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請原諒晚輩無能,不知先生為何會有這般感慨?”
王若風雙目微動,自對方眼角之處掃過,察覺到包銘那隱藏在心底的無奈。
包銘神色黯然,苦笑了起來:“你應該知曉之前的罷工了吧。”
“當然知道。難道說先生因為這件事情而收到了一些影響?”王若風點了點頭,之前那場罷工波及甚重,對長安的影響一直延伸到現在,直到現在也未曾消解。
“哈。也不能說是影響。只是厭倦了吧,畢竟努力了這么多年了,沒想到卻是這般的下場,你說讓我們如何是好?”包銘露出一絲惱怒來,很顯然對政府對長安鋼鐵廠的處置并不怎么接受。
王若風一時啞然,察覺到對方明顯對政府存在著相當的不悅,低聲問道:“這個,又該怎么說呢?”他的父親曾經是赤鳳軍戰士,也曾被任命為一方官員,雖然現在早已經因老致仕了,但對政府卻相當的尊重,耳濡目染之下,王若風自然也對現在的政府相當贊同,不知為何包銘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唉。和你說你也不懂,只是突然感到茫然,畢竟我除了會打磨齒輪之外,也沒別的手藝,若是就此離開的話,也不知道還有哪里能去。”包銘眼中透著茫然,不知曉自己接下來又該前往何處。
確實,若是僅憑打磨齒輪的手藝,包銘的確是一流水準,經過他的手,每一個齒輪都嚴絲密縫,不會出現一毫差錯。
但是這也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這手藝局限性太小了,在尋常的生活之中根本排不上用場,就算是想要找工作的話,除了這長安鋼鐵廠之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提供。
若是就此放下這手藝,包銘更是不甘心,畢竟是自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所磨練出來的,終究還是不情愿放下。
王若風心中微動,連忙訴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到我那里去,如何?”
“你那里?你能有什么東西?”包銘輕哼一聲,露出一絲懷疑來。
誰不知道,為了建造這長安鋼鐵廠,包括那蘇家還有政府,前后十年內投入了至少上千萬貫錢,這才擁有如今雄厚的資本,雖然因為孫鵬的一把火,廠中損失不少,但若是恢復過來,卻也不是別人所能對抗的。
王若風身子微震,旋即說道:“確實,我那里遠不及長安鋼鐵廠龐大,但卻也勝在頗有些技術,若是你愿意加入的話,定然能夠一展才華,而不是就這樣歸于平淡。”
“哈。你這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包銘輕笑一聲,卻是搖了搖頭,然后道:“只可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會被蠱惑的我了,你這說辭可說服不了我。”言辭中未免透著些許輕蔑,畢竟他在長安鋼鐵廠待久了,于是就對其他廠子產生一絲蔑視來。
王若風并不感到驚訝,作為技術人員,向來都有著自己的傲骨。
他露出幾分懊惱來,然后訴道:“哈。你還沒有問呢,怎么就這么確定我那廠子不行呢?再怎么說,這世界第一個無需鐵軌、不必借著馱馬拉扯的機械攤鋪機,就是在我那廠子誕生的。”
“嗯?你是說,造成了秦直道農民傷殘案的攤鋪機嗎?”包銘露出幾分好奇來,追問道。
若是尋常之人,他只會將其當做夸大其詞,但若是那攤鋪機的話,包銘卻是有過一些關注,畢竟這玩意曾經造成一定的轟動,而且那令整個機械可以運轉的動力裝置,也讓包銘特別的好奇,想要弄清楚其內部的構造。
王若風心中竊喜,點著頭回道:“沒錯。就是此物。”神色一暗,露出幾分無奈來,訴道:“只可惜因為這東西泰國簡陋,竟然造成了這種事故,所以我就想要將其改進一下,不在發生之前的事情來。”無比真誠的看著包銘,勸道:“正是因此,所以我才來到這里,希望你能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這,你對我倒是充滿信心”
包銘不免感到緊張,言辭雖是推脫,但話語之中卻不免帶著幾分興奮。
王若風察覺到對方變化,又是加了一句:“當然,要不然我為何來找你們呢?而且這事兒再難,還能難過當年主公起兵之難嗎?既然如此,那你何妨和我一起去試一試,若是當真能夠成功的話,那可就是一樁大事,若是就此青史留名,也有可能。”
“好吧。那就聽你一言。”
