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走出了思過房,在星宿廊的正殿里默默坐了半響。
若是師父睡在這里,徐志穹肯定要在他臉上畫上幾朵菊花。
這老道真是能作,既是要找人來幫我,就別找這么邪門的人!
直到現在,營盤還支著,都快成旗桿了,若是適才稍微把持不住,豈不惹出了大禍?
那舞姬說袁成鋒還活著,如果這廝真活著,他會在什么地方?
還在神機司么?
如果他還在神機司,必須讓楊武多加小心,這種強大的存在,不是楊武能應付的了的。
他詐死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我真把夜郎國的神君給弄死了,這廝會看著不管,還是會跳出來跟我拼命?
想了許久,想不出個頭緒,說到底,還是因為線索太少。
迄今為止,徐志穹連袁成鋒的道門都不知曉。
倘若袁成鋒是冥道修者,一切倒也能解釋得通。
他用了蕩魔之技,把陰間帶到了凡塵,在這種情況下,公孫文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那名舞姬雖是星官,如果沒有防備,在陰間和冥道三品交手,也有可能因此吃了大虧。
而后袁成鋒因為某種緣故,放棄了自己的身體,用冥道修者慣有的手段,重新轉生了一次,這就符合洪振基所說的病重身亡。
邏輯上說通了,可冥道的三品修者可以在凡間長時間逗留么?
夜郎國沒有判官道,但總該有陰司吧?
袁成鋒已經當上了神機司上卿,而且在夜郎國聲名遠揚,他在凡間獲得有頭有臉,這種情況下,冥道的星官、星宿,乃至玄武真神,會放任不管?
徐志穹看向了思過房。
還得去找那名舞姬,得從她身上多得到一些信息。
可這舞姬不是個好騙的,套話得下本錢。
她引誘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得了那點精華,對她來說到底有什么好處?
徐志穹看著自己高聳的營盤,實在想不出對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自己這么上頭!
我不是沒見過女人,怎么會對她有這么大的反應?
那舞姬長得算是俊俏,可模樣終究比不過桃兒,我在她面前,想把持自己怎么就這么困難?
我好像是中了她的幻術。
我也擅長幻術,怎么可能對她的幻術毫無抵抗?
幻術…
徐志穹想起了一個最擅長幻術的人。
他離開了星宿廊,回了京城罰惡司,借著乘風樓回了侯爵府。
他想找妹伶問問其中的緣由。
師父曾經說過,妹伶是幻術的祖師,如果那舞姬的幻術真的高明到了隨意擺布徐志穹的地步,妹伶或許還真就知道這人的身份。
各個院子找了一圈,沒找到妹伶,徐志穹先找到了楊武。
之前還在為楊武擔心,可沒想到楊武根本不在神機司,他正在院子里糾纏韓笛。
“師妹,你就從了我吧,好處少不了你的。”
“師兄,莫再說這種話了,小妹不是這樣的人!”
“你是什么人,師兄心里是清楚的,你開個價就是了。”
“師兄,你這話說得太傷人了,小妹寧死也不受這屈辱!”
徐志穹一皺眉。
常德才這兩日忙碌了些,許是冷落了楊武,這廝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跑去找韓笛,是在情理之中,但韓笛如此矜持,卻在意料之外。
前幾日,她縱使解了衣裙貼上去,楊武都懶得看她一眼,怎么今天楊武主動相求,韓笛卻還端起來了?
徐志穹走上前去想問個究竟,看到徐志穹來了,楊武不躲不閃,反倒拉上徐志穹道:“志穹,你幫我勸勸師妹,神機司的事情,得靠她幫忙。”
徐志穹一怔:“神機司的事情,她能幫什么忙?”
“你是不知道,神機司樞首單忠明,今年五十有二,家里有一房正妻,二十二個小妾,外邊還有十幾房外室,
這樣的人,只要找個像樣的狐媚子,從他嘴里不怕套不出話,
志穹你且想想,咱們認識的人當中,最會套話的狐媚子是哪個?那自然非韓師妹莫屬,當初我被她套過多少話,這事若是派她去了,還怕辦不成么?”
韓笛紅著臉道:“徐師兄,你聽楊師兄這話說得多傷人!同門一場,我豈能受他這般侮辱。”
徐志穹數落楊武一句:“你看你這人,你這是怎么跟師妹說話呢!師妹是正經好姑娘,誰說咱師妹是狐媚子?”
楊武低頭不作聲,徐志穹轉臉又對韓笛道:“韓師妹,楊武就這么個人,你不要和他計較,我代他給你賠個不是,你看這樣,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你把這事辦了,價錢合適不?”
韓笛氣得青筋暴起:“徐志穹,你也羞辱我!有本事你打我個魂飛魄散,這事情,誰要再敢提起,我跟他敵命!”
