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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玉陽,賠罪了

  這座房子,就是獵苑里的行宮,那座叫忠良宮的行宮。

  這座行宮有特殊的工法,可以改變尺寸,而今只展開了不到五分之一,所以看著比在獵苑的時候小得多。

  徐志穹親眼看著這座行宮吞噬了兩千多條性命。

  而今,長樂帝把它找了出來,擺在了皇宮門前。

  刑部尚書余光遠,站在群臣面前,宣讀了事件的始末。

  這座忠良宮可不止吞掉了兩千多條性命,通過審問苦修工坊的各坊坊主,長樂帝得知這座行宮一共害了上萬條性命,除了那兩千名力工,還有被騙來的乞丐和流民。

  這一萬多人,都被昭興帝種成了血樹。

  如今賊首昭興帝已經死了,葉安生不知去向,但苦修工坊之中,一群幫兇必須嚴懲。

  以呂慶明為首的十幾名工匠被帶到了忠良宮門前,他們都是種血樹的主要成員。

  長樂帝咬牙道:“以你等之罪行,理應凌遲處死,念及你等不是主謀,且在此間將你等處決!”

  呂慶明喊道:“陛下,我等冤枉,我等身不由己!”

  當初他答應過長樂帝,他愿意說出一切,只要給他個痛快就行。

  大限臨頭,這廝反悔了。

  太子看著徐志穹道:“運侯,你親歷此事,你要怎說?”

  徐志穹走到呂慶明面前,低聲說道:“破奴苑那兩千個人,哪怕你愿意放走一個,我今天都能饒你性命。”

  呂慶明喊道:“我若放走一個,葉安生卻不會饒了我!”

  “說得好!”徐志穹點頭道,“你在北垣招力工的時候,若是少招幾個,我也饒你性命。”

  “我,我,我當時…”

  他當時非但沒少招,為了保證血樹萬無一失,他還多招了百十來人。

  徐志穹搖搖頭道:“從我那天看見你,你就必死無疑,能這么死,已經算是便宜了。”

  一群工匠大聲哀求,徐志穹轉身離去。

  余杉率武威軍,將一群工匠推進了忠良宮,關上了行宮大門。

  看著這無比熟悉的宮殿,呂慶明當場尿了,十幾名工匠哭作一團。

  鐘參在外操控機關,宮殿屋頂墜下,哀嚎聲戛然而止,這群工匠當即被壓成肉泥。

  長樂帝高聲道:“此物原名忠良宮,這名字當真玷辱了忠良二字,今后改名為鋤奸閣,禍國殃民,奸佞之徒,殺之無赦!”

  眾臣默而不語,宮殿之中飄出的陣陣血腥氣,讓他們感到些許恐懼。

  李沙白露出一絲笑容,默默看著長樂帝。

  長樂帝又道:“種血樹,是先王之罪,是宗室之罪,此罪,不當忘卻。”

  梁季雄臉頰一陣顫抖,面子上難堪,心里也不是滋味。

  李沙白的臉上則滿是敬意。

  大臣們面面相覷,感覺自己聽錯了。

  一國之君向百姓認錯?

  還不是罪己詔!

  是當面認錯!

  大臣們覺得這太不合規矩。

  原本還算正常的長樂帝,怎么又開始胡鬧了?

  只有在遠處圍觀的百姓,滿懷期待的看著長樂帝。

  這些百姓,是長樂帝請來的。

  他們心里有傷,很深的傷。

  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可除了有一個提燈郎拼死為他們報仇,再也沒有人理會過他們。

  這一刻,他們似乎看到了新君帶來的希望。

  長樂帝高聲喊道:“凡是為血樹所害者,其家人可獲三十兩白銀撫恤,其家人務農、經商者,稅負全免,玉陽向死去的冤魂,賠罪了!”

  說完,長樂帝向圍觀的百姓深施一禮。

  一國之君,向百姓施禮?

  大臣們不知所措,只能跟著長樂帝一起行禮。

  一老嫗放聲哭嚎:“兒啊,你冤啊,大官家知道你冤啊!”

  長樂帝起身又道:“梁玉明勾結蠱門篡逆,以至招來蠆元厄星,害人無數,說到底,也是宗室之過,死者家人亦可獲三十兩銀子撫恤,其家人務農、經商者,稅負全免!涼芬園中,遇難百姓,亦同之!玉陽給諸位,賠罪了!”

