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平靜!
人間,安寧!
風在數息前吹起,于這一剎消散。
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惟獨天幕上星團作畫所形成的一個個璀璨的漩渦,取代了天,還在悄無聲息的轉動。
他們會持續一段時間,成為那驚世之戰的痕跡。
這一刻,圣地離去了。
古皇星外,來自幽冥源骸族、北命王族、赤地大羅族的三神,也明白女帝成神之事已不可阻止。
于是,袍們選擇了退后,顧忌而又復雜的望向天幕上的大帝身影。
只是心中仍舊還存在了其他的思緒,不過這思緒能否成為現實,要看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至于日月星,亦完成了交易,此時凝視蒼穹,凝視人族的大帝,他們的神情內少見的都出現了一些追憶和波瀾。
追憶的,可能不是眼前這尊大帝,波瀾的,亦可能不是望古的顯世。
也許,是北帝,是北仙界。
袍們,想起了那個人。
八方,寂靜。
所有的目光,無論是女帝,還是神靈,還是群臣,還是皇都百姓,又或者隱匿在虛無的一道道神念。
這一刻,都望向半空中,那斬出了最后一劍,驚艷了望古,絕倫了眾生的身影。
在這悄無聲息里,在這萬眾矚目下,大帝慢慢的轉過身。
萬古滄桑的眼,看向人族,看向人間。
伴隨著一聲輕嘆。
其氣運所化的身軀,逐漸潰散開來,直到變的朦朧,只剩下了輪廓,亦露出了其中的許青肉身。
這肉身,向看大地墜去,最終躺在了人族戰鼓上。
過程中一道模糊的魂影,從許青的身上走出,漂浮在了半空。
那是大帝的魂。
正不可倒轉的消散。
他守衛人間數萬年,此生征戰無數,斬殺神靈眾多,而今日…他累了。
來自靈魂的疲憊,在這一刻,蔓延升空。
他的生機,事實上在多年前就已滅絕,只剩下分身走到了今日,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的疲憊,在數方載的時光里,亦早就出現,積累至今。
而他,本可以擁有無盡的壽元,本可以擁有至高的榮耀,本可以不這么疲憊。
只需他在之前的節點,在自己和族群之間,選擇自己。
可他偏偏,選擇了族群。
有些時候,人生關鍵時刻的一個選擇,將是一條不歸路,走上去,無論對錯,亦都回不了頭。
“后悔嗎?”
大帝笑了笑,他已然很久很久,沒有笑了。
“無悔。”
大帝心底喃喃。
走人間山河數方載,踏天地波瀾萬古今,此生出劍斬神靈,坐臥守族群。
這樣的人生,自然比龜縮在天外,茍延殘喘要好的多。
這么想著,大帝目光在這人間掃過,望看皇都,望看大域,望著山河,最終只望向兩個人。
一個,是許青,他欽定的背劍人,將帶著他的劍繼續走下去。
他不會去束縛對方的路怎么走,如何走,是其自由,至于劍怎么斬,如何斬,也是自由。
這孩子的身上,因果太大,他的以前,他的將來,可能比我還要疲憊。
而第二個人,是女帝。
這個在玄戰吞噬下哭泣的女子,這個為了人族一樣付出了全部的才情之女,當時讓他心中起了一抹波瀾。
他想到了自己被神靈吞噬的女兒。
于是,他救下了女帝。
不是所有的人皇,都是好的,但至少在我離去時,他是好的。
望看渾身上下神火劇烈燃燒的女帝,大帝目中,有著期待。
他想去看看,以一族氣運支撐,越過了半步成了主宰巔峰的修士,轉修神道,會獲得什么樣的爆發。
是無暇巔峰,還是一步神臺。
至于來自圣地的祖訓,人族不可成神。
他是遵守的。
因此他這一生,不會去選擇成神。
但族群在自己離去后,要怎么辦。
自己走了后,誰來繼續守衛人族在祖訓和族群眾生之間,大帝,不想去思索了。
他只想在這最后的時間,多看一眼這片自己一直守衛的人間。
順便,再釣一次魚。
于是下一息,在其魂影模糊的一刻,在女帝那里神色大變的剎那,在許青緩緩睜開雙目的瞬間。
大帝的身后,一道身影從虛無里迅雷一樣出現,向著大帝的魂影,抬手狠狠一拍。
執劍,本尊送伱最后一程。
出現者,正是玉琉塵。
袍沒有離去,而是始終隱藏,尋找機會,如今終于被他找到,亦終于將觀最后一程,講成了送。
但就在眾人神色大變,玉琉塵的手掌要落下的剎那。
大帝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抬起了手,向著身后忽然一甩。
