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厥契丹俱為過去

　　長安城外，一處村落。

　　「這次去遼東公干，來回時日可能不短，你在家中要好好照顧母親孩子，回來時，我給你帶些新衣裳。」一名臉上帶著清晰可見刀疤的男子對著面前身材豐腴的女子囑咐。

　　這女子樣貌有類突厥人，發梢微曲，皮膚也是甚為蒼老。在她身邊，還跟著兩個衣著樸素的小男孩，他們抓著母親裙角，不舍的看著即將遠行的父親。

　　「你且去吧，家里我會照顧好的，別擔心。」女子強忍著別離之情，對著丈夫輕聲回應，而后又將手中包袱遞給丈夫，告訴他出門在外要一切小心，不要意氣用事。

　　「行了，吾知道，還用你這婦人多嘴多舌。」男子有些不耐煩的擺手，旋即看向兩個兒子，蹲下身子，伸出一雙手臂，將兩個小子給抱在懷里，說道：「為父出門，你們兩個就是家里的小男子漢，要好好照顧你阿母和祖母，若是誰敢欺她們，就用為父留給你們的刀子殺了他們，不用害怕，知不知道。」

　　「知道！」兩個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聽見父親的話，緊跟著點頭答應。

　　男子最后看向妻子，說道：「史娘，為夫這便去了，家里就拜托你照顧一二。」

「嗯。」女子頷首。新　　目送丈夫離去，這名叫史娘的女子，先是打發兩個兒子去生火燒灶，而后便去服侍老母親起床洗漱用飯。確定老母親一切都好之后她方才走到廚房，開始做飯。

　　「阿娘，耶耶這次是去草原嗎？」大兒子一邊添柴，一邊好奇的問母親。

　　「好像不是。」史娘搖搖頭，說道：「他說是去遼東，那應該是契丹人牧場那邊。」

　　「契丹是什么？」二兒子問。

　　「契丹是一個部族名字。」史娘笑著回答。

　　「他們在哪兒？」二兒子追問。

　　史娘想了想，笑著道：「他們沒了。」

　　「沒了？」兩個兒子一臉懵。

　　史娘笑著道：「你們下次若是看見村頭的丹娘子，倒是可以問一問契丹的事情，她原本就是契丹人。」

　　大兒子想起什么，說道：「那，阿娘，契丹比突厥厲害嗎？」

　　契丹比突厥厲害嗎？

　　史娘聞言，只覺得好笑，哪怕突厥現在被滅族了，但也不是小小的契丹能碰瓷的。

　　「當然沒有。」

　　「哈，那我比狗剩子厲害！」大兒子興奮的說。

　　看著大兒子的笑臉，史娘也是一臉幸福。她曾經也是突厥部落貴族之女，但是大唐一朝摧毀突厥，她也跟著成為俘虜。原以為她會被當成奴隸，送去修路，或者是被折磨至死，但是沒想到峰回路轉，她被許配給現在的丈夫。

　　丈夫雖然不是什么貴族，也沒有多少牛羊，但是丈夫乃是衛府軍出身，跟著大唐皇帝南征北戰，立下不少功勛，退下來后，家里分得許多田產財帛。除卻田地中的收入，家里面還出資辦了一家小型的紡織廠，每年都能賣出去不少東西，賺許多錢，不愁吃喝。

　　對她而言，草原的過去終究是黃粱一夢，相比較那種不斷遷徙的日子，她更喜歡現在的生活。丈夫雖然貪酒，還有點暴力，可對她卻是比較好，吃穿用度皆是不愁，而且不會將她當成貨物，隨意送給別人，而是將她當成妻子對待。

　　生下兩個兒子后，她也在官府那里落籍，正式成為一名唐人，現在還取名「史娘」，徹底褪去身上的突厥人痕跡。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或者說，許多和她一樣，成為俘虜，最后嫁給唐人男子的突厥女子都很滿意。

于她們而言，真正嫁給誰無所謂，她們只依附那些能養活她們的男人。無論他們是唐人還是突厥人。不過，這些年在大唐生活，她也漸　　漸接受唐人婦女思想，慢慢的中原化。

　　「阿娘，耶耶去遼東干嘛？」二兒子問。

　　史娘想了想，說道：「聽他說，好像是押送一批犯人去那邊。」

　　村口。

　　史娘的丈夫，集合幾名和他同為衛府軍的同伴，牽著馬兒，一同前往長安報道。他們雖然都已經退出一線戰斗序列，但是名字還掛在兵部籍冊上，有什么不重要的活計，比如押送犯人，監督奴隸修路等等，可以接受兵部調令去公干。嗯，這是屬于有償的調令。

　　幾人說說笑笑，很快翻身上馬，趕路而去。在行至官道上時，一隊騎兵與他們擦肩而過，引得幾人連連投去目光。

　　「如果我沒看錯，剛剛那是板甲騎兵吧？」

　　「沒錯。」

　　史娘丈夫蹙眉道：「我記得，板甲騎兵非戰不出，關中巡邏騎兵不是他們啊。」

　　「管那許多作甚，你還擔心有人敢在關中鬧事啊。」

　　「倒也是。」

　　幾人沒再想板甲騎兵的事情，紛紛向著長安而去。

　　此時此刻，他們口中的板甲騎兵自然不是鬧事的，而是趕著去武功保護某個出來放風的太子殿下。這些板甲騎兵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們只聽從皇帝命令，怎可能一天到晚關注太子在什么地方。今日忽然接到命令，前往武功暗中保護太子殿下，讓他們郁悶的很。

　　好消息是，他們不是第一批暗中保護太子殿下的，同樣也不會是最后一批人。不過，保護太子殿下這種差事，他們還是不大想接下來的。要知道，關中諸州縣，折沖府有上百之多，隨隨便便就能碰見上過戰場的老卒。這些老卒，個個經歷過生死，一旦和太子殿下的隊伍起沖突，他們若是救援不及時，那就得給太子殿下陪葬。

　　故而，沒多少板甲騎兵愿意接下暗中保護太子的差事，因為弊大于利啊。而且，他們可不能和太子殿下多聊什么，因為這非常的犯忌諱。來時，不僅是身邊的弟兄提醒，將軍們也沒少警告他們不得隨意接近太子殿下。

　　抵達武功之時，他們順利和之前保護太子殿下的那一隊板甲騎兵隊伍接頭。雙方打過招呼，聊了兩句，便完成換班。

　　「老劉，小二郎，你們兩個近前五十步，暗中保護太子殿下，一旦事有不對，立即響箭示警。」騎兵隊長吩咐。

　　「遵命。」

　　兩個騎兵縱馬分開。

　　在他們走后，騎兵隊長緩緩蹲下，撥開草叢，目光轉啊轉，終于落在不遠處的幾道身影上。

　　「大哥，我聽飛鷹營的兄弟們說，太子殿下上次還去過河東，咱們這次還算走運，太子殿下只是在武功游玩而已。」一名小兄弟靠上來，說道。

　　騎兵隊長都囔道：「貴人就是貴人，留在長安不好么，怎么就喜歡亂跑。」

　　太子殿下游玩地開不開心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壓力很大，一旦太子殿下有什么閃失，他就得小心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