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花一輩子不知遇到過多少人,卻只有高謙在她心里留下的很深的印記。
兩人其實沒什么特殊關系,只能說是普通朋友。
從這個層面來說,高謙和那些每天出入酒館的修者沒有任何不同。
真正的不同在于高謙從不出言調戲,站她便宜。
高謙永遠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高謙總是那么英俊瀟灑,氣度高華。
就像是山林中清泉,不知其源,不知其終。靜靜流淌的泉水,卻讓山林多了一抹亮色,多了勃勃生氣。
在她生命中,高謙就是那清澈的山泉,讓她生命多了一抹亮色。
白玉花并不想和高謙如何,她只是覺得高謙是名真正的修者。
她認識那么多修者,卻沒人能像高謙這樣,相處起來那么舒服自在。
轉眼就是幾十年,高謙頭發灰白,明顯多了幾分滄桑。但是,他面容卻年輕了許多,眼神也更純澈,看起來又年輕了許多。
滄桑和年輕兩種矛盾的感覺,在高謙身上卻很自然融匯成一體,成為了一種明凈的沉靜,一種飄逸的優雅。
白玉花打量著高謙,心里滿是重見故友的興奮,卻不好表露出來。
她調整情緒由衷的微笑道:“好久沒見了,道友風采更勝昨日,必定是修為大有進境。”
“略有寸進,不值一提。”
高謙一擺手,他看了眼滿是賓客的大堂,“掌柜的生意也更興隆了。”
“青云道尊的洞府出世,青云城就變得特別熱鬧。”
白玉花輕輕搖頭,“人多了,事也就多了。”
以前青云城就很熱鬧,大半都是各方跑來碰運氣的修者。
但是,這些修者其實最多也就是筑基層次,大半還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
這一次就不一樣了,因為有著沖天靈光的異象,青云山周圍的大宗門都被驚動了。
這幾天進城的修者,大都是宗門出身。領隊的往往都是金丹真人。
雖然大多數修者都直接進山了,卻也有少數修者留在青云城。
宗門出身的修者,作風強硬,行事霸道。
青云城的兩名金丹真人,根本鎮不住局面。
幾天的時間,青云城已經死了很多人。只是各方修者潮水般涌來,表面上的熱鬧繁榮,把血腥和死亡掩蓋住。
白玉花這幾天也過的很累,她一個筑基,以前開著酒館還夠用。
現在來往的宗門弟子太多了,誰會把一個筑基散修放在眼里。
天天有人吵架,甚至有點動手,前天就在門口還死了幾名修者。
這些煩心的事情,白玉花也不好和高謙多說。
她笑了笑道:“好久沒見,我請道友喝酒。”
“哈哈,掌柜如此盛情,卻之不恭,叨擾了。”
高謙就是來看白玉花的,能坐在一起喝喝酒自然是好的。
酒館客人太多了,白玉花領著高謙進了后院閨房,也是她平日靜修之處。
房間用的厚磚實木,又布置了法陣,把前面大堂的喧嘩聲音都隔絕在外面。
院子里打了個棚架,上面長滿了綠藤,在藤架下擺了張小桌子,備上一些甜品、果盤。
白玉花和高謙對坐,兩人隨意閑聊著過往的瑣事,不時舉杯對飲。
正值初秋的午后,陽光明媚,秋風清爽,藤蔓花葉中有蟲兒清鳴。
醇厚酒香隨著秋風慢慢散逸,白玉花雖然沒飲幾杯,在酒香中卻是熏熏然欲醉。
對著喜歡的人,舒適自在說話、對飲,享受愜意慵懶的午后時光,這正是白玉花想要的生活。
白玉花開酒館并不是愛好,只是機緣巧合下得到了這家酒館,還比較賺錢,就這么一直開著了。
這么多年下來,白玉花也賺了不少靈石。
這個不少,當然是針對普通修者而言。
換做幾十年前,白玉花會主動和高謙說,咱們一起找個地方歸隱山林,不求大道長生,只求同生共死。
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高謙明顯修為大有進境,很顯然,在天靈宗過的很不錯。
說一句大道可期,絕不夸張。
