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梁振杰來了。
昔日的兵家三品,一代名將,變成了長生魂。
七百多年沒打仗了,而今來到戰場,還能發揮作用么?
他還能做些什么?
兵家三品技,蚩尤兵主印?
兵主蚩尤印會限制雙方的技能,讓戰斗回歸到血肉廝殺。
徐志穹手下都是殺道、陰陽和墨家的修者,浮州的官兵大部分是普通士兵,這明顯是在扼殺自己的長處。
兵家四品技,行伍之魂?
以行伍血肉之軀,凝聚兵主之魂,與敵廝殺鏖戰,一步不退,直至一兵一卒?
徐志穹可不想把戰斗打這么慘烈。
徐志穹還在細數著兵家的技能,想著哪些技能對這場戰斗更有用處 結果梁振杰一開口,就讓徐志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曾和楚信并肩作戰,但他對兵家的了解還是不夠。
真正的兵家強者,對戰斗的基本思維都和他不一樣。
梁振杰根本沒考慮勝負的問題,因為那根本不是問題。
“志穹,這仗你打算怎么打?畢竟對方是宣人,你想適當震懾即可,還是真想打疼對方?
又或者你想令其元氣大傷,再無還手之力,又或者你想把這支軍隊徹底送到陰曹地府?”
“徹底送到陰曹地府?”徐志穹愣住了,“你有辦法全殲敵軍?”
梁振杰笑道:“辦法確有,只看你狠不狠的下心來。”
徐志穹倒是狠得下心來,但這不想他想要的結果。
在北境打仗的時候,在最艱難的時刻,他知道一兵一卒有多么寶貴,為了浮州知府這一個敗類,葬送了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顯然不值得。
但若只是敲打則毫無用處,迫使敵人放下武器的最好方法,就是打疼對方。
徐志穹定下了目標,梁振杰當即定下了戰術:“既是要打疼對方,楊武便是此役的主將,戰場應在城內,今夜便是作戰良機。”
一聽說當主將,楊武很是興奮,可一聽梁振杰布置下的戰術,楊武又有些犯難。
“你說的這些,我當真能做到么?”
梁振杰笑道:“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就是。”
當天入夜,兩千浮州軍在縣城之外二十里駐扎,營盤地處交通要道,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有道路。
梁振杰看了看敵營的排布,便看出了敵軍的實力。
“敵軍有人打過仗,營地布置的非常齊整,而且這人很謹慎,對你的實力也知曉一二。”
“何以見得?”
梁振杰道:“如果對方不知曉你的實力,大可連夜進兵,直接攻占縣城,那卻正好遂了我心意,
你手下的提燈郎,五人為伍,分作六伍,提前埋伏在縣城各處,憑他們的戰力,尤其是在巷戰之中,一伍殺掉百人都不在話下,
敵人若是悚懼,不敢分兵,集結一處,則正好上了陰陽師的砧板,你手下有三品陰陽師,只要提前布置好陣法,全殲與否,只看你心意。”
三品陰陽師?
哪來的三品陰陽師?
太卜跟來了?
徐志穹四下張望,分外緊張。
且不說太卜跟來的目的是什么,就算他出于好意,徐志穹現在無力支付報酬。
身邊霧氣繚繞,梁振杰在徐志穹眼前隱約畫出一個韓字。
韓大哥?
韓辰有了陰陽三品的修為?
那他“史太卜”的夢想是不是就快實現了?
藏得很深啊。
徐志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當初他和陶花媛、童青秋一并昏迷,是不是因為晉升的緣故?
這么說桃兒到四品了?
童大哥也到五品了?
生克雙星沒了,陰陽道不是快崩塌了嗎?
為什么會集體升級的狀況?
太卜現在又是什么修為?
看來是此前出現了理解偏差,生克雙星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有可能晉升成了一品星宿。
他選擇了道門之中有天賦的幾個人,提升了他們的修為,包括韓大哥、桃兒和童大哥。
太卜呢?
太卜在生克眼中算是有天賦么?
天賦不用說,否則太卜也不可能獲得三品修為。
太卜在陰陽司里和梁孝恩大打一場,就證明他有和星官掰手腕的實力,而且對手還是極其強大的星官。
也就是說,太卜現在很可能已經到了二品。
陰陽道門崛起了!
“志穹,你在想什么?”
徐志穹趕緊拉回思緒,繼續聽梁振杰講解戰術。
他說的沒錯,只要給韓大哥充足的準備時間,殲滅敵軍不在話下。
這就是頂級兵家的思維,通過敵軍的任何一個舉動,都能準確的推測出戰局走向。
但現在敵軍不進城,和梁振杰此前制定的戰術有出入,又該如何?
這對梁振杰來說都不是問題,臨戰變陣對他來說幾乎算得上基操。
“我和楊武今晚劫營,你讓提燈郎在營外做好接應,讓兩名高品陰陽師出戰。”
深夜,常德才和楊武來到敵營附近,身邊有一團霧氣繚繞。
“常姑娘,你且記住一件事,時刻守在楊武身邊,寸步不離。”
常德才頷首。
梁振杰又對楊武道:“千萬記得主將的本分,敵軍面前不容半分怯懦。”
楊武連連點頭。
“第一隊,火陣。”
楊武先派出五十個紙人,借助陶花媛的法陣,來到敵營北面。
一團霧氣圍在紙人周圍,用兵家五品技——潛行無聲,讓紙人悄無聲息爬進了敵營。
五十個紙人沒有急著動手,他們有的鉆到了弓樓下,有的趴在哨塔旁,有的則在營帳旁邊縮成一團,大部分紙人集中在了營盤的柵欄旁邊。
梁振杰再次下令:“第二隊,沖陣!”