  說完,長樂帝再行一禮。

  圍觀百姓,哭聲一片。

  李沙白不住頷首。

  長樂帝吩咐戶部,即刻發放撫恤。

  長樂帝回宮,梁玉瑤和徐志穹隨之。

  待屏退旁人,梁玉瑤埋怨道:“好不容易攢點銀子,又被你散出去了。”

  長樂帝嘆道:“這筆血債,終究要還。”

  徐志穹笑了,他最近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國庫空虛的消息若是散出去了,該怎么辦?

  把散播消息之人抓捕起來?

  那是癡蠢之人的做法。

  皇帝下詔澄清謠言?

  越是澄清,越容易讓人相信是真的。

  想盡辦法積攢銀兩?

  大宣開國七百年,攢下了八千萬白銀、兩千萬黃金,哪是一朝一夕能攢出來的?

  徐志穹找不到解決的方法,沒想到長樂帝解決了。

  攢錢解決不了的辦法,沒想到竟然通過花錢解決了。

  雖說他的心思不在這件事上,他只是想還債,但他真的把問題給解決了!

  徐志穹笑道:“無妨,銀子終究會有著落,有你這樣的皇帝,大宣也缺不了銀子。”

  “銀子終究是缺的,”長樂帝看著徐志穹,“所以那兩萬銀子…”

  徐志穹道:“莫要看我,工部尚書廖書鳴說他只有一萬兩家產,你信么?”

  長樂帝道:“且待來日,我把廖書鳴那雜種騙進鋤奸閣,先把他的錢騙出來,然后再殺了他,你覺如何?”

  梁玉瑤道:“這倒是個辦法,這鳥廝確實該死。”

  徐志穹搖頭道:“已經定下流放,一國之君,豈有戲言?這件事情交給我去處置。”

  三人在秘閣敘話,不多時,有內侍來報:“資善大夫李沙白,捐銀十萬兩。”

  長樂帝一陣歡喜:“李畫師送銀子來了,這銀子該不該收?”

  徐志穹道:“該收,有了這十萬兩,其他臣子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北垣碎香花茶坊,一名老翁進了屋子,叫了兩盤茶果,叫了一壺茶。

  茶不是上品,這里也沒有上品,壺里都是茶葉沫子,因而得名碎香花。

  老翁喝了兩杯茶,吃了口果子,突然哽咽起來。

  伙計趕忙過來給老翁拍背,還以為老人家噎住了。

  掌柜的也趕了過來:“老哥,你這是怎地了?”

  老翁含著淚道:“我閨女和兒子…官府給銀子了,官府說他們冤了!”

  掌柜的給老翁又倒了杯茶:“老哥,不是官府說的,那是大官家說的,新登基的大官家,大官家給咱們認錯了,給咱們銀子了。”

  “掌柜的,我哪怕窮的一個子沒有,我哪怕餓的剩一口氣,到你這里,一茶一飯從沒少過我的,”老翁摸出了一袋碎銀子,“他們給了我六十兩,這是一半,我給你,

  剩下的錢,我把孩子的墳頭修修,給我自己也買個墳頭,再買副好棺材,買點好吃喝,我,我就跟他們走了,勞煩你把我埋在他們身邊…”

  掌柜的搬進把銀兩塞進老翁的懷里:“這不扯澹么,我缺你這幾個銀子是怎地?以后我這鋪子不用交稅了,生意還不好做么!”

  老翁哭道:“我這就快死的人了,留著這銀子有什么用!”

  “活著,老哥,好好活著,咱們這樣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賺著了!得替他們把沒活夠的日子都賺回來!”

  老翁連聲抽泣,茶坊里,抽泣聲不斷。

  一名帶著斗笠的客人,放下茶錢,悄無聲息的走了。

  他走進一戶宅院,院子的主人迎了出來,將客人請進了正廳。

  待關上房門,客人摘了斗笠,問道:“你確定銀庫之中沒有銀兩?”

  這位客人正是隋智。

  “銀庫是我親手建造的,庫銀不超過五十萬。”這院子的主人,是葉安生。

  隋智搖頭道:“這卻不合情理,倘若銀庫之中連五十萬銀子都拿不出來,還怎么可能發銀子給百姓?”

  “發銀子給百姓?”葉安生非常震驚,“我說今天街巷上任地熱鬧,他為何要發銀兩給百姓?”

  隋智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葉安生大致算了賬:“厄星下凡,就折了兩萬多人,粱顯弘種血樹,又折了一萬多人,再加上真神外身下凡之時…加在一起有三萬四五千人,一人三十兩,卻要百萬之巨,皇帝上哪弄這么多銀子?”

