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洪華霄十九年前去了北境。
他去北境的目的是什么?
徐志穹剛要讓羅輝和李杰去找卷宗,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神機司不可能有皇長子的卷宗,也不可能有任何關于皇室的卷宗,問了只會露怯。
皇室養得鷹犬,不可能有調查主子的權力。
這事得讓宦官去查,徐志穹抽空去了趟中郎院,把事情交代給了常德才。
回到神機司,徐志穹接著查閱魅妖的卷宗,他發現所有關于魅妖的記載,大多來自民間謠傳,沒有切實的證據,又或者類似于單忠明所為,純屬欺壓良善女子。
真正有據可查的魅妖,只有三只。
第一只在神臨城作亂十余年,而后不知所蹤。
第二只在北境作亂十幾年,被袁成鋒擊殺。
第三只在出現在御海城,作亂數年之后,不知所蹤。
徐志穹想對比這三個魅妖的手段,發現卷宗之中并沒有詳細記載,只知道她們各殺了數百人,而且都是男人。
北境那只魅妖常在深山老林出沒,但深宅大院也去過不少。
神臨城那只魅妖殺過許多窮苦人,但達官顯貴也殺過不少。
御海城那只魅妖常在海邊出沒,但也曾出現在船上,一船之上,五十多名船夫,她一個都沒放過。
她們作桉的對象看似毫無規律,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神臨城的魅妖消失三年之后,北境的魅妖出現了。
北境的魅妖死后兩年,御海城的魅妖出現了。
難道這三只魅妖是同一只?
這也只是按時間順序做出的推測而已,徐志穹查不出其他實證。
一直查到深夜,徐志穹理不清個頭緒。
這倒苦了羅輝和李杰,樞首大人不走,他們也不敢離開神機司。
平時單忠明開過暮會,早就找地方消遣去了,家里任多妻妾,外邊還任多外室,外室之外,還有沒名沒分的相好,單忠明夜里忙碌的緊。
他們也實在想不明白,樞首大人為何今日如此反常。
戌時過半,常德才送來了關于皇長子的消息。
宦官手上,也沒有關于皇長子的卷宗,但他們從老宦官和老宮人嘴里問出了一些傳聞。
皇長子三十三歲去了北境,在北境待了整整二十年。
徐志穹半響無語,這和他之前的推斷大相徑庭。
他一直以為皇長子年紀輕輕,就在北境被魅妖所殺,可實際上,皇長子死的時候,已經五十三歲了!
他原本以為皇長子只是偶然前往北境,更沒想到皇長子待了整整二十年。
這二十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位神君是讓他親兒子駐守邊疆么?
等等!
還有個關鍵問題,十九年前,五十三歲的皇長子被魅妖殺了。
倘若皇長子活到今天,已經七十二歲了。
那么問題來了。
千乘國的神君,什么時候生的皇長子?
就算他生得早,且算是十五歲有了長子,那么神君起碼也有八十七歲高齡。
神君八十七歲?
甚至還有可能更老?
徐志穹在朝堂上看到的神君,面相上只有五十多歲。
他有修為!
他是什么道門,修為到了幾品?
今天恰巧他病了,他是真病了,還是晉升去了?
徐志穹又想起了另一個人,洪振基。
洪振基看面相,年紀應該和神君洪俊誠相彷。
洪俊誠有八九十歲的年紀,還是他兄長,那洪振基今年多大年紀?
難道他也有修為?
這廝裝憨騙我!
徐志穹出了一身冷汗,他可能把洪振基想簡單了。
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事情或許也沒那么復雜。
一品修為,三分壽數,一個人每升一品,就會延長三成的壽命,只要有七品修為,壽命就是尋常人的兩倍。
八九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只有五十多歲,也不是不合情理。
洪俊誠和洪振基的修為未必高深,至少洪振基還在徐志穹的掌控之下,這事情當面問清楚便好。
但現在不能直接去問,徐志穹現在的身份是單忠明,單忠明總往束王府跑,這事情說不清楚。
徐志穹即刻吩咐回樞首府,羅輝、李杰松了口氣,趕緊命人備轎。
等回到府邸,管家單永平火急火燎來到門外,一臉焦急道:“老爺,出大事了,鹿兒姑娘和幾位夫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徐志穹朝著東跨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是真打起來了,還是吵了兩句嘴?”
“開始只是爭執,說急了且動起手來,沒想到鹿姑娘手狠,把幾位夫人都打傷了。”
徐志穹并不關心幾位夫人的傷勢,接著問道:“現在還打著,還是已經打完了?”
