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智沾染了枯之塵,身體開始迅速衰老,
韓辰清晰的看到隋智的皮膚顏色變深,不斷松弛,滿頭發絲,由黑轉白。
在和隋智交手的同時,韓辰一直觀察著殘留的枯之塵,躲避這些塵埃并不難,但時刻保持就不那么容易。
尤其是兩名三品搏殺的情況下,總有一方會忽視枯之塵的變化。
韓辰有常德才掩護,他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枯之塵上,不僅可以躲避掉每一顆塵埃,還可以悄無聲息的改變一些塵埃的位置。
有一片塵埃,正好在生效時,落在了隋智的身上。
蒼老的身體讓隋智的戰力嚴重受限。
他的骨頭變得像蠟燭一樣脆,萎縮的肌肉就像掛在骨頭上的一團亂麻,連平時一成的力量都用不出來。
唯一沒受到嚴重影響的只剩下氣機。
從炎煥身上吸取的氣機依然充沛,而吸取氣機的能力似乎也沒受到影響。
隋智把身體擴散到全身,用氣機強行改良自己的身體,同時還在吞噬法陣之中的氣機。
但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因為常德才的手指已經點在了他胸口上。
一指點中,隋智嘔出一口血。
兩指點中,隋智的身體癱軟了下去。
三指即將點中,隋智全身氣機炸裂,一股氣浪翻滾,彈開了常德才。
隋智滿身是血,連一頭白發都被染成了紅色。
他再次炸裂了氣機,這次炸得更加兇狠,噴薄的氣浪擾動著周圍的氣機,把韓辰的法陣破壞了。
可這對韓辰而言沒有損失。
法陣壞了,再布置一道就是。
而隋智付出的代價,是自己接近油盡燈枯的身體。
氣機炸裂之后,他變成一團血肉墜落在了營地之中。
韓辰帶著法陣追擊了下來,所有蠱士和蠱蟲全都拼命圍攻韓辰,營地之中,一片大亂。
此時,道門的優勢展示了出來。
同為三品,炎煥對蠱術的辦法不多,韓辰則有碾壓般的優勢。
前邊來了個男子,身軀扭纏搖晃,好像蛇一樣,來到韓辰面前,一腳踢向了韓辰。
韓辰閃身躲開,那男子又打來一拳。
韓辰隨手拿起身邊一直壯碩的蝎子招架,蝎子的厚甲當即被打穿,滿腔汁液流的到處都是。
這男子好大力氣。
韓辰一笑,看似他是蛇蠱,其實這是個地龍蠱。
蛇蠱擅長用毒,而地龍蠱的特點是力大和抗打。
所謂地龍,就是蚯引,又叫曲蟮。
別看曲蟮鉆土吃泥,看似柔軟無力,可實際上,如果將曲蟮身軀放大,力氣遠勝過同體型的飛禽走獸。
而且這東西是真的抗打。
被他打穿的蝎子,臨死之前發起最后一擊,用一只巨鉗,把那男子攔腰夾成了兩截。
男子沒死,下半身跑到韓辰背后踢打,上半身爬到韓辰身邊抱腿。
韓辰隨手擲出一枚銀針,陰氣四分,陽氣二分五,進天柱穴,直接將地龍上半身引爆。
回手再一枚銀針,陰氣一分二,陽氣六分三,進足三里,炸了地龍的下半身。
一名男子從肩頭到肋下,一邊長了十幾只手,沖向了韓辰。
這是只千足馬陸。
韓辰隨手一枚銀針,刺中了男子的大椎穴,男子滿身的手臂瞬間脫落,脫落之后又長出來,長出來之后再度脫落,如此往復,直至男子枯瘦如柴,骨肉耗盡而亡。
前方來了一只兩丈多高的金蟾,跳躍之間,伸出三丈長舌,要吞吃韓辰。
韓辰不躲不閃,一枚銀針打在金蟾頭頂,金蟾咕咕一聲悶吼,蹲在原地不動,韓辰站在金蟾頭頂,控制著氣機,讓金蟾帶著他跳躍。
一只螳螂蠱士沖上來和韓辰拼命,沒等靠近韓辰,被蟾蜍一口吞進了肚子。
一只青蟲倒是聰明,不和蟾蜍硬鋼正面,從側面爬上蟾蜍嵴背,正想對著韓辰咬上一口,金蟾背上突然滲出毒液,把青蟲化成了一攤膿血。
韓辰踩著蟾蜍,一直在追隋智。
隋智滿身重傷,帶著蒼老的身軀,在軍營之中狼狽逃竄。
中軍帳就在南營。
營地之中大亂一片,隋智境地如此窘迫,肖松庭聽的如此清楚,但并不打算救他。
對肖松庭而言,這場戰爭的勝負遠比隋智的生死重要。
他發現狀況不對,炎煥不應該從南面下山,因為東面是突圍的最佳路徑。
他識破了炎煥的計策,炎煥是來做餌的,荒山東面有不少守軍,都去攻擊炎煥了。
哪怕放走一個炎煥都沒什么關系,但絕對不能讓郁顯大軍逃走。
肖松庭即刻傳令:東營留在原地堅守,炎煥由南營獨自應對,北營隨時支援東營。
軍令既出,傳令兵急匆匆跑到假中軍大帳送信。
營地之中到處都是尸體,傳令兵很是緊張,快步走到一半,突然看到角落里,一名校尉沖他招手:“來,來這邊。”
傳令兵趕緊走了過去。
校尉看了看傳令兵道:“你身上有蠐螬?”