徐志穹趕緊勸道:“師妹息怒,你看八百兩如何?”
韓笛眼淚下來了:“你們把我當成什么人?你們憑甚這么欺侮我!”
楊武道:“志穹,這就是你不爽快了,湊個整,一千兩!”
韓笛哭的更兇,楊武無奈道:“要不這樣,你只要肯答應,我帶你入不陽道!”
“誰稀罕你那不陽道!”
“那你說,你想入哪個道門?”
韓笛收了哭聲道:“師兄,你這話說的卻見外了,徐師兄是要做大事的,小妹幫一把也是應該。”
楊武眉頭舒展道:“我就知道,咱們韓師妹還是念及著同門的情誼。”
韓笛擦擦眼淚:“小妹在殺道上沒什么天分,這些年修為也沒個長進,
楊師兄那道門,不是誰都能學得會的,小妹有自知之明,也不敢攀那個高枝,還是想找個合適的道門好好修行,日后修為要是有些長進,也好多為兩位師兄出些力氣。”
楊武道:“那你且明說,到底想進哪個道門?”
韓笛低下頭道:“妹伶前輩曾說過,我在她道門之中,還是有些天分的,前輩挺喜歡我的,還送過我不少胭脂水粉,
小妹求妹伶前輩給些點撥,可前輩卻說時機未到,徐師兄,你且和前輩說說,若是她愿意收下小妹,小妹自然愿意為師兄分憂。”
妹伶想收韓笛入道?
妹伶平時性情涼薄,好像對周圍的人和事都提不起興趣,還真沒想到,她會看得上韓笛。
妹伶說韓笛有道門天分,那星宿廊里的那個舞姬呢?她是不是也很有天分?
若是妹伶看得上她,或許也能把她收伏了。
徐志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舞姬說過,我見過她的道門祖師。
難道她的道門祖師就是妹伶?
徐志穹陷入沉思,韓笛嗔怪一句道:“師兄,你答不答應?”
“答應,答應!”楊武在旁道:“咱們先去夜郎國一趟,志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師妹要是有真本事,這還不就是志穹一句話的事。”
韓笛點點頭,回房整理行囊去了。
徐志穹道:“妹伶在什么地方?”
楊武四下看看道:“適才還在,好像就是你來了之后,她突然不見了。”
“我來了,她不見了,難道是要躲著我…”徐志穹很是詫異。
“她不在卻好,”楊武道,“她若是不肯收下韓師妹,這事情卻也談不妥了。”
“你現在騙了韓師妹,日后若是妹伶還不肯收她,卻如何是好?”
楊武壓低聲音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說,先把她騙去夜郎國。”
次日天明,徐志穹叫來了洪振基,先問起了袁成鋒的道門。
洪振基不假思索道:“袁成鋒是兩生玄道的三品修者。”
兩生玄道,按照徐志穹的理解,就是陰陽道。
在同品級的情況下,陰陽道受儒道克制,就連太卜在公孫文面前都占不到便宜,袁成鋒不可能在三合之內擊敗公孫文。
看來洪振基也不知道袁成鋒的道門。
徐志穹把韓笛帶到了洪振基面前。
看到韓笛,洪振基神色如常,沒覺得韓笛沒什么特別之處,
韓笛微微低下頭,先用了三成功力。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只紅到了腮邊,嬌美之處,沒讓洪振基有絲毫尷尬。
饒是如此,洪振基也只是多看了韓笛兩眼,以他的身份,絕色姝麗見過無數,也受用過無數。
韓笛這等姿色,算得上萬里無一,但離傾國傾城還差了些,不至于讓洪振基在徐志穹面前失態。
韓笛看了看徐志穹。
徐志穹嗤笑一聲,表示了對韓笛的鄙視。
韓笛臉上露出些許委屈,輕輕低下頭,好像用絹帕輕輕拭淚,實則趁機往臉上擦了些胭脂。
這胭脂是妹伶送給韓笛的。
淡淡的香氣剛剛飄出來,洪振基的視線立刻凝固在了韓笛身上。
韓笛沖著洪振基眨眨眼,目光閃爍一次,洪振基便覺的胸口顫動一下。
“束王,束王?”徐志穹呼喚幾聲,洪振基如夢方醒。
“運侯,何事?”
徐志穹對著洪振基耳語幾句,洪振基一臉慌亂道:“這事情若是被神君知曉了,我這條性命可就…”
“知曉了又怎地?無非讓你請單忠明吃頓飯,同僚一場,你們平時還沒往來么?”
洪振基嘆口氣道:“也罷,韓姑娘,這事情千萬做的穩妥些。”
韓笛微微低下頭道:“還靠束王多多照應。”
只這一句話,卻又讓洪振基有些恍惚。
單忠明頂得住么?
洪振基隱約看到了龍袍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