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整整五天時間,武四在徐志穹和姜夢云的幫助下,完成了對虛日鼠的救治。
到底能不能救活,武四沒有把握,虛日鼠的元神暫時完整了,但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徐志穹疲憊的蹲在門口,灌了整整一壇子清水,掏出些碎銀子,叫來一名判官,讓他幫忙買些酒食來吃。
姜夢云回房歇息去了,武四喝了些酒,沒吃東西,看到徐志穹吃得狼吞虎咽,武四感慨一句道:“你還真是貪戀人間煙火。”
徐志穹吃飽喝足,忽然感覺一股力量在元神之中游走。
“許日舒前輩,應該是救活了。”徐志穹看向了武四。
武四頗感驚訝:“你怎知曉?”
徐志穹感知到了來自修為的膨脹感。
以前是從外向內壓迫,這次是來自從內向外的膨脹,兩者感覺截然相反。
這是因為生殺對等的結果相反,徐志穹以前都是殺的多救的少,好不容易殺了三個救了三個,達到了平衡,而今多救了一個虛日鼠,平衡再次打破,變成了救多殺少。
這對徐志穹來說倒不是難事,殺人要比救人容易的多。
武四眉梢顫動,他也感知到了來自虛日鼠的氣息。
他看向了徐志穹,問道:“你救人的手段,是跟誰學的?”
在救治虛日鼠的過程中,徐志穹的作用最為關鍵,他用不可思議的方法修補了虛日鼠的元神、魂魄和身軀。
徐志穹沒回答武四的問題,他也不確定這手段來自于誰,他反問道:“你跟冥道星宿之間,到底有什么恩怨?”
武四搖頭嘆息,也沒有回答。
徐志穹起身道:“不說也罷,我現在要去一趟梵霄陰司,有沒有能讓我登上奈何橋的方法,我想看看那位受傷的孟婆。”
武四道:“我能感知到,她傷勢不是太重。”
“還是去看看的好,這件事情還是沒查清楚。”
武四從地上拿起一塊巴掌大小扁平的石頭,用手指在石頭上刻了一道花紋。
這道花紋徐志穹見過,像龜殼上的斑塊,也像蛇皮上的鱗片,鐘劍雪曾用類似的花紋,從陽世直接進了陰間。
武四嘆息一聲道:“志穹,我虧欠了你許多。”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徐志穹一笑,帶上石頭,去了梵霄冢宰府。
楊武最近很疲憊,臉色不是太好。
“梵霄的判官道不簡單,有些地方很深,有些地方尚可,有的事情好應對,有的狀況我從來都沒見過,
平時應付一兩個人,倒也好說,若是幾個人、十幾個一起來,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難為你了,沒露出破綻吧?”
楊武搖頭道:“破綻倒是沒有,冢宰終究是一地判官的首領,下邊人對我的心思都是揣度,很少敢直接發問。”
“那上邊的人呢?”
楊武眨眨眼睛道:“哪有上邊的人?”
徐志穹笑道:“十幾個一起來,肯定有在你上邊的,不然你這根基施展不開。”
“志穹,你這話說的,卻把我當做什么人,”楊武冷笑一聲,旋即低下頭道,“總之你不要告訴老常就好。”
徐志穹要去陰司,缺個人帶路,可楊武連一次陰司都沒去過。
他不去也好,獨斷冢宰親自去了陰司,動靜也太大。
徐志穹找來一名判官,畫了一幅圖,裝扮成一名八品判官,進了酆都城。
按照地圖走到了奈何橋附近,徐志穹看到了室宿的身影。
他坐在奈何橋邊一棵樹下,手里拿著個撥浪鼓,正默默注視著一個個上橋的亡魂。
徐志穹走到室宿身邊,從懷里拿出個泥娃娃,對室宿道:“我用這個,能換你的撥浪鼓么?”
室宿抬起頭,看了看徐志穹手里的泥娃娃。
這是楊武親手做的,還真別說,只要是戲具,楊武的工法都很精致。
室宿點點頭,把撥浪鼓給了徐志穹,徐志穹把泥娃娃交到了室宿手里。
兩人并排在樹下坐著,徐志穹低聲問了一句:“你們和他真有那么大的仇么?”
室宿點點頭:“有,不死不休的仇。”
“能說說其中緣由么?”
室宿轉臉看向徐志穹道:“你在郁顯奈何橋,看到了六位星宿,你可知冥道的另一位星宿在何處?”
虛日鼠、牛金牛、女土蝠、室火豬、壁水貐、危月燕,北方七宿,徐志穹那天確實只看到六個。
“斗木獬斗宿不在?”
室宿點頭道:“他是我們兄長,是冥道最強的星宿,孟姜上神不擅長廝殺,在以前,除了真神,我道門最能打便是斗宿,
斗宿隕落了,緣由卻如兒戲,只因一句言語冒犯了真神,卻被真神毀了元神。”
徐志穹一怔:“你所說的真神,是玄武真神?”
室宿把玩著手里的泥娃娃:“除了他,冥道之中,還有誰能殺了斗宿?”