這名校尉的郁顯話很蹩腳,連比劃帶說,傳令兵半天才聽明白,沖著校尉點點頭,他身上的蠱蟲確實是蠐螬。
卻說這名校尉連郁顯話都說不利索,這名傳令兵為什么不懷疑?
因為肖松庭從怒夫教帶來了不少軍官,這種不會說郁顯話的軍官身份都不低。
校尉道:“你今晚辛苦了,給你塊肉吃。”
士兵接過一塊肉,愣了半響。
“客氣什么,趕緊吃了。”童校尉捏開士兵的嘴,把肉塞了進去。
肉入口即化,傳令兵砸了咂嘴,轉身離去,走了幾步,突然換了性情。
他不想去中軍大帳,他鉆到了營地角落,在地上挖了個洞,然后鉆了進去。
這很符合蠐螬的天性。
郁顯大軍已經開始從東面突圍,東營的守軍派兵請求支援。
求援的士兵走到假的中軍大帳,中軍大帳再派出傳令兵,去找肖松庭。
這就是肖松庭的規矩,除了特別重要的人物,和這幾個傳令兵,沒有知道真正的中軍帳在什么地方。
傳令兵收到東營的消息,趕緊給肖松庭送信,剛走沒多遠,童校尉又來了。
“你是螳螂吧?”
傳令兵皺眉道:“是又怎地?”
他對怒夫教的軍官向來不太友好。
童校尉倒了一杯酒道:“這是將軍賞給你喝的。”
傳令兵詫道:“你是哪個營盤的?我為什么要喝你的酒?你到底要做…”
童校尉上前把傳令兵的嘴給捏住,把酒灌了下去。
傳令兵喝了這口酒,神情略有恍忽,不多時,便爬到一棵樹上去,捉蟲子吃。
許久沒收到戰場上的消息,肖松庭有些擔憂。
可自從上次在徐志穹手里丟了性命,肖松庭變得特別謹慎,他不想到戰場上去冒險。
而且韓辰還在營地里,這讓肖松庭不想離開營帳一步。
這座營帳周圍遍布機關陷阱,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催促傳令兵去打探消息,傳令兵離開軍帳,走了百十來步,又遇到了童校尉。
童校尉看了一眼,回身道:“徐校尉,這個不是煉蠱的。”
徐志穹答應一聲道:“來了。”
他走到傳令兵身后,把他的嘴捂住,拖到隱秘處,跟他商量了一下:“你不要叫,我把你的脖子擰斷。”
傳令兵不同意,不停的掙扎。
徐志穹道:“那這樣,你告訴我一件事,你們的主帥叫什么名字。”
傳令兵回答道:“是肖司徒!”
徐志穹驚訝道:“真的是肖司徒么?”
傳令兵答道:“千真萬確!”
“原來是故人來了,”徐志穹點點頭,和傳令兵接著商量,“該說的,也都說完了,現在你不要出聲,我把你脖子擰斷。”
徐志穹捂住了傳令兵的嘴,就當他默許了,反手擰斷了他的脖子。
趁著營地大亂,徐志穹和童青秋混進了敵營,換上敵軍的戰衣,默默監視敵軍主帥的一舉一動。
而此刻,從東面突圍的郁顯士兵越戰越勇,已經從包圍圈撕開了一道缺口。
蠱族軍士遲遲沒有收到肖松庭的命令,更沒有見到援軍。
突圍出來的郁顯士兵,迅速分散,四下奔逃。
這是炎煥的命令,不要求他們反擊,只要求他們逃命。
梁振杰見狀,附身在一名將領身上,振臂一呼,用郁顯話喊道:“整軍,整軍!跟著大奉常殺敵!”
這句郁顯話是跟徐志穹認認真真學來的,基本做到了字正腔圓。
大亂之下,尋常人喊這一嗓子,根本沒人聽得見。
但這是兵家三品梁振杰的聲音,這一聲喊之中帶著兵家的八品技——勵軍。
激昂的回聲在荒山之下來回響徹,聽的士兵熱血沸騰。
突圍而出的士兵,很快集結到一處,但他們不知道往哪打。
他們看到巨大的鬼車神鳥,還在南邊和敵人血戰,就想往南邊沖。
這個思路是錯誤的。
等他們繞到南邊,炎煥也該陣亡了,他們會再次陷入包圍。
正確的作戰方式,是已經突圍的士兵,配合沒有突圍的士兵,原地反擊,直接殲滅東營的守軍。
在大亂之下,如何下達軍令?
梁振杰只會說那一句郁顯話。
而且他只是附身在了一名普通軍官身上,大軍未必會聽從他們的命令。
不需要下達軍令。
突圍而出的郁顯將士,看到了一群士兵直接撲向敵軍,開始反擊。
這群士兵是何來歷?
是楊武和他的紙人。
隋智吸了陰氣之后,楊武立刻從南營跑了回來。
他的任務是帶上五百紙人,給郁顯大軍領路。
這就是梁振杰的戰術,這是郁顯人和蠱族的戰斗。
這仗還得郁顯人去打,但得教會他們怎么打。
楊武的表率作用,比任何軍令都管用,突圍而出的將士爭相效彷,就地反撲,尚未突圍的將士舍死鏖戰,東面山坡之上,烈焰翻滾,蠱蟲哀鳴之聲不斷。
掌燈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