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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在其他人眼里,卡維所說的原位尿道改流并非他自己的“臆測”,而更像是一種依托于前人智慧上的創新。只不過這種創新的跳躍幅度實在大了些,讓人看不到跳板的影子罷了。
“醫學院的圖書館里有一本泌尿相關的雜志,里面記載了一次輸尿管結腸吻合術。”
卡維讓站在一旁的年輕助手拿來了一套腹腔模型,說道:“一位叫西蒙的法國醫生在切除了病人的外翻膀胱后,選擇將輸尿管連接在了乙狀結腸上,形成有效的排尿通路。”1
瓦特曼點頭贊道:“好想法”
“但當時并沒有注意到泌尿一整套系統和消化道是不同的。”卡維解釋道,“尿液要比滿是細菌的糞便干凈得多,一旦聯通,腸道細菌就會入侵泌尿系統。”
大半年的醞釀下,“細菌”和“感染”的概念已經在維也納生根發芽。
尤其是直接被卡維傳輸了思想的市立總醫院和外科學院,除了那幾位強硬反對者之外,絕大多數醫生已經默認了這兩個重要概念。相比起來,反而是站在手術臺邊的莫西埃還無法接受這種全新的思想。
“同年,還有一位名叫羅伊德的外科醫生,同樣對一位膀胱外翻病人做了類似的手術。”
卡維已經反復檢查了盆腔里的各個縫合面,用濕紗布保護好后手術位置上移,開始尋找合適的膀胱替代品:
“前者活了一年,死于感染。后者則只活了一周,死于縫合口漏造成的腹膜炎。在接下去的十多年時間里,各國外科醫生都嘗試過這種手術,但結果都不算太好”
“所以你對手術方式做了改進?”瓦特曼問道。
“對。”卡維說道,“輸尿管直接連上結腸肯定不行,但那兩臺手術并非一無是處,給了我相當多的靈感。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這臺手術也會成為別人的靈感,無論成敗。”
話雖然這么說,但事實上從1851年的那臺輸尿管乙狀結腸吻合術之后的百年內,尿流改道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直到20世紀50年代后期,醫學正式步入現代化高速發展期,臨床醫生開始發現這類手術的各種弊端。2
從那時開始,下尿路重建開始向三個不同方向發展3,其中20世紀80年代開始出現的原位新膀胱術在大量臨床實踐過程中,逐漸成為了臨床尿流改道的金標準。
卡維算是一次性將這種手術的成熟度提升了一百多年,在硬件水平和軟實力都不足的大背景下,可能這一生結束都未必能有人能復制這臺手術。
畢竟想要達到自主控尿,就需要保留完整的yin部神經,同時還要小心處理尿道括約肌,任何意外都會造成術后恢復困難。
而在腸管選擇、處理以及和輸尿管、尿道的吻合上,到處都是難點,就算近距離反復觀看這臺手術都不一定能掌握其中的關鍵。
“在選擇膀胱替代品時,腸道是最簡單也可能是唯一的選擇。”原本站在埃德姆左側的卡維此時和莫西埃換了位置,同時原本的膀胱牽開器被撤走,先換上了普通拉鉤,“而在腸道中,無論選擇那種腸管都會帶有各自的優缺點。”
邊說他邊尋找此次手術的重要標志之一,闌尾。
“在胃、空腸、回腸和結腸中,我選擇比較中庸的回結腸。”
卡維開始尋找回結腸的交界處:“回腸的活動度足夠大,血供豐富。而結腸腔隙大,雖然位置相對固定,但很容易松解移動到盆腔的任意部位。但不管選擇哪種,都會產生相應的并發癥,這點在所難免。”
闌尾并不難找,沒過多久卡維就已經捏住了埃德姆的回盲部:“闌尾就在這兒,我們選擇一段升結腸,一段回腸,保留中間的回盲瓣4。來,給我組織鉗,第一步得先給結腸‘松松綁’.”
此時的手術已經過去了近2個小時的時間,過程才剛過半,膀胱重建仍在手術劇場里緊張地進行著。
在另一邊的維也納火車站,一輛剛從巴黎趕來的火車剛剛進站。按照原定計劃,今晚7點它就會駛離維也納,回到之前的出發點巴黎。
從一開始就有傳聞說駐奧大使愛德華會搭乘這列火車回國,同乘的還有一位年輕醫生和他的外科團隊。所以列車長特地騰出了頭等艙,并且為這位外交能臣提供了豐盛的法國餐食。
“愛德華先生,非常榮幸能將您送回巴黎。”列車長笑著向剛到站臺的愛德華走去,“頭等艙已經空出來了,現在就能上車。”
“不急不急。”
愛德華的心根本就不在這兒,甚至于是不是今天去巴黎還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這次回國我只是同行而已,真正的主角不是我,等把那人送到巴黎后,我還得盡快回來。