  隋智看著葉安生道:“你確定這小皇帝只有一座銀庫?”

  葉安生一時語塞。

  隋智又道:“國庫若是當真空虛,以至人心惶惶,京城教眾方有起事良機,若是今日這般情勢,貿然起事,只怕難有半分勝算。”

  葉安生思量許久道:“我聽說長樂帝賣了兩座行宮,又從教坊司那里搜刮了些銀兩,徐志穹又在浮州抄了不少銀子,若是把這些銀子全算上,或許也有百萬之數。”

  隋智搖頭道:“大司空,隋某雖為武人,但對資材之事,多少也知曉一些,

  銀庫之中若只有百萬銀兩,皇帝又怎肯將這銀兩全數分給百姓?且如久旱之際,你我手中只有一瓢水,又豈能澆給地上的野草?

  百姓比地上的野草還輕賤,長樂帝給他們發了一百兩銀子,無非是新君登基,圖個花紅草綠,賺個喜慶而已,

  就像萬貫之家花幾兩銀子買幾支鮮花,長樂帝出手這么闊綽,在他手上至少有幾千萬的銀子。”

  葉安生神情凝重:“難道他做太子的時候有私藏?”

  隋智嘆道:“且不說他藏了多少銀子,且說當前的局面,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跑到戶部去領銀子?你可知有多少人念著小皇帝的好?

  若是在這個時機起事,只怕教眾剛上街頭,就要被平民圍堵,到時候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難了。”

  葉安生趕緊抱拳道:“若不是大司馬提醒,葉某險些闖下大禍!”

  隋智趕緊回禮:“大司空何必客氣,你我都是戴罪之身,理應彼此照應。”

  工部尚書廖書鳴,自離開京城后,摘了枷鎖,摘了鐐銬,脫下囚衣,換上便服,一路向北境而去。

  這就是所謂的流放三千里,這一路不需要受苦,到了北境也不用受苦,且到軍營里點個卯就是,那邊已經有人準備好了宅院,錦衣玉食,美酒佳人,一樣都不少。

  到了夜里,負責押送的差人在客棧定好了上房,恭恭敬敬請廖尚書下車,讓廖尚書回房歇息。

  一并同行的還有十幾位工部官員,有一名左侍郎,兩名都水清吏司郎中,三名員外郎,三名主事,一名所正,一名提舉,典史和副使若干。

  這些官員,按官階大小分別入駐,左侍郎是正三品大員,待遇自然不能差了,得和尚書一樣住上房。

  可左侍郎沒急著入住,先帶著大小官員,到工部尚書房中行禮。

  廖書鳴趕緊還禮道:“諸位,廖某已是罪囚,早就沒了官身,大家莫再叫我尚書了。”

  左侍郎抱拳道:“一日是尚書,一世便是尚書,我們日后仍愿追隨尚書左右,甘效犬馬之勞!”

  不跟著廖書鳴,他們真就成了罪囚。

  跟著廖書鳴,到了北境,他們還是人上人。

  廖書鳴老淚縱橫:“廖某落魄如是,仍有諸公相隨,此生足矣!”

  場面十分動人,所有人都流下了淚水,直到深夜,眾人才各自睡下。

  剛睡下沒多久,廖書鳴感覺臉上一陣刺痛,突然醒了過來。

  睜眼一看,卻見一名俊俏的女子,正用長針,此他的臉。

  “你是何人?”廖書鳴一驚,正要起身,可試了幾次,卻沒能坐起來。

  夏琥把他連著被褥,加上內衫,全都縫在了床上:“廖尚書,你別慌,我就是想試試你臉皮有多厚,一半的針,還真就刺不透。”

  “你敢來害我?”廖書鳴放聲大喊,夏琥當即把他嘴縫上了:“廖尚書,我有個朋友,有件事情要問你,他想讓你給解釋解釋,什么叫大體,

  你別著急,慢慢說,若是活著的時候不想說,等我殺了你再說也來得及!”

  廖書鳴不停眨眼睛,表示有話要說。

  夏琥把他嘴上針線剪開了,廖書鳴喘息片刻道:“我不知你是哪路強人,留我一條性命,我給你些銀兩就是了。”

  夏琥笑道:“你家都被抄了,還能有幾個銀兩?我可不缺那點散錢。”

  廖書鳴喃喃低語道:“三…”

  “三萬兩?”夏琥一驚。

  “三十萬兩!我給你三十萬兩,你饒我性命!”

  “三十萬兩?”夏琥臉都白了,“你們這識大體的人,也太會賺銀子了,這特么得賣多少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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