這一甩之下,無窮之力在其身上滔天而起,蒼穹旋轉的星團漩渦,突然加速,從安寧在一瞬間變成狂暴。
轟鳴之聲,剎那震耳欲聾。
似乎,曾經的一切都是虛假,都是在等待,等待魚兒出現。
一股重新驚世的風暴,在這一瞬,爆發開來,形成勢如破竹之力,排山倒海的卷向玉琉塵,轟在其面前。
玉琉塵渾身一震,大口大口的金色鮮血,不受控制的噴出。
胸口的那把劍,更是激射出無窮劍氣,在玉琉塵體內橫掃,所過之處無數血肉滅,來自玉琉塵的凄厲之音,傳遍天地。
伱竟然還有一手,伱們此時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玉琉塵神色扭曲,聲音讓蒼穹崩塌,傳出的一刻,向著執劍大帝,重新沖去。
幾乎在玉琉塵話語傳出的剎那,天空的大風再起,此風冰寒,所過之處天地為白色風雪充斥,一切皆封。
云霧亦好,山戀亦罷,還有江河,還有方物,甚至就連法則規則,亦都要在這風中冰凍。
由于,這是無暇之風,這是神靈之風。
這是來自北命王族,另一位無暇神靈的神權之風。
風中,走來一神。
此神看不清身影,仿佛亦沒有固定形態,袍融入風中,化作一只由風組成的手掌,向著大帝這里,一把抓來。
遠遠望去,這一刻大帝的兩側,一方是玉琉塵,一方是寒風之神。
這兩尊恐怖的神靈,同一刻出手。
更是在四方,此時虛無破碎間,赫然有七八尊神靈,亦都破空而來,他們始終在四周隱匿,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們要的,就是這位望古顯世最后一尊準仙,其隕落前身體內散出的本命之光。
這一幕,落在人族目中。
女帝身體震動,他想要出手,但現在身體無法動彈,在這神火馬上形成的一刻,亦是他最脆弱之際。
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升空,去參和這一戰。
許青亦是目中瞬間血絲充斥,復蘇之后,他感受到了自己身體出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靈魂亦是如此。
曾經敲鼓所感受到的完整之感,重新出現,且更為強烈。
就好像,無論在外還是在內,無論顯然還是隱藏,一切的傷痕,都被大帝細心的修補。
現在,徹底的完整。
不僅如此,那把帝劍上,大帝的最后一抹痕跡,亦都被抹去。
將此劍,完完整整,沒有任何隱患的,給了他。
除此之外,還在他的心神內,留下了一道傳承。
“執劍式。”
這傳承的名字,就是這三個字。
這是大帝一生最珍貴的絕學,是其衣缽。
亦是曾經,斬向天刀的那一招。
如此之恩,深厚到了許青無法去回報的程度,可偏偏如今的他,眼看大帝面臨這般圍攻,卻沒有絲毫相助的能力。
許青忽然起身,縱使是他沒有資格,亦要亮劍。
但就在這時,淡淡之聲,從天而來。
“稍安勿躁。”
此聲平靜,回響人族,如這無數年來的守衛一樣,可讓人族安心。
此時蔓延一整個天地,安撫女帝和許青心神的同一刻,蒼穹上的執劍大帝,其神色不起絲毫波瀾,似乎面對眾多神靈這般聯手,對他而言,亦不過如是。
只見他右手抬起,向著沖來的玉琉塵隔空一抓。
這一抓之下,玉琉塵渾身劇烈顫抖,其胸口的那把虛幻的劍,竟傳出驚天劍鳴,而后一沖而出。
此劍,數萬年來,第一次從玉琉塵胸口被拔出。
現世的一刻,閃耀璀璨劍芒,傳出滔天劍氣,落在了大帝手中。
被大帝抓住后,向著身后來臨的寒風神手,忽然一斬。
劍光起,天地驚。
神手迎風而斷,沒有任何阻擋之力,無數神血灑落間,那可以冰封一切的風亦都瓦解,崩潰開來,支離破碎。
其中那位來自北命王族的神靈,也沒有半點遲疑,突然消失。
至于余威,此時橫掃四方,使得那些從虛無沖出的所有隱藏神靈,一個個噴出神血,各自倒退,不敢再臨近絲毫。
大帝,竟還有一劍。
此劍,在數萬年前,留在了玉琉塵的胸口,在今日將其取出。
震慨八方。
群神倒退時,玉琉塵那里同樣這般,身體快速退后,不過其目中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澄明之芒,曾經的一切反應,都瞬間散去,變的無比平靜。
當年不殺之恩,已報。
袍來此是觀最后一程,亦是送最后一劍。
此時講完,身體傷勢恢復再無阻礙的他,轉身一步,卷著赤紅天袍,邁入虛無,逍遙而去。
“因果已斷,執劍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