂住自己的頸部，似乎想要質問自己的兒子，又似乎想要呼救，但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發出微弱的咽氣聲。
因為鄭直在捅破他頸動脈的同時，也把他的喉嚨聲帶給捅穿了，
鄭直掙脫了他的懷抱，死死地盯著看著自己的父親，手里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鮮血濺滿他的臉龐。
韓書軍身上的氣力漸漸地流失，癱軟在地，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疑惑，怒火，恐懼，還有一絲“不愧是我兒子”的奇怪情緒。
鄭直順勢跪倒在地上，手里的利器繼續一下又一下地往韓書軍身上的要害捅去。
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又極度扭曲。
這是他擁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之后，再一次殺人。
而這次，是弒父。
韓書軍張大嘴巴，臉上的顏色迅速變得灰白，眼神開始發直，最后只剩下本能地抽搐......
陽光在鐵窗照射進來，地上的鮮紅折射出妖艷的光芒。
鄭直青筋在額頭上爆起，就連嘴唇都在顫抖，他抱著父親的尸體，在陽光下，無聲地哀嚎著。
這是他做的最后一個了結。
這是他為他們這對惡貫滿盈的兩父子做的最后一個贖罪。
......
......
“咔！”
“完美！非常完美！”
在攝像機捕捉到丁炙最后一個特寫之后，李文峰導演激動的聲音在監視器后面傳了過來。
劇務工作人員呀趕忙上前，幫兩位演員處理身上的血漿道具。
李文峰的聲音繼續傳來，“我宣布！窺探歷時三個月的拍攝！正式殺青！”
“呼！！！”
“哇嗚！！！！”
全場都響起了一片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