徐志穹微皺眉頭道:“我和玄武真神相處過一段日子,總覺得他不是那暴戾性情。”
室宿搖頭道:“你看到的他,是丟了一半元神的他,若是看到他元神齊整了,你保證不會說出適才的話,他甚至都不會再給你說話的機會,
我們是真神座下的星宿,但不該在真神座下膽戰心驚的茍活,細想起來,有時連茍活都算不上,
世間無改唯光陰,他做過的事情,永遠也無法挽回,而今是什么因果循環,也是他該有報應。”
說話間,室宿目視遠方,手里依舊把玩著泥娃娃。
徐志穹低下頭道:“你們把他打跑了,為什么不另選一人做真神,做冥道之主?”
“真神不那么好做,神格不那么好得,冥道之主也沒那么好當,而想當冥道之主的人又有太多。”
徐志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轉臉看著室宿道:“就因為難以獲得神格,你們投靠了怒祖?”
室宿搖頭道:“對怒祖不算投靠,只能算是合作,如果非要說投靠,也應該是怒祖身后那位存在,你應該知道他的名字。”
“罪主,”徐志穹深吸一口氣道,“你們在為罪主做事情?”
室宿看了看手里的泥娃娃,又看了看徐志穹:“所有人都在為罪主做事情,或多或少罷了,你來奈何橋,該不會是為了找我閑聊吧?”
室宿想結束這次交談,徐志穹起身道:“我想上橋一趟,跟孟婆單獨說說話。”
室宿點點頭,沖著押送鬼魂上橋的都官眨眨眼睛,都官們沒有看到室火豬,他們沒有人留意到這棵槐樹,也沒有人留意到槐樹下坐著兩個不尋常的人。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無形之力的驅使,帶上亡魂離開了奈何橋,退回了森羅殿。
原本熱鬧非常的奈何橋突然冷清下來,室宿笑道:“上橋之前,先和孟婆打聲招呼。”
徐志穹來到橋下,層層濃霧阻隔于身前。
徐志穹以為自己帶著玄武給他的石頭,直接就能走上橋去。
可剛走到第一層濃霧,徐志穹就被無形的屏障擋住了。
這屏障比墻壁還要堅固,徐志穹或許能打穿這一道屏障,但打穿之后,還有很多層濃霧等著他。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徐志穹把玄武真神給他的石頭拿了出來,放在了奈何橋邊。
過了片刻,奈何橋上的濃霧突然散卻些許,留下了一條勉強夠一人通行的道路。
徐志穹撿起石頭,上了橋,一路走到了橋中央,看到孟婆坐在湯鍋旁,抬頭望著徐志穹。
雖說所有孟婆都是姜夢云的分身,但在徐志穹看來,她們更像是姜夢云的孩子,每個人的長相和性情都各不相同。
比起梁玉陽他娘,這位孟婆容貌要柔和的多,語聲也要細膩的多,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句帶著伶人特有的吟唱感:“這位公子,你是來找奴家的么?”
徐志穹點點頭:“我聽說,有人在前幾天打傷了你。”
孟婆點點頭:“奴家傷勢頗重,險些丟了這條性命。”
不算重吧!
你比郁顯國那位孟婆的狀況好很多了。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也讓徐志穹覺得費解:“你既是被打傷了,為什么不找換班的人來?”
在徐志穹的印象之中,一座奈何橋有兩名孟婆輪流把守。
“這是奴家這一行的規矩,我若是傷了,同一座橋上的孟婆,要回到孟姜上神身邊,不能上橋滴呀!”
“為何不能上橋滴呀?”徐志穹也不自覺吟唱了起來。
“同一座奈何橋上的兩個孟婆,用的是同一般骨肉締造,若是這兩個孟婆一并死了,孟姜上神就跟著死了,喂呀!她若死了,那可怎地是好?”
徐志穹點頭唱道:“喂呀,那可大事不好!”
孟婆又問:“郁顯那位姐妹怎樣了?”
“那位姐姐,赤膽忠心,身軀被毀,魂魄重傷,猶自死守橋頭,未曾放過一人,后經玄武真神醫治,今已漸漸痊愈!”
“哎呀”孟婆一嘆,就這板眼唱了起來,“此真吾輩豪杰!當真可歌,當真可敬!呼呀”
“當真可敬,當真…”徐志穹咳嗽兩聲,“姐姐,不唱了,這么說話太費勁,我就是想問你傷勢如何?”
孟婆道:“奴家傷勢已無大礙,我沒傷了魂魄,只是傷了體魄。”
徐志穹道:“襲擊你那人,是什么來歷?”
孟婆搖頭道:“沒看清那人來歷,那人身手太快,身影一過,奴家未來得及和他交手,便昏睡過去了。”
這么快的速度?
宦官?
殘柔星宿?
殘柔星宿怎么可能來襲擊孟婆?
徐志穹愣了片刻,忽然注意到一個嚴重問題:“你昏睡過去了?”
“這個…”孟婆低下頭,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
但不回答也得回答,徐志穹帶著玄武真神的印記,孟婆絕不會違忤真神的命令:“當時確實是睡過去了。”
“睡了多久?”
“應該是有三五吸吧。”
徐志穹心頭一凜,此前關注的方向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