包銘也感覺體內鮮血似是開始沸騰開來,讓自己一身本事就此荒廢下來,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若是能夠用在這汽車之上,也許還能夠起到一定的用處。
秦青笑了笑:“你既然愿意,那就很好了。”
既然坐下了決定,三人一起來到了王若風的工廠之內,因為之前曾經發了工資,廠中的工人也消停下來,不僅僅趁著這個時候將整個工廠翻新了一下,而且還將那機械攤鋪機給修理了一下,沒有了之前破破爛爛的樣子。
王若風見著這一切,嘴角不免翹了起來:“看來這些工人也非是無理之人,若是能夠按時發放工資的話,也能夠做好事情的。”畢竟對那些工人來說,若非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當然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當然,對于包銘來說,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那正停在房內的巨大的攤鋪機。
他直接掠過眾人,一腳踩在了上面,用手撫摸著那巨大的蒸汽機,然后訴道:“這就是你們所弄出來的攤鋪機嗎?”為了能夠驅使這碩大的機械裝置,王若風眾人當初直接采用了一臺蒸汽機,雖然受制于體積、重量等等原因,這蒸汽機乃是最小型號的,但依舊有一人大小。
王若風闔首回道:“沒錯,就是這個。”
“主意是不錯。只可惜你們這才用的方案,也實在是太粗糙了吧。”包銘搖著頭,明顯是透著一些惱火。
王若風面生慚愧,回道:“這個,當初我們也是趕時間,所以才弄的這么簡陋的,要不然如何會找到你?就是為了能夠解決這玩意的安全問題。”當初在弄出了這攤鋪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發現了這玩意毛病多多,經常是走個兩三天就直接拋錨,要么是齒輪卡死了,要么是車軸斷裂了,眾多的問題全都出現過。
也因此,所以何賽以及周培嶺就常駐現場,確保在這機械出現問題之后,能夠盡快的將其解決掉。
而他們也策劃著第二代的攤鋪機,只可惜還沒研制成功之后,那事故就已經發生了。
包銘敲了敲那蒸汽機,無奈道:“別的我就不說了,但是這蒸汽機就是最大的問題。為了確保安全以及性能,這玩意必須要換掉。火車倒也罷了,依靠著鐵軌的承重,當然可以做到很大。但是這攤鋪機不行,僅僅依靠自身的動力,根本無法做大。而且這蒸汽機不僅僅需要大量的燃料,而且還會產生高溫蒸汽來。這些都是危險源,若是不解決的話,隨時隨地都會產生問題來。”
只是看一眼,包銘就知曉眼前的這玩意究竟有多么的不靠譜了,也難怪會發生攤鋪機傷人事件了。
若是放在長安鋼鐵廠之中,這東西壓根就不會出現,就會直接以不靠譜的理由給否決掉了。
“這個,若是換了這蒸汽機的話,那這玩意又該如何運轉?”王若風忐忑起來,雖然心中可惜,但對方說的話也有道理,他自然不可能拒絕。
只是這蒸汽機乃是攤鋪機動力來源,若是沒有了這蒸汽機的話,那整個攤鋪機也就等同于被拿了心臟,根本就是死了一樣。
包銘一時皺眉,在腦中思考了一段時間之后,方才訴道:“我倒是認識一個人,若是他的話應該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本事,將這個人請來了。”
“誰?”王若風追問道。
包銘深吸一口氣,然后訴道:“安艾!”
“安艾?你是說那個曾經大鬧崇文書院,結果被直接驅逐的安艾?”王若風心中一緊,不免感到了緊張。
說道這安艾,卻是崇文書院出來的一個奇人,此人天資相當出眾,僅僅不到十五歲的時候就靠著狀元身份踏入崇文書院之內,若是這樣的話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安艾在崇文書院之中學習的時候,竟然口出妄言,直接點出孔孟之道乃是虛偽之道,更認為古往圣賢之道,也全都是邪門歪道,更在崇文書院之中推廣自己所弄出來的天理之說。
他這行徑,自然惹怒了崇文書院眾多學子以及教習,被直接趕出了崇文書院,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辭退的學子。
包銘點點頭,回道:“沒錯,就是此人。”
“這個。若是他的話,那可真的是糟糕了。”王若風臉色差了很多,想到安艾的諸多行徑,便感到害怕。
這個世界,依舊是儒家的天下,縱然蕭鳳多年以來推動實學、致力于傳播格物致知之說,但儒家學說依舊是根深蒂固,而他不過是一介尋常書生,哪里敢和偌大的儒家子弟對抗?
秦青也感到好奇,問道:“那廝行蹤成謎,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和他接觸過?”
“實不相瞞!作為一位技師,我曾經被他邀請,幫他磨制一些東西,這才知曉他最近所做的一些事情來。”包銘苦笑道:“要不然,我哪里能夠知曉他的存在?”
王若風雖是感到緊張,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處境,若是不將真正可以運轉的攤鋪機弄出來的話,那自己包括周培嶺等人,可就當真是萬劫不復了,便追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否幫我介紹一下?”
“當然可以。只是我不確定,他是否愿意出手幫你。”包銘回道。
王若風也是感到緊張,眼中透著幾分期待:“這個不勞您掛心,等到見到他的時候,我自然有辦法說服他。”
雖是打定了主意,但眼下天色一暗,兩人只好現在這里歇息了一宿,等到次日的時候方才準備前往那安艾隱居的地方。依著包銘的囑咐,王若風包了一個馬車,然后就驅策著馬車朝著南方走去。
長安南方乃是秦嶺,這一帶山勢崎嶇,向來都是少有人煙,乃是人們隱居的良好地方,自古以來就多有道士隱居此地。
那安艾選擇在這里定居,大概也是存了避開世人的心思吧。
大概走了一整天,等到傍晚的時候,王若風和包銘兩人方才抵達秦嶺,因為接下來的路途都是山路,兩人只好舍棄了馬車,先在山腳的酒樓之中留宿了一宿,等到第二日吃飽喝足之后方才開始爬山,直到中午的時候,方才來到了一處山崖之前。
“那人就隱居在這里面嗎?”王若風雙眉微皺,露出幾分疑惑來。
并非他心中困惑,實在是因為眼前完全是一整塊巖石,四下看了看更是看不出絲毫蹤跡,根本就沒有人生活的痕跡。
包銘點點頭,訴道:“沒錯。那人就在這里。”
他曾經被那安艾邀請到了這里,所以對這里記憶深刻,四處看了一下,便走到了一處山石之前。
王若風這才注意到在這塊山石中央,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這這石頭有些特別,外面呈現出青銅色,因為被草木遮住,所以若是不仔細尋找的話,根本就無法找到。
包銘將手放在這山石之上,然后猛的摁了下去。
“轟隆”一聲響,頓時將王若風給驚醒了,抬頭一看卻見到懸崖邊上的一塊石頭竟然朝著下面跌落下來,正要害怕的時候,這才注意到那石頭速度貌似快捷,其實相當穩定,這才放下心來。
“這個,莫非是那個家伙弄出來的?”王若風若有所思。
大概過了數秒之后,這山石方才落了下來,停留在山腳之下。
王若風看著驚訝,說實在的類似的裝置他不是沒見過,但多數是依靠著機械動力來起到作用,但是這山石外面既沒有繩索,山崖之上也沒有軌道什么的,這讓他感到好奇,想要知曉這究竟是采取什么手段,方才令其能夠做到這般程度。
包銘站了上去,對著王若風招了招手,訴道:“現在可以上來了。”
“這,坐在這上面的話,就可以見到那人了嗎?”王若風點點頭,雙足雖是站在這山石之上,然而心中卻還是感到發毛。
包銘笑道:“沒錯。而且你也知曉,安先生并不喜歡見人,所以才弄出了這個機關來。但你若是見到了他的話,就可以知曉,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前提是,別惹到他。”
“這個,我自然知曉。”
王若風為之忐忑,身子隨著山石的上升而上升,這讓他感到不安,尤其是那山風越來越烈,更是讓他為之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就跌落下去。
這山崖足有百丈之高,若是掉下去的話,只怕是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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