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于那“濟世為懷、中正傳家”的匾額之下,一人高坐在那朱紅色的案桌之上,對著堂下所述之人高喝呵斥。
兩側皆是立著一個個家丁,滿是擔憂的看著中央跪著的人,而這人正是朱浚。
此時此刻,朱浚雖覺雙膝疼痛,但他卻絲毫不敢起身,本是高傲的頭顱更是垂的低低的,只能是唯唯諾諾的訴道:“對不起,父親。您讓我辦的事情,我沒有處理好。”
忍不住,朱鑒五指一攥,“砰”的一聲手中瓷碗立刻崩碎,滾燙的茶水落在他手上,但他卻毫無反應,只是雙眉之間已然凝成一座山,就那么死死地盯著朱浚喝道:“那你告訴我,為何沒有處理好?”復有感到懊惱起來,便道:“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那個孽女,讓我被圣上罵成了什么樣?竟然臨近大禮時候,直接就逃出去了。平心而論,榮王之子趙孟啟的身份如何配不上她?”
他口中所說的榮王便是當今圣人弟弟趙與芮,因為乃是趙昀唯一的弟弟,所以榮王可謂是享盡富貴。
又因為當今圣上趙昀并無子嗣,所以作為趙昀的弟弟,榮王膝下的幾位皇子隱隱有立為太子的可能,以至于朱鑒開始有所反應,意圖能夠借助朱玉真和榮王之子趙孟眺聯姻,進而能夠令其家族,還有理學可以發揚光大。
但這一切全因朱玉真這一逃,讓他的整個謀劃徹底失敗。
朱浚自知自己所行之事令朱鑒失望至極,連忙勸道:“父親!我本來已然委托張浚,想要讓他出動禁軍,好將阿姐抓回來。本來已然臨近成功,誰料到——”
“誰知道那蕭鳳突然殺出來?將對方給劫走了?”
直接插入其中,朱鑒一臉嘲諷,罵道:“若是當時候你將她送至榮王府之中,你看那蕭鳳還敢不敢闖入榮王府之內?本以為你能夠將此事辦好,沒想到你這廝居然還因為那些兒女私情,直接壞了我的計劃。今日若是不教你挨一頓打,我看你是記不住了。”手朝著旁邊一伸,那隨侍的侍從立刻便明白過來,取過一張戒尺過來。
見到那純黑戒尺,朱浚雙目連連晃動,透著恐懼。
他對此物可謂是熟悉至極,往日時候自己跟在父親身后學習時候,若是稍有怠慢,便會被朱鑒以此物訓誡一番,那滋味直到現在他都不曾忘記。
“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輕輕一揮,帶出陣陣嗡嗡之聲,朱鑒冷眼盯著朱浚。
一對黑眸顫抖著看著戒尺,朱浚咬緊嘴唇然后就轉過身來,將衣帶解了下來,露出了赤裸的背部。
背部之上,布滿血痕,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受這戒刑了。
“啪啪啪…”
每一下莫不是深入肌膚,令那血肉都似乎被火燙了一樣,甚至于深入到了肌肉內部,伶人感覺只要稍微一動彈,就會牽引到傷口,令人感覺疼痛難忍。
而這樣的鞭打,還未停止。
但朱浚卻死死咬住嘴唇,更未曾露出絲毫聲音,只因為他知曉若是自己因此哀嚎的話,那作為父親的朱鑒就會越發嚴苛,然后施以更為殘酷的懲戒。
窗外,一個女子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但她也不敢進入其中,只因為她知曉這便是朱氏祠堂的宗法,而宗法是不容玷污的。
臨安城皇宮,慈元殿之內。
謝道清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就聞到從殿外傳來陣陣哭訴之聲。
她疑惑之下,就令隨身侍女前去詢問,隨后便有一人直接闖入里面寢宮之內,面容凄苦對著謝道清便是屈身一拜,央求道:“謝姐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祁國啊,你來我這里作甚?”
謝道清仔細一看,立時便明了此人是誰。
她乃是祁國公主,乃是宋寧宗之女,和現在官家乃是同一輩分,只因為乃是寧宗老來得子,故此今年也只有三十來歲,平日里于謝道清多有來往,乃是妯娌的關系。
若要說起身份,卻立時苦笑,旋即問道:“我這里素來清苦,也就只有一些我親手做的點心。你若是想要祈求幫忙,卻是來錯了地方。”
“但若論此事,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祁國公主面容戚戚,又道:“你也知曉,我那良人乃是朱熹后代,其家法甚是嚴苛。而在昨天時候,我剛剛回到家中,又見他父親取出戒條,將其背部打的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說到這里,她又是掩面哭訴,顯得特別的悲傷。
謝道清聽著凄涼,便問道:“你是說朱浚?他又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那剛來的什么蕭鳳的原因嗎?”祁國公主凄冷一笑,透著慘然來。
“蕭鳳?我曾經見過此女。此女雖是有些魯莽,但生性隨和,并不是那會與人起沖突之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了?”謝道清咯噔一下,立刻便感覺有些奇怪。
想當初,她在蕭鳳進入臨安城之后,便將蕭鳳邀請進入慈元殿之中促膝而談。
那一次,雖是因為閻貴妃、賈貴妃從旁打岔而告終,但是經過這一次商談,謝道清卻也知曉蕭鳳此人貌似魯莽,實則內里甚是有分寸,輕易間絕不會得罪人。
而祁國公主,還有那張浚于蕭鳳素無恩怨,又豈會因此而產生矛盾呢?
