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廳中兩人都給嚇了一跳。
國公府的老夫人自不必說自家閨女性格有些古怪,這她是知道的。但這也怨不得她換了任何一個女子,哪怕從小接受大家閨秀的教育,可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足不出戶的獨自居住在一座小樓中好幾年,這性格怎么也正常不起來的。
作為大明帝國頂尖家族的嫡女,公主的女兒,就算本身條件再差,也不可能下嫁給地位相差太遠的人家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就算不能給家族帶來助力,至少不能帶來拖累。而且就算他們不介意,永康侯府可也不是好惹的。那些有資格與成國公府門當戶對,或者說有能力抵抗住永康侯府怒火的人家,顯然不會娶一個寡婦…若真有這樣的人,其本身條件必然是一塌糊涂。讓女兒嫁過去無非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那也沒意思。
原以為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無非嘆一聲女兒命苦,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人,自家閨女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沒想到卻忽如其來的冒出一群南海髡人,原本只是傳說中的人物,卻不知怎得竟然到了京師,聲勢又鬧騰的極大,混著混著,不知怎的竟然說是要跟京師大族聯姻了。本來僅僅是這樣的話,成國公府也沒想摻和,因為他們家沒有適齡閨女。那天在永康侯府的聚會,雖然侯府那邊送了帖子過來這是肯定的,畢竟還算是親家么,但成國公府上并沒有派人參加。女兒在他們家守著寡呢,這邊過去既容易觸景生情,也不太吉利,顯然不合適。
然而就是在這次聚會上,正是剛才那個小丫頭鬧了回幺蛾子居然去要了人家一張畫來。小丫頭的想法倒也簡單:看見那個短毛居然僅用一支炭筆便把自家小樓畫得漂漂亮亮,想起自家少夫人…嗯,如今該叫姑娘了,平日里閑來無事,卻也愛畫上幾筆,便想要過來讓自家姑娘看一看,沒準還能學到一招若換了大人還真沒這膽子,偏偏這小丫頭因為年紀幼小,平時在家里頗受縱容,養壯了膽子,想到什么便敢去做,居然真被她要過來了!
之后一切便順理成章了女方看見這幅畫,難免觸景生情感慨幾聲。而她們家陪嫁過去的成年仆婦可不象小孩子這么天真,一看這事兒有些意思啊,沒準兒還能湊一段佳話呢!馬上找機會回到國公府,跟家里太太這么一說…事關自家女兒的下半輩子,國公府也少不得舍了面皮,找人過來試探一下。
而短毛果然也像傳說中那樣特立獨行,并沒有當場拒絕,只說可以考慮,之后經過更多接觸,發現他們還真不太在乎這種事兒,只是對女方本身的相貌性格要求甚高而在這方面,國公府還是很有自信的。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這次正式會面,一開始還只說在廳堂里坐一坐,見個面而已。但俗話說“丈母娘見女婿越看越歡喜”,王晨年紀雖然早過了三十,可文化人么,細皮嫩肉的本身就顯年輕,再穿一身特精神的現代休閑裝,稍微打扮打扮,老太太看著就很滿意。而等到雙方開始交談之后,見兩位年輕人談到了園林藝術方面,干脆讓他們去園子里走走,更便于交流。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老夫人甚至已經開始設想接下來該怎么籌辦婚事的問題上…雖說約定好是要嫁到南方去,為了永康侯府的面子在京師這邊也肯定不能大操大辦,但多多少少總該有個禮儀,畢竟這是自家嫡女,先前那個沒選好,這回可不能委屈了她。
誰知道這時候卻忽然來報說拌嘴了…誒!看來還是先前叮囑得不夠,看自家閨女也像是有意思的,怕她害羞便沒多說。這下可糟了,小祖宗真不讓人省心哪,就算這些短毛行事古怪看不慣,這種時候也不能表露啊,以后慢慢想法子扭轉就是…二嫁仍能嫁成正房太太,且上無公婆嫌棄,下無庶子女惹事,財富地位都不差,小伙子本人看起來也挺精神,更妙的是聽說短毛那邊沒有納妾習俗…若是錯過了這戶,到哪兒再去找個這么合適的?
