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金山走到公堂當中,對徐志穹道:“志穹啊,這些人身上有術法,他們說不出來指使之人的名字,先讓玉賢把他們捆了,帶回衙門。”
這事你直接跟牛玉賢說就好了,還得我傳一遍話?
徐志穹回頭看了看牛玉賢,牛玉賢確實聽到了屈金山的話,可他毫無反應。
徐志穹對牛玉賢道:“趕緊把他們綁了吧!”
牛玉賢轉臉道:“我還沒收燈呢!”
“那就收啊。”
“我等你命令。”
徐志穹有些意外。
在同輩之中,他堅信楚禾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沒想到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死忠。
這家伙不是一直收錢辦事么?怎么現在只聽我的話了?
徐志穹鄭重其事喊道:“提燈郎,收燈!”
牛玉賢一開盒蓋,把漂浮的燈籠收了回來,然后轉臉繼續看著徐志穹。
徐志穹道:“且把這些罪囚綁了。”
牛玉賢一扣腰帶,飛出幾條繩索,楚禾和楊武上前搭手,眨眼之間將五個人全都綁了。
徐志穹將罪囚和尸首一并帶回了衙門,屈金山在童青秋家里多留了一會。
嫂夫人還在昏迷中,屈金山拿出了些藥粉,給嫂夫人灌了下去。
吃了藥粉,嫂夫人氣息平順了許多,睡上一覺就能醒來。
屈金山是七品陰陽修者,童青秋是六品,類似這樣的藥粉,童青秋也會配置。
但現在他的藥粉不靈。
不光藥粉不靈,法器也不靈,陣法也不靈,所有的東西,只要經過他手,都不靈了。
兩人本就相識,童青秋抱拳道:“屈兄,有勞你了,這恩情…”
屈金山擺擺手:“舉手之勞,還說什么恩情?就算有恩情,也得算在志穹頭上。”
童青秋輕嘆一聲:“志穹都是為了我,倘若今天闖了禍,勞煩屈兄跟千戶求求情,莫要責罰他。”
屈金山笑道:“千戶寵愛這小子,你不必為他擔心,倒是你這里,為兄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你想必是中了太卜的手段。”
童青秋苦笑一聲道:“未必是太卜,但肯定是陰陽司的人。”
“童老弟,你恐怕要去一趟陰陽司了。”
童青秋嘆道:“我去倒是無妨,只怕他們容不下拙荊。”
武栩蹲在胖子面前,問一聲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抬起頭,掛著一臉鼻涕眼淚:“我叫盧伍。”
武栩轉臉問肖松庭:“這是你地盤上的人,你認得么?”
肖松庭點點頭:“這廝是個出名的搗子(混混),專干敲骨髓的生意,據說有幾萬貫家產,身邊養了一群打手,有幾個還有修為。”
徐志穹在旁邊默默做著盤算,一貫錢相當于五百元,幾萬貫的話,證明此人是個千萬富翁。
武栩問這胖子:“能賺下這份家業,好歹你也算個聰明人,今晚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提燈郎動手?”
胖子連聲哀嚎道:“爺爺,我真不知道這幾日是中了什么邪,我平時見了燈郎爺,連個屁都不敢放!”
屈金山道:“盧伍中了失心之術,這是六品陰陽修者的手段,能叫人失心發狂,做事不計后果。”
“我真是失心瘋了!”盧伍哭道,“別說是燈郎老爺,換做以往,我都不敢招惹童青秋那樣的人,別說是一千兩銀子,就是一萬兩,我也不敢去!”
武栩問道:“是誰給了你一千兩銀子?”
“是,是,是…”胖子面紅耳赤,有說不出話來。
屈金山在旁道:“千戶,這人中了陰陽術,他說不出指使者的名字。”
武栩笑道:“說不出,我可以猜呀,是陰陽司太卜么?”
“啊,啊,啊…”胖子張著嘴,舌頭伸的很長,哈喇子都流了出來,可始終發不出聲音。
“如果是,你且眨眨眼睛。”
胖子突然不會眨眼了,眼睛瞪得血紅,眼皮卻動不了一下。
“你動動脖子也好。”
咔!咔!咔!關節連聲作響,胖子的脖子也動不了。
“你拍拍手也行。”
胖子的手也石化了,還是動不了。
武栩問屈金山:“你見過這樣的陰陽術么?”
屈金山點點頭:“見過,這叫口禁之術,但我不會用,這是四品修者才會的手段。”
武栩又問胖子:“你怕死么?”
“怕,怕!”胖子的語言功能恢復了正常。
肖松庭在旁邊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敢說太卜這兩個字?”
“額,額…”胖子又說不出話來。
肖松庭對武栩道:“這就是太卜做的,他連這兩個字都說不出來。”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屈金山眉頭緊鎖,武栩沒作聲。
一直保持沉默的徐志穹突然開口了:“未必是太卜,盧伍,這事情是何芳讓你做的么?”
“額,額,額…”他又不能說話了。
徐志穹又問:“你能說何芳這兩個字么?”
“額,額…”
肖松庭愕然道:“何芳是什么人?”
徐志穹道:“是陰陽司的巫師,事發前一晚,她曾來請童大哥到陰陽司做官。”
屈金山長嘆一聲:“童青秋終究躲不過這劫數,太卜請他去做官,他不去也得去,太卜就是這么陰狠,
但這事肯定不是何芳做的,巫師是七品修者,我也是個巫師,不可能會口禁之術。”
徐志穹又問一句:“你能說智賢這兩個字么?”