“沒有。”
祁國公主搖著頭,一臉的肯定的說著:“我曾經細細問了我家良人。雖然朱浚百般遮掩,但是如何能夠遮住全家之人?早就被我探明其中的原因。”
謝道清繼續問道:“是因為什么原因?”
“你應該知曉,朱浚他還有一個妹妹朱玉真。”祁國公主又是訴道。
謝道清一時恍然:“朱玉真?莫非便是兩年之前婉拒趙孟啟婚約的那個女子?唉,也虧得榮王素來脾氣溫和,否則朱家只怕就徹底傾覆了。”雖是搖著頭,但她目中卻透著幾分贊嘆,很顯然也是對趙孟啟不以為意,只是一想到那朱玉真從此浪跡江湖,便有些擔憂。
“沒錯。就是此女。”
祁國公主頜首回道:“而在最近,根據岳琪所說,那女子便在蕭鳳身側,作為她的侍女出現了。正是因此,我家那位就想要將朱玉真抓回來,好和榮王之子完婚。”說到這,祁國公主露出幾分無奈來,又道:“但是你也知曉,那蕭鳳貴為一軍之主,修為更是達到難以企及的程度,尤其是我家良人所能匹敵?自然敗陣下來。結果被我家阿公謾罵侮辱。”
“原來是這樣子?也幸好得到這位幫忙,否則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在江湖上闖蕩,若是叫人聽了豈不是羞死了?”聽罷之后,謝道清這才理清了整個思路,便道:“若是這樣,那你今日找我又是所為何事?”
祁國公主面色黯然,復有深深的看了謝道清一眼,央求道:“非是我無奈,只是我希望你能夠出手,讓那蕭鳳將朱玉真送出來,好叫她和榮王之子趙孟啟完婚。這樣的話,我家那位便也能夠不受這份罪了。”
謝道清神色一愣,復有低聲訴道:“祁國啊!你當真要推動此事?雖然這句話非是我應該說的,但是你也應該知曉,那趙孟啟非是常人。”說到此節,她神色有異,語氣也壓得低低的,說道:“若是將朱玉真和他締結婚姻,豈不是和守活寡一模一樣?”
說到這趙孟啟,卻還是有一段故事。
他也非正室所生,乃是榮王趙與芮的一位寵妾所生,但是這位寵妾出生低微,總受正房夫人的欺負,發現懷孕后立刻被夫人逼服打胎藥,誰知胎兒沒打下來,還是出生了。因為是皇帝近親唯一的男孩,得到全府上下人的保護,無奈已中藥毒,天生體弱,手足發軟,很晚才會走路,七歲才會說話,智力低于正常水平。
宋理宗雖是為他配備了良師,精心教導,仍不能使他開竅,可以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腦癱患者。
這樣的丈夫,若非乃是榮王之子,身負皇家血統,誰愿意嫁給他?
要不然當初時候,朱玉真為何要逃婚?
“再怎樣,日后也是王妃。而且趙孟啟如今更受官家恩寵,若是日后登基為帝,那她也可以順勢成為皇后。相較于這些榮華富貴,些許瑕疵又何必在意?”祁國公主卻是猛烈的搖著頭,又是央求道:“要不然,我家良人便要被他的父親生生打死。到時候,你就讓忍心讓我守活寡嗎?”
謝道清不覺無奈,連忙應道:“好吧好吧,我就幫你問一下行了吧?”一想當初時候蕭鳳堅毅臉龐,她卻是露出一些掛礙,又道:“只是此女心志甚堅,非是尋常手段所能動搖。所以你要做好失敗的準備,知道了嗎?”
祁國公主連忙頜首應道:“放心吧,我會做好準備的。”復有想了想,又道:“而且你可以告訴她,若是她能夠促成此事,那我便可以委托他人,助她和當今圣人締結盟約。若是這樣的話,相比對方應該不會拒絕吧。”
且看她目中歡喜止不住逸散出來,顯然已然認為此事絕無失敗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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