且不說這邊國公夫人心頭如何緊張,又如何絞盡腦汁的想要轉圜,那邊胡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倒不擔心王晨打退堂鼓。事實上王晨先前也算跟她交過底:有沒有結過婚是不大在乎的,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本人品貌如何,胡雯之前已經設法跟女方見過一面,還偷偷拍了張照片專門選的一款日本手機,拍照沒聲音那種。可惜因為動作倉促,圖像不太清楚。雖然回來跟王晨說他應該能滿意,但后者還是想要親自接觸一下。畢竟是關系到將來一輩子的事情,現代人肯定不能接受盲婚啞嫁,胡雯對此也表示贊同。
于是便促成了這次會面,兩人一對眼胡雯心里就有數多半有戲。之后果然相談甚歡,王晨是頭一次碰到這類大家閨秀沒感覺,但胡雯這段時間跟各家千金接觸較多,也算有了經驗,知道這些閨閣女子大都極為靦腆,連她這個做慣了知心大姐的初次見面時往往都會感覺談不下去。可這回人家卻愿意跟一個陌生男子談論,明顯也是有意思的。
明明雙方都有感覺,怎么會突然吵起來呢?胡雯思來想去,總覺得是不是王晨這家伙把他以前混藝術圈的壞習慣給帶來了以前在省總工會工作的時候,胡雯也接待過一些諸如文聯,作協,詩社之類單位。搞文藝的人不靠譜啊,帶這類“藝術家”團隊時她往往要多準備些現金,以防半途中忽然被通知去當地公安局領人,交五千塊罰款之類破事…王晨該不是覺得這家姑娘是主動找上門來的,心懷輕視之下說了些什么不合適的話吧?這位可是連史書上都有記載的“節婦”,在她面前言語輕浮,那真是被人扇耳光都沒話說。
胡雯提心吊膽看著那小女孩,唯恐她再說一句自家姑娘扇了對方一大嘴巴那就可以確定是王晨的錯了。然后自己就要趕緊想法道歉,并盡量挽回印象…好在之后那小丫頭倒沒再說更多,面對老太太追問是因何爭吵時,只是連連搖頭:
“婢子不知道呢,聽不懂,好像是爭執什么‘正筆’‘側鋒’該怎么使用…爭得可厲害了。”
廳中兩位同時長舒一口氣,那老夫人率先笑著搖搖頭:
“兩個傻孩子,書畫之道各有千秋,豈能一概而論。你這丫頭也是,大驚小怪的瞎咧咧什么,趕緊下去。”
對面胡雯也趕緊陪笑:
“是啊,他們搞藝術的就愛鉆牛角尖,這種事情有什么好爭論的,是好是壞畫出來不就知道了。”
一場虛驚就此過去,之后倒沒再出什么岔子。還真讓胡雯給說準了:之后不久又有仆婦來報,說那兩位爭執不下決定在筆下見真章,于是要了文房四寶在水閣書房中開始比賽,連午飯都不出來吃了。
這顯然不合禮儀,但廳中兩人俱是大喜,連聲說著不要去打攪他們,便高高興興單獨用餐去了。而那邊比賽結果也是不言而喻:一個只學過工筆畫,而另一個最擅長其實是漫畫。王晨在完成比賽內容之后甚至還有閑暇畫了幾張人物速寫,好壞姑且不論,光這份速度就足夠讓人詫異的了。
畫的人物當然是那位姑娘了,不過王晨在這方面其實很仔細,他并沒有單畫對方一人,而是給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些仆婦,丫鬟都給畫了張素描像,這樣再把正主兒包括在內就不顯得突出了,也不至于讓人感到輕薄無行。后來甚至連得到了下人匯報的老夫人也要求給自己畫上一張,于是原本預定好只有半天的拜訪變成了整整一天。
傍晚時分,當四輪馬車從成國公府家前院中駛出時,胡雯笑吟吟看著對面小伙兒:
“怎么樣?人也見過了,交流么也算夠充分了吧,現在你可以做決定了嗎?”
王晨很爽快的點點頭:
“決定了,就是她。”
“你確定嗎?”
“確定,能夠在這個時代,遇到一個有共同愛好的伴侶,這已經是非常大的幸運了。沒必要再奢望更多。”
“很好,那就這么定!”
胡雯高高興興取出記錄本,在兩人名字之間拉了條醒目橫線這第一顆蘿卜總算是栽下了,下面還有八個,再接再厲!
端午節三天有事情,今天臨時趕出一章,寫的比較倉促,總感覺不是太滿意,可改了幾遍總找不到感覺,太晚了,先發上來吧,以后有空再細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