這樣有前途的修者,怎么也不可能放棄大道和她一起走。
白玉花雖然有些熏熏然,意識卻很清醒,最終,她也沒和高謙說這些。
只是和高謙約定,等他從青云山回來,再請他喝酒。
高謙欣然同意,他也很喜歡和白玉花淺酌閑聊。
兩人關系不遠不近,又有幾分說不清的曖昧情愫,卻又彼此獨立,雙方關系上非常平等。
這樣的交往,沒有什么功利性,純粹是興趣、性格相投。
相處起來非常的輕松,愉快,沒有負擔壓力。
閑逛的衛清光衛清薇也回來了,她們和高謙一起返回紫楓號。
三人也沒回房間,都站在船頭甲板上遠觀青云山。
正是日落西山時分,從飛船這個高度看過去,群山延綿如海,天上殘霞如血。
“不知怎么的,看著就有股兇煞之氣!這次不知要死多少人…”衛清光突然有些感嘆說道。
“師姐,別亂說。”
衛清薇小聲提醒衛清光,修者最講究時運機緣。衛清光這么說話,可太觸霉頭了。
這里又不是明霞峰,周圍都是各峰的修者,只怕誰都不喜歡衛清光這么說話。
果然,周圍有幾個修者都是滿臉不善的瞪著的衛清光。
天靈宗太大了,哪怕是筑基級別的修者,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碰面。
衛清光在明霞峰是個人物,放在這艘飛艦上,還真沒幾個人認識她。
不過,高謙就不一樣了。
經歷了那一次大考,天靈宗上下不認識高謙的人可不太多。
幾個修者看到衛清光身旁的高謙,都是臉色微變。
能力挫的真傳弟子,拿到第一,高謙稱得上天靈宗筑基第一人。
盡管私底下有很多人都喜歡陰陽怪氣嘲諷高謙,講各種段子。
真碰到高謙,這些筑基可都有些心虛。
高謙對幾個人友好的笑了笑,這種小事,本就不值得在意。更沒必要和對方計較什么。
幾個修者有些尷尬,有點的點點頭,有的干笑一聲。
他們又不好意思解釋什么,很快就都走了。
等幾個人離開,衛清光不屑哼了聲,“什么東西,真動手我全都弄死!”
她又看向高謙:“老高,你現在可真威風。一群家伙看到是你,嚇的都快尿了。”
“不至于不至于,都是同門。”
高謙聽衛清光說的夸張,他必須要解釋一句。
真要順著衛清光的話說下去,讓旁人一聽就成惡霸了。
“他們還不知道你是金丹,要是知道了,早就跪下賠禮道歉了。”
衛清光很看不上那幾個修者,她隨口扯淡,幾個家伙居然瞪她。
“一點小事,不用在意。”
高謙說道:“不過,這一次青云山來了好多宗門,肯定要死很多人。”
荒山野嶺,也沒人約束。這么多修者聚集在一起,肯定少不了各種摩擦。
要是發現青云道尊遺留的洞府,各大宗門肯定會撕破臉下場,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進入青云道尊的洞府。
“我聽說的萬獸宗、天煞宗、天鬼宗、五行宗、紫氣宗都來了…”
衛清光在青云城轉了一圈,聽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她認真對高謙說道:“老高,你雖然是金丹了,這些大宗門修者卻都不好惹,你一定要小心。”
衛清光自幼就在天靈宗,接受的是宗門全面正規的教育。
她對于天靈宗附近數十個大型宗門,都有著基本了解。
“萬獸宗擅長御獸,喜歡帶著一些厲害妖獸。這些妖獸能力千奇百怪,非常厲害。
“天煞宗,一個劍修宗門,最喜歡就是打架殺人。
“天鬼宗,喜歡把煉制陰鬼,如果說天煞宗是好戰的瘋子,天鬼宗就是一群惡鬼,沒一個好東西。這群人整天擺弄鬼魂,難免被邪祟污染,最是危險…”
衛清光知道高謙是散修,巴拉巴拉的給高謙講解了一番各個宗門的特點。
高謙點頭受教,衛清光特意指出的這些宗門,肯定是和天靈宗勢力差不多,才會如此重視。
至于其他小宗門,衛清光可不會在意。
他問道:“青陽宗據說是青云道尊傳承,不知青陽宗如何?”