這次,楊武派出了一百個紙人。
一百個紙人,手中各執掌刀盾,在霧氣籠罩之下,刀盾撞擊,緩緩走向敵營。
徐志穹在旁邊用陰陽術相助,別的技能他不濟,幻術卻是一流,一百名紙人借著濃霧的掩護,做出了數千人的聲勢,遠遠望去,手持刀盾的士兵,如潮水般向營盤涌來。
浮州軍應對的非常及時,弓弩手集中在柵欄附近,箭失如雨而至。
可箭失對紙人的殺傷力非常的小,更何況大部分紙人都在幻術和濃霧的籠罩之下,弓弩手根本分不清真假,大部分箭失都落空了。
浮州軍忽然察覺出狀況不對,及時改變策略,不再營中放箭,而是派出三百騎兵,直接沖向了紙人軍陣。
這是一次果斷而正確的應對,只是沒想到在騎兵前隊沖出營盤,后隊正待出發時,梁振杰下達了命令:“放火。”
楊武當即觸發了五十個紙人,這些紙人身體里裝著火油和硝磺,一經觸發,從柵欄開始,向弓樓哨塔蔓延,連上兩側軍帳,形成一片火海。
這片火海正好出現在騎兵中央,騎兵軍陣當場大亂,梁振杰對徐志穹道:“掌燈。”
徐志穹吩咐朱福星召喚二十四盞紅燈,燈籠飛舞,先祝鑄成彪魑鐵壁,將騎兵困住,燈籠交錯飛舞,鐵水、炭火、鉸刀、熱油,傾斜而下。
騎兵驚慌失措,全無戰意,人馬互相踩踏,死傷不計其數。
三百騎兵,尚未交戰,卻在慌亂之下大部分葬身于踩踏和大火。
徐志穹由衷慨嘆,梁振杰真是個妖人。
假如有一天他復生了,讓他和楚信打一場,誰勝誰負,當真難料。
更妖的手段在后面。
梁振杰又來軍令:“殺陣。”
真正殺敵的手段還沒用處來。
陶花媛用法陣把楊武送到了營盤南面,楊武把純陰之氣用到極限,操控三百個紙人沖向了敵營。
梁振杰再用潛行無聲之技,讓三百個紙人幾乎不露痕跡的靠近了敵營。
而敵營之中,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營北的大火,對南面突然出現的紙人毫無防備。
三百紙人沖進營盤,見人便殺,浮州軍在營盤之中疲于應對,慌亂之下,對戰局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他們認為自己陷入了包圍。
濃霧籠罩在營南,梁振杰用出了兵家六品技——甘苦與共。
技能的要義是把將領的氣機分散給士兵,讓士兵提升戰力。
這么做似乎沒有必要,三百個紙人同時榨取楊武的陰氣,眼看要把楊武榨干了。
敵營南面,一名浮州軍校尉率兵前來阻擊,揮起長刀,砍碎了兩個紙人。
紙人毀卻,陰氣釋放,純陰之氣撲向校尉,校尉只覺渾身冰冷,栽落馬下。
身后的士兵奮力殺敵,每砍碎一個紙人,陰氣便加重一分。
鏖戰須臾,營南浮州軍潰逃,純陰之氣的侵蝕讓士兵根本沒辦法和敵軍交手。
營北僵持片刻,浮州軍放棄了營地。
只用了四百五十個紙人,就連紙人都沒有太多損失,便讓兩千名浮州軍放棄營盤,狼狽撤退。
戰斗經驗不足,夜戰視野不利,戰術過于刻板,敵軍的三個致命弱點被梁振杰死死拿捏,且拿捏到了極致。
敵軍想退,卻能往哪退?
北邊、南邊,兩下受敵,西邊沒路,那就只能走東邊了。
但是東邊好走么?
韓辰早早等在了東邊,所有法陣都準備好了。
三品陰陽宗主在此,韓辰一揮手,風火雷電齊至,一輪法陣過后,留下滿地焦尸。
浮州軍比砧板上的肉還要無助。
韓辰只要再用一輪法陣,就能讓他們全軍覆沒。
但按照徐志穹叮囑,韓辰只把浮州軍殺到了一千以下。
水火雷電散去,韓辰漂浮在半空,默默俯視著身下的殘兵。
僅剩數百的浮州軍兩股戰戰,想要抬頭看一眼,卻又沒有膽量。
韓辰喝一聲道:“浮州知府何在?”
一中年男子抬起頭,看向了韓辰。
韓辰緩緩說道:“浮州百姓因你受苦,浮州軍士又為你所害,你這廝,合該千刀萬剮!今放你一條生路,回去安頓好殘軍,再來請罪,若是不從,明日便讓你灰飛煙滅!”
韓辰消失不見,中年男子率領殘兵落荒而逃。
關希成在韓辰身邊道:“韓醫師,那人不是高知府,他是同知季谷豐。”
“一猜就知道他不是知府,”韓辰嗤笑一聲,“這種鳥人,打仗不見得有本事,逃命確是好手。”
此役大勝,徐志穹準備酒宴,正待與眾人慶功,忽見楊武口眼歪斜,倒地不起。
韓辰急忙上前查看,發現是氣機耗損過甚。
“這可如何是好,”韓辰連連皺眉,“楊兄弟這氣機詭異,卻也不好幫他填補。”
梁振杰在徐志穹耳邊低聲道:“不必填補,他快升了。”
“快生了?”徐志穹抱起楊武道,“你對他作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