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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如此有把握,一方面,是因為這種方式先前已經有過成功例子,另一方面,他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實際范例——
那個從傷員堆被里挑出來,派去澄邁縣交涉釋放小魏的明朝軍官竟然又回來了,是他親自把魏艾文帶回來的,居然沒趁機逃跑,這讓大家都頗為吃驚。
面對這邊的疑問,那名軍官倒是很有骨氣的樣子,昂然說道:
“吾既受命換俘,同袍將士,生死皆系于吾身,豈有自行脫逃之理。”
說話居然還文縐縐的,和老滑頭等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兵痞截然不同,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詢問他的姓名籍貫等資料,自稱姓張,名陵,字汝恒,萬歷三十一年生人,出生于陜西承宣布政使司鳳翔府寶雞縣。萬歷四十八年襲父虢川衛鎮撫職。天啟四年遷陜西都指揮使司副斷事。次年獲戰功,積功升遷至西安前衛鎮撫。
崇禎元年,奉令出兵征討王嘉、高迎祥等反賊。他在翠華山下與高迎祥的外援朱瑾展開大戰,親自率軍沖陣,大破賊寇,斬獲甚眾,朱瑾領殘黨連夜遁逃,又立下一功。
只是因為他不愿殺良冒功,讓上司同僚都很不滿意,結果在論功行賞時作了點手腳,升官是讓他升了,從五品的衛鎮撫升到了正五品的正千戶,可任職地點卻派到了千里之外的瓊州府。
張陵張汝恒原本并不在意這種小手段,他在軍中是以善戰著稱,堅信憑自己的勇猛無論在哪兒都可以得到提升。到瓊州之后沒多久,果然又被派出來剿匪,這次剿的是短毛匪。
然而這回卻徹底栽了,短毛匪壓根兒不跟他們打肉搏,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被炸了個落花流水。和他所習慣了的這個時代的戰爭方式完全不同,在這次戰斗中將官的死亡率高得驚人——瓊州府本地連同廣州派來的六大千戶中,唯有他一人幸存下來。事實上。如果不是一開始就被震昏過去,他肯定也被北緯給狙了。
這位明將大概以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先前戰斗中,穿越眾展現出地強大殺傷力很容易使人誤以為他們非常殘暴。所以張陵唧唧呱呱說了一大通,把自己生平事跡都給回顧了一遍,之后就準備英勇就義啦。
不過。讓這位張千戶頗感詫異的是。這些傳言中殺人不眨眼,真打起來也確實殺人不眨眼的短毛匪徒們并沒有什么勃然大怒的舉動,也完全沒有要殺他的意圖。
其實這邊眾人光是聽他那口陜西官話就夠費力了,再加上這鳥人又報了一堆拗口地官名地名。張陵閉口之后許久,這邊還圍攏在一起換算年代。理解官職呢。
“…萬歷三十一年?嗯。是03年,這么說他今年才二十七歲。從五品?這官兒可不小。明朝武將地位低?人家好歹陜西來地將門世家,跟闖王都干過仗!…不,不是李闖王,是高闖王,李自成的前任老板…”
“挺好挺好,總算有個當官兒的活下來啦,北緯這家伙手太黑。剛開戰就把所有高級軍官全給滅了。能剩下一個可真不容易…”
一幫人嘀咕了半天,對于能抓到一個明朝軍官俘虜。他們還是挺高興的——蛇無頭不行,要管理那上千明軍戰俘,當然還是用他們自己地官兒最合適。
當然,要直接命令他干這干那肯定不現實,不過這人既然好名重義——從他明明有機會逃跑卻反而回來這一點就能看出,要指示他做某些事情還是可以的——阿德最擅長可就是這方面。
于是那位張千戶很快便郁悶地發現:自己雖然沒死,卻又面臨著很尷尬地局面——這些短毛居然毫不見外的讓他繼續帶人,還要干活!
如果是一般情況,他張陵張汝恒早就一口喊出來:“吾乃堂堂大明臣子,斷然不會屈膝事賊,爾等要殺便殺,大丈夫可殺不可侮!”