“青陽宗也很強,至少不比我們差。不過,來了這么多宗門,青陽宗能有什么辦法。”
衛清光冷笑,“什么青云道尊傳承,他們平時說說就算了。這個時候,誰會在意這些。
“誰的拳頭大,誰就能拿到青云道尊的洞府。和別的都沒關系。”
“高道友也在啊,哈哈…”
幾個人正說著話,就聽有人在不遠處搭茬。
衛清光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手持風雷扇的蘇清風。
他一身的深藍道袍,頭上帶著碧玉發冠,手拿著風雷扇,風姿翩翩,器宇不凡。
在他身后,還跟著十多位修者。有幾位筑基,還有眾多練氣修者。
蘇清風在眾多修者襯托下,真有幾分鶴立雞群的意味。
高謙稽首施禮:“見過蘇道友。”
蘇清風哈哈一笑抱拳還禮:“一別幾十年,我可是非常想念高道友。”
不等高謙說話,蘇清風又說道:“不瞞道友,自從上次一敗,我回山閉關苦修了幾十年。
“我也不知練的怎么樣,還請道友給我指點指點。”
蘇清風話說的很客氣,其實就是來找高謙動手的。
衛清光長眉一揚:“蘇師兄,這是青云山,外面群敵環伺,大家正要團結對外。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請高道友指點一二,你何必想太多。”
蘇清風對衛清光并不在意,他轉又對高謙說道:“道友,我一番誠意,道友不會拒絕我吧?”
高謙禮貌微笑:“道友修為精進,可喜可賀。我也很想和道友討教,可惜,此時此地,也不方便。
“不如等我們回山,再找個時間切磋如何?”
蘇清風臉色一變,“道友這是不給面子啊?”
蘇清風平時都是風度翩翩瀟灑不羈的樣子,不過,他脾氣其實很不好。
對于大多數人,他居高臨下,這種驕傲讓他可以無視大部分人的粗鄙和無禮。
面對高謙,蘇清風可就沒這么好的脾氣了。
當著天靈宗上下修者輸給高謙,是蘇清風的奇恥大辱。
自從那次大敗,他回去苦修了數十年。
這次要不是聽說高謙也要一起來青云山,他都不會跟過來。
既然遇到了高謙,怎么能錯過。
這件事,也輪不到高謙拒絕。
蘇清風勃然變色,高謙還是禮貌微笑:“絕無此意,只是時間地點都不合適,還是下次再約。”
“這個,只怕由不得道友了。”
蘇清風一指外面,“左右無事,你我切磋一番,也讓諸位同門指點指點,豈不是美事。”
他頓了下又別有意味說道:“道友不必害怕,就是沒有法陣保護,我也不會傷了道友!”
聽到蘇清風說的有些過分,衛清薇都有些忍不住了,她說道:“蘇道友咄咄逼人,想干什么?”
衛清光更是冷笑:“無非是仗著他師父在這,才有恃無恐!”
紫楓號由蘇溟掌控,蘇清風是蘇溟親傳弟子,在這里當然可以大聲說話。
這里面的道理很簡單,別的修者也都懂。只是誰也不會像衛清光那樣當面說出來。
蘇清風氣壞了,兩個小娘們也敢來招惹他!
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他還不好真的發作。
他也冷笑一聲:“這是我和高道友的事,輪不到兩個女人說話。”
蘇清風又對高謙說道:“道友,你不會聽兩個女人的擺布吧?”
這話就有點惡毒了,高謙收起笑容淡然道:“道友,恕我直言,我們之間沒必要切磋。”
蘇清風很忿怒,什么意思?看不起他?
沒等蘇清風說話,旁邊飄然走過來一個女修,她微笑和高謙招呼:“高道友,又見面了。”
女修容貌清麗,身形窈窕婀娜,身上的藍色道袍隱隱若有霞光流轉,非常華美。
她手里握著一柄白玉拂塵,更是流轉著純陽之氣。
女修笑吟吟站在那,自然有一股超然物外的靈動和純凈。
高謙稽首還禮:“見過風道友。”
來人正是風子君,是高謙在萬絕地宮認識的朋友。
看到是風子君,蘇清風臉上的戾氣也沒了,他很客氣給風子君見禮,“弟子蘇清風見過風真人。”
風子君只是對蘇清風點點頭,“你就是蘇師兄的徒弟吧,不錯,別有氣象。”
隨口夸贊了一句,風子君又說道:“就是少了兩分器量。”
蘇清風臉色有些難看,卻不敢抗辯。對方可是金丹真人,在宗門地位不比他師父蘇溟差多少。
風子君也沒多說什么,畢竟不是蘇溟的弟子。
她上下打量高謙好奇的問道:“我看道友神滿氣足,一掃陰晦,修為大進,可喜可賀。”
高謙笑著拱拱手:“道友過獎了,只是僥幸成就金丹。”
風子君先驚后喜,“原來如此。”
她很認真拱手:“三十年邪祟磨礪,終成金丹,恭喜道友。”
高謙又拱手還禮,“僥幸僥幸。”
兩人在這客氣,一旁的蘇清風卻是臉色如土…
跟著蘇清風眾多修者,剛才還都滿臉怒色,這會都是低眉順目,渾身上下都是寫著兩個字: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