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諾并不會像個老古董一樣認為,電子產品和電子游戲,會毒害年輕一代,讓他們走上邪路變得更加暴力,但也必須要承認一點,那就是電子游戲和短視頻等,會輕易占據人的大量精力和時間,甚至在沒有生存壓力的前提下,會占據人的絕大部分精力。
如果沒有合適的導向,任由相關產業完全自由發展的話,最終毫無疑問會導致劣幣驅逐良幣,最終導致整個產業朝著墮落的方向發展。
而如今的手機或者說是移動終端,在整個血汗工廠的體系之中,恐怕也是擔任著極其重要的地位的。
人不是機器,持續不斷的高強度運轉,是會很快崩潰的,而被壓榨到崩潰的人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來的,就算工廠主不在意死人,自己的工廠里頻繁死人也會導致其他的工人的工作積極性降低,導致自己的收益降低,所以轉移工人的注意力,讓他們可以發泄自己所承受的壓力,就變得至關重要。
這項任務以往都是由某些特殊的第三產業承擔的,但那相對來說成本還是太高了,至少在這種一天十二個小時高強度體力勞動的情況下,時間成本太高了。
要知道這十二個小時是工作時間。是沒有計算每隔兩個小時空出來的十五分鐘休息時間的,這種高強度的重復勞動,是不可能真正意義上連軸轉的,不然的話,就算精神上能扛得住,身體上也是扛不住的,所以這樣算下來的話,排除睡覺之外,一天之內可以支配的時間可能也就只有兩三個小時,而這些工人每周只有半天時間的假期,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也不過是七八個小時的樣子,常規的第三產業是很難提供給他們足夠的發泄的。
而移動平臺上的各種娛樂,此時的性價比就顯得高了太多了,至少從他們現在的表現來看,對于手中的移動終端那叫一個愛不釋手。
藍諾展開領域觀測,發現自己的舍友之中,有八人失去了一邊的腎臟,通過掃描可以發現這八人都是一級公民,而移動終端的價格通常在一千金幣左右,如果購買便宜的的話,可能五百也是足以滿足需求的,從他們手中的使用狀況來看,功能性已經快趕得上21世紀的智能手機了。
至于另外幾人,并沒有失去腎臟,等級和他自己一樣,同樣也是零級,但他們卻同樣擁有手機,藍諾查閱了一下,通過領域是可以直接對接他們體內的芯片的,這芯片雖然不是什么高精尖設備,但內部至少還能夠儲存一些信息,對,接上去之后很快就查找到了相關內容。
那是一份分期償還的貸款,而是貸款就需要有抵押,而他們選擇的抵押物就是自己的器官,大部分選擇的抵押物都是腎臟,畢竟腎臟有兩個,抵押掉其中一個,別說是可以換成機械的,就算是沒有機械腎臟,理論上也能活。
藍諾皺眉:「雖說賽博社會,各種人體改造,人造器官的出現很正常,但那是正常科技體系下的賽博社會,發展成那樣是因為社會上層的醫療需求,需要器官移植,乃至是自己壽命將近的時候,需要換上鮮活的器官來重獲新生。
可斗氣大陸上理論上完全沒這個必要啊?就算是以前延長壽命需要移植器官,現在我開發出了細胞再生數的升級版,誘導多能干細胞修復術,不說是返老還童,無副作用的,延壽個幾十年,上百年,也不是什么難事,至少比移植他人的器官靠譜多了。哪來的這么大的器官需求?」
越是了解這個社會,藍諾就發現自己不懂的越多,社會走向墮落的方向總是千奇百怪,藍諾在想,這些人現在可以抵押自己的器官,那等到器官全都被抵押掉,甚至大部分都被替換成人造器官之后,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暫時還解不開這個謎題,城市內部電磁環境過于復雜,有不少區域甚至是特別建立了大功率的電磁屏蔽設施,來防止外人窺探,雖然 這種需要建設固定建筑才能夠建立起來的屏蔽設施在戰場上難以應用,但在城市之中的確是屏蔽出了許多領域的死角。