可現在那些短毛讓他做的事情,卻是帶人救護明軍本身的傷員——給他們包扎上藥,制作擔架,搭建臨時草棚遮風避雨,等等。
這下子張大千戶可抓了瞎,按理說他應該拒絕來自敵方的命令,但這命令偏偏卻又對他們自身有益——短毛們并不是在做戲,他們的救護行動井井有條,治療方式雖然新奇但卻相當有效,可以說,就算是明朝軍隊自己的救護營,也不可能做得比這些短毛匪更好了。
最后張陵還是選擇了服從,畢竟現在救護的這些人中間也有他自己地家丁親衛,而他地反應正在阿德預料之中——既然先前能夠完成俘虜交換,說明此人頭腦還是比較靈活,并非迂腐魯莽之輩。
不過要指望這位大明千戶就這樣死心塌地,那肯定不現實,實際上張陵在干活的時候一直在偷偷觀察這些短毛匪地裝備。明朝的軍人遠不象后世清代八旗兵那么愚昧白癡,碰見洋槍洋炮居然指望用紅漆馬桶來抵擋。事實上,大部分明軍在開戰以后不久,就切身感受到了先前被長官們斥為謠言的那些傳聞——這幫“匪徒”的火器裝備之精良,竟然遠遠超過了大明朝的正規 明朝軍隊并不是沒有和裝備強于他們的敵人交戰過,張陵在陜西時接觸不多,但調到南方來之后,大明軍隊收復澎湖之戰他卻是多次聽聞過的。紅毛人何等蠻橫,還不一樣被打退。
原以為這些短毛匪也不過只是劉香之輩,仗了外國人的勢,從西洋人那兒弄來些火器狐假虎威罷了。朝廷上官們先前不愿輕言剿殺,很大原因是不想招惹他們背后的洋人,雖然大明朝不怕洋人,但對于官僚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后來,據說紅毛人本身也要收拾他們,為此居然還肯借給朝廷軍火,這才讓廣州那邊下了決心。雖然不清楚這伙人怎么敢跟他們背后的洋主子翻臉,但既然沒了根基后援,廣東按察使,兵備道,瓊崖參將,瓊州兵備道等負責兵事的文武官員也不介意給自己的功勞簿添上一筆。
這伙人終究是殺官造反的叛逆,瓊州和廣東,福建那邊一直在派人打探這里的消息,臨高縣令也一直在向他們通報消息,這邊的人數早被摸清了:才一百多,還有不少女人。打下縣城以后也沒說裹挾民眾擴大勢力,這在來自陜西的張陵眼里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在他們那兒一座縣城失陷以后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冒出上萬流寇來,其中絕大多數原本都是良民,可家園被毀之后若還不愿落草為寇,那就只有等死了。
總之,情報傳來了不少,可以說這里發生的每一件事情他們都知道。但知道并不等于理解,這伙短毛的行為不但在當地人眼里莫名其妙,在瓊州廣州等地的官員眼中,也是一樣不可理喻。
但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既然不能理解,官員們也就沒多考慮。該剿還得剿,按照通常情況看,這次出兵怎么說都會是非常輕松的行動:動用數千大軍剿滅百余海匪,還有紅毛火器相助,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么?
所以廣州海道按察使薛大人親自帶人前來監軍,也就是想在功勞簿上分一筆罷了。大家都估計可能行軍時出的麻煩還更多些…在出兵以前,瓊州府和廣東道的所有官員都這么認為。
張陵的回憶到此為止,后面的事情他連想都不愿想。直到現在,他依然難以置信,整整五千大軍就這樣灰飛煙滅了——這五千人可是實打實的,連同后面押運輜重糧草都是青壯,若是在陜西那里,怎么也能裹上四五萬老弱,號稱個十七八萬的…就那樣,轟隆一下,都沒了!
如果完全是被天雷炸垮的,他可能還好受點,也不會服氣,畢竟人力不可能與天威相抗衡。但爆炸以后他的部隊卻因為是前鋒,損失并不太大。然而隨后,這支他從陜西家鄉帶到海南,戰功赫赫的精銳部隊卻硬是被對方的鐵甲活活碾碎。
張陵當時震翻在地上無法爬起,卻親眼看到了那輛鐵甲車是如何緩慢而不受任何阻礙的持續向前,車上和兩旁邊那些全身披掛的鐵人軍又是如何用威力強大的火槍一排一排把明軍撂倒…
事后,張陵反復思量,即使沒有先前爆炸,雙方正面硬撼,他們也沒有任何勝算,至多,用火炮運氣好能打倒幾個,但改變不了全局。火銃全然無用,哪怕紅毛人給的那些也一樣。
張陵開始懷疑這些人的武器是不是來自西洋人,無論紅毛還是弗朗機似乎都沒有如此強大的火器啊?這種懷疑在他被調派來幫忙修建傷病營時達到了頂峰——他愕然看到,足足有好幾百名紅毛人,竟然也同樣在那些短毛押解之下干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