胖子說不出來。
“弦月呢?”
也說不出來。
武栩笑了一聲:“看來只要是陰陽司的人,他都說不出來,是陰陽司想要對付童青秋,可陰陽司為什么找他們做打手?就憑這幾個鳥人也能打了童青秋?”
屈金山道:“童青秋失去了修為,好像還不止失去修為那么簡單,所有藥物和法器在他手上都沒用了,陰陽術在他身上成了禁術。”
“這又是什么手段?”
屈金山搖頭道:“這手段我連見都沒見過,恐怕只有太卜有這樣的本事。”
肖松庭道:“總之和陰陽司脫不開干系,他們敢指使這人襲擊提燈郎,必須得給咱們一個說法!”
屈金山道:“若依推斷,倒也是這個道理,可咱們終究拿不出實證,就算有證言,就憑這幾個搗子的所說…”
他是在提醒武栩,不必為此事和陰陽司大動干戈。
“確實得有個說法,”武栩轉臉看著肖松庭,問道,“盧伍手上有過人命嗎?”
肖松庭舔舔嘴唇:“他們這敲骨髓的行當,人命肯定是有過。”
“既是犯過人命,怎么不早點處置了他?”
這個問題有點難為肖松庭了,要是他徇情枉法,讓盧伍逍遙法外,那他也該受罰,可這事和他沒什么關系。
“當初他到一家藥鋪敲骨髓,失手打死了藥鋪的老掌柜和一個伙計,刑部接了這案子,沒給他定罪,聽說他是刑部侍郎鮑敬忠的遠房表親。”
盧伍趕緊說道:“不遠,不遠,還沒出了三代!”
他以為說出這層關系,武栩能放他一條生路。
武栩看著徐志穹:“之前讓你別趕盡殺絕,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咱們衙門沒這么多飯食養活閑人,都殺了吧。”
這群搗子跪在地上放聲哀嚎,徐志穹激動的兩眼放光。
都殺了!這能賺多少功勛!
等等,有兩個九品下和一個九品中的打手,罪業不到二寸,這樣的人不能親手殺了,否則會受到懲罰。
這可怎么辦?千戶的命令不能不聽。
武栩已經走到了大牢門口,突然喊一聲道:“別吃獨食,也給你兄弟們練練手,尤其是那沒殺過人的。”
徐志穹踏實了。
今晚參與行動的有五個人,屈金山不算,還有楚禾、楊武和牛玉賢,正好一人一個。
盧伍的罪業超過四寸,徐志穹并不感到意外,這人靠敲詐勒索發家,四寸的罪業不算長。
九品上段的打手被徐志穹殺了,罪業有三寸多一點。
還有一個九品中的打手,罪業和九品上的差不太多。
這些罪業加在一起,意味著一件事,徐志穹要升八品了。
他帶著激動的笑容,一路安慰著盧伍,把一群搗子押送到了望安河邊。
“沒事,一點都不疼啊,疼的日子在后邊,你這些年,糟蹋了多少好人家?能這么痛快一死,是好事!真是好事!你笑一笑,快笑一笑!只要你肯笑一笑,我保證你死得好看些。”
楊武取來了判詞,當著一群圍觀者,高聲宣判:盧伍等五人,夜闖民宅,強擄民女,判斬決!
盧伍還在做著最后抵抗:“你們敢!你們冤枉我!我沒有強擄民女!你們不能草菅人命!死罪得交大理寺復核,你們憑什么說殺就殺!”
圍觀者當中有不少商人,望安河邊的商人沒有不認識盧伍的。
“盧伍這是怎地了?怎么要問斬了?”
“沒聽說么,他強擄民女,這是撞了風口。”
“誰敢殺他?他可是鮑侍郎的表親,等案子到了大理寺,還不知道怎么說呢!”
一個商人懂得些律法,笑道:“這就是你們不明白了,掌燈衙門斷案,不用過大理寺,尤其是這人牙子的事情,說殺就殺。”
一個商人嗤笑一聲:“掌燈衙門怎地?盧伍這些年什么事沒做過?有人敢動他?你當鮑大人是好惹的么?也就嚇唬嚇唬他就算了!”
“那幾個搗子是死定了,盧伍肯定殺不得!不信你看著。”
徐志穹一刀砍了盧伍的腦袋,
圍觀者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商人嚇得合不攏嘴:“這提燈郎好大膽子!怎說殺就殺了!”
另一個商人壓低了聲音:“這是徐志穹徐燈郎,殺了周家一虎,還殺過不少人牙子,手狠著呢。”
“他不怕鮑侍郎?”
“誰知道呢…我的天,這又一個!”
徐志穹一刀下去,又殺了一個九品中的打手。
三根犄角到手,徐志穹咬牙忍著,沒笑出聲來。
不能笑,這是個嚴肅的場合。
他把刀交給了楚禾:“下一個給你,這是千戶的吩咐。”
楚禾接過刀,走到一名打手身邊,攥緊了刀把,半天沒動手。
打架,楚禾不含糊。
可他沒殺過人。
“快一點!”徐志穹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他著急呀,他的心都快飛到罰惡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