管家一愣,詫異的看著徐志穹:“午后打起來的,到了黃昏就散了,幾位夫人都在正院里哭呢,等著老爺給做主。”
徐志穹擺擺手道:“主就不做了,今晚我還在東跨院歇息。”
管家一臉為難道:“那幾位夫人還都哭著…”
“你且過去勸勸,哭累了,就讓她們都睡吧。”
這事徐志穹不能摻和,他不害怕撕逼,但他不想看見單忠明的妻妾。
不管易容術多么精湛,在他妻妾面前,徐志穹肯定會露出破綻。
進了臥房,韓笛紅著眼睛道:“師兄,我給你惹禍了,不是小妹壓不住這口火氣,實在是那幾個婦人太欺侮人,非要我跪著給她們奉茶,還要動什么家法打我…”
徐志穹道:“總之你沒打輸。”
“那是不會輸的,就她們幾個潑婦,加上家丁和丫鬟,也不是我對手,我說…師兄,你又把那傀儡拿出來作甚?”
徐志穹把傀儡擺在床上:“師妹,你今晚還陪他睡著,我這廂有要緊事。”
徐志穹翻墻離開了樞首府,徑直去了洪振基的府邸。
洪振基摟著兩名侍妾剛剛睡熟,忽覺脖子上有些許寒意。
輕輕一睜眼,只見徐志穹面帶笑容,用鴛鴦刃拍了拍洪振基的脖子:“束王,隨我來。”
說完,徐志穹消失不見。
洪振基趕緊起身,兩名侍妾也跟著醒了。
見王爺下了床,侍妾趕緊跟了下來,洪振基怒目相視:“你們兩個睡下,莫要作聲!”
出了臥房,徐志穹正等在外屋,洪振基擔心被里屋的兩名侍妾聽見,頻頻朝徐志穹擺手。
徐志穹用法陣把外屋封住,問洪振基道:“束王,敢問你多大年紀?”
洪振基一愣:“寡人今年五十有五。”
“五十五歲,”徐志穹一笑,“敢問你神君哥哥多大年紀?”
徐志穹正等著他瞎掰,他要敢說五六十歲,徐志穹當即暴打他一頓。
沒想到洪振基不假思索答道:“兄長今年九十一歲。”
“九十一歲?他比你大了整整三十六歲?”
洪振基點了點頭:“父皇二十二歲生了他,五十八歲生了我。”
五十八歲…
倒也不是不行。
“你們神君的面相,看著可不像九十多歲。”
“神君自五十二歲繼位,便有真神之軀,故而不見衰老。”
五十二歲繼位。
按照年齡推算,他在十九歲時有了皇長子洪華霄,洪俊誠繼位那年,皇長子洪華霄剛好三十三歲。
洪俊誠在他繼位當年,把洪華霄派去了北境,這到底是什么緣故?
“你可知你們神君為什么要把長子送去北境?”
洪振基道:“我比皇長子年紀還小了些,他去北境那年,我才十六歲,當時圣旨是說,北境匪患猖獗,神君派圣子前往剿匪。”
徐志穹皺眉道:“剿匪剿了二十年?”
洪振基猶猶豫豫不肯說,徐志穹揮起了巴掌,洪振基捂住了臉。
“其實當時還有些傳聞,說皇長子年過而立,沒有子嗣,久居神臨之城,對神君不利,因而將他送去了北境。”
三十三歲,沒有子嗣。
“皇長子終生無子?”
洪振基點頭道:“應是有難言之疾。”
所謂難言之疾,就是不育之癥。
皇室之中,不育之癥并不罕見,在大宣的歷史上,就有過不育的皇帝,沒有后代,不能把皇位傳給兒子,只能兄終弟及。
不能生育的皇子確實不適合做皇帝,但不把皇位傳給長子就是了,也不至于為了這事把皇長子趕出京城。
恐怕其中的緣故,不止不能生育那么簡單。
徐志穹正在腦海里整理時間線,突然意識到亥時已經到了。
他趕緊離開了束王府,進了思過房,不出意料,那位舞姬果真出現在了身前。
“官人,你又來了。”
徐志穹默不作聲,且靜靜坐在了思過房一角。
舞姬坐在徐志穹身邊,詫道:“官人,今天不打了,卻要從了奴家?”
徐志穹不作聲。
舞姬又道:“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了,你且說吧,游蛇進退,還是玉潤珠圓?重門疊戶,還是九曲回腸?奴家就要一點精華,官人就賞了我吧,我保證伺候官人一個周全。”
徐志穹抬起頭,看著舞姬道:“你一個男兒身,九曲回腸倒是真有,重門疊戶從何說起?”
舞姬一怔:“官人,你說什么湖涂話?你說誰是男兒身?”
徐志穹嘆口氣道:“殿下,咱們心平氣和好好聊聊,我實在想不出,你要那精華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