一夜過去,藍諾再次回到生產線上,這一次注意了一下自己工友的位置,發現距離自己其實并不算太遠,大部分都在同一個車間中。
而之前位于自己旁邊的那個女工,這次又出現在了自己的旁邊,兩人又重復了一遍昨天的流程,女工搶產品,藍諾拿回來,反復幾次之后相安無事。
但藍諾已經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率感到了要出事,天色逐漸暗淡,這一天又要結束,但這次就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六個女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緊接著就是狂風暴雨一般的污言穢語,藍諾能夠聽出來她們罵的很臟,但自己缺乏代入感,其實并不生氣。
「罵完了嗎?罵完了我去吃飯了,食堂過了飯點沒飯吃,你們也不想餓一天吧。」
藍諾說完就要繞過他們,然而卻被攔住了:「那你就在這兒餓一天好了,只有零級的賤民,才絕對不允許外帶食物,我們每周都有一次外帶食物的權限,我們姐幾個一天堵你一次,看你什么時候餓死?」之前發生沖突的女工指著藍諾的鼻子。
聽到這話,藍諾又看了看自己現在的處境,知道這下子只能硬闖了,不然真被他們折騰這么一番,自己的這個身份,真有可能在這幾天的饑餓過程中染上什么病,最后掛掉。
到目前為止他依舊沒有動手,只是用力朝前擠去,終歸他是男性,即便是不使用超凡的力量,在身體力量方面依舊是占據優勢的,在不動人的情況下,幾個女的站成人墻是攔不住他的。
然而他剛擠過去,就聽到其中一個女的大喊:「他動手了!」
藍諾能夠清晰的看到每一個人的動作,也能夠在不展現出超凡之力的情況下將他們每個人都打倒在地,但此刻他卻并沒有做出額外的反抗,而是任由幾個女的分別抱住他的手腳。
腦海之中則在思考,工廠和真正的貧民窟還是有差別的,這里有著基礎的秩序和道德,否則是否先動手無關緊要,他們也不需要找這個借口。
至少就這一點而言,藍諾還是略微感到欣慰的,雖然斗氣大陸整體依舊混亂,但在有工業的地區,終歸還是有最基礎的公理和道義的,雖然這些女工很不講道理,但在內心深處,至少還是有一丁點認同的公理的。
藍諾就這么思考著工業的誕生給這片大陸帶來的變化,一邊思考一邊挨打,一邊還要演出被打的很痛劇烈反抗的樣子,也就他這種擅長分心多用的,才不會露出一絲破綻。
這場斗毆并沒有持續太久,藍諾身上被打出了幾處淤青,而后很快就有安保人員將雙方分開,藍諾這次也適當表現出了激動的情緒和對方激情互噴,最終目送著她們昂首挺兇趾高氣昂的離開。
等到這幾個女工離開后,藍諾這才掃了一眼圍觀群眾,找到了自己其中一個舍友,一把拉住他:「松果!手機借我用一下。」
剛認識了一天的舍友,雖然有些猶豫,但看了一眼路邊的監控還是點了點頭。
藍諾剛剛不只是挨打和思考人生,同樣也在考慮,自己能否靠著這具身體現在的身份翻盤,想要翻盤并不是想要出那一口挨打的惡氣,以藍諾的本我來看,那幾個女的不能說是可恨,更應該說是可憐,是根本生不出來報復這些可憐人的心思的,但這幾個女的是否會得到制裁,關系到的是公理和正義,這個城市這個工廠是否有能力維持公理和正義。
所以在挨打的時候,藍諾著重觀察周圍舉起手機拍照錄像的工人,并且選出了其中一個錄像應該最為完整的,此刻跑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剛剛錄的視頻發我一下,周末發工資肯定要好好感謝兄弟。
「小事,我也看那幾個女的不爽!」對方答應的相當痛快,這反而讓藍諾內心之中不由得皺起眉頭。
圍觀群眾中有男有女,但剛剛錄像的只有男性,幾乎沒有女性錄像,此時彼此之間竊竊私語討論,也大部分是男女分開。
「嘖!這幫資本家轉移矛盾的技術都是無師自通的嗎?眼下這個狀態,對立現象已經很嚴重了呀!不過也正常,斗氣大陸的女性物化一開始就相當嚴重,整形手術極端發達就能看出這一點了,不過我要想報復的話,盡可能不能進一步挑起對立,不然驗證的就不是公理和正義,而是利用一個矛盾來對抗另一個矛盾。
嗯…光拿到手機里的視頻還不夠,想要足夠確鑿的證據,必須要監控攝像頭的錄像才行。按理來說這種錄像一般是不會提供的,我如果如實說自己挨打了,那管錄像的人一定是先想著息事寧人,從移動終端的普及來看,這座城市的互聯網已經相當發達,十多億人的超級大城,光是一座城市就已經足以建立起一套互聯網了,真的把輿論炒作起來,對工廠來說也是不小的麻煩…」
藍諾思考的同時,已經走到了小賣鋪,伸出手腕在小賣鋪的收款機上刷了一下,這是提前透支工資,在小賣鋪中抽出了兩包煙,一包遞給了剛剛給自己傳視頻的男子,另一包則是揣在了口袋中,朝著保安室的方向走去。
「哥,能幫我調一下監控嗎?我剛剛從樓梯上摔下來,身份卡不知道掉哪了,你幫我調一下監控我好找一下。」說著將煙遞了出去。
藍諾此時算是鼻青臉腫,借口從樓梯上摔下去倒是勉強說得通,保安室的老哥沒有懷疑,按照時間和地點開始調監控:「誒?你一直舉著手機干嘛?這不給錄像的。」
「我這不是怕看一遍沒看清,您還得陪我浪費時間嘛,來我給您點著。」說著已經把打火機遞了過去,同時身體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屏幕。
等到保安反應過來的時候,藍諾已經錄了好大一段了,基本上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已經錄了下來,保安這才意識到問題,趕忙把屏幕關掉。
「你小子!」正準備讓藍諾把手機里的東西都刪掉,卻看到他已經一溜煙跑沒影了。
有手機錄像,加上監控錄像,理論上應該是證據確鑿,藍諾也是果斷選擇了報警,在藍色的工廠區域是有著類似警察的組織的,他們負責處理的就是這些事態并不算太嚴重的民事糾紛,歸根結底想要維系工業的發展還是要有最基礎的秩序的,只是藍諾很快就會明白,什么叫秩序比不上等級。
報警的過程很順利,藍諾自己是沒有移動終端的,所以把借來的手機里的視頻,直接發給了警察,并且確認對方已經收到保存完畢,這才返回。
也就是第二天,他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就接到了工廠的指示,要求他私下調解處理,但前提是先要把手機中的視頻刪掉,藍諾自然是沒有同意,并且表示這件事該報警報警,該判刑判刑。
然而等他和工廠管事,吵的精疲力盡,錯過了晚飯回到宿舍,卻看到舍友愧疚的看著自己,看到那眼神的時候,藍諾就已經猜到發生什么了,事實上再把手機還給舍友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會發生什么了,果不其然,視頻已經刪除,在理論上警察那里還有一份。
不過不出所料,警局傳喚雙方進行調解,隨后就要求藍諾提供證據,并且表示自己之前并沒有收到過藍諾提交的證據,而找工廠調取監控錄像,結果也是監控恰好在那天壞了。
藍諾內心之中嘆了口氣,同時從警局人員的表情之中,已經讀出了許多東西,案件到了這一步,最終只能不了了之,甚至如果不是藍諾據理力爭,甚至他還需要單方面繳納罰款,因為他挑釁高等級公民。
剛剛離開警局,之前發生沖突的女工就貼臉嘲諷:「就你這種矬逼,還想把事鬧大,鬧上官府?今天姑奶奶就教你個乖,永遠不要挑釁比你等級更高的人,就算相同等級,也永遠不要挑釁女人,因為我們始終比男人高半級!呵呵,我們就是打你了,你能怎么樣啊?」
藍諾深呼吸了幾口氣,一方面是帶入這具身體的身份,表現出來的憤怒,另一方面也是怒其不爭,憤怒于這座城市終究是沒給他一個公理和正義。
「規則范圍內的玩的差不多了,也看清楚了在這秩序比不上等級重要,看來再過一段時間,也是時候玩一點法律之外的了,這樣壓抑的社會,真的很難讓人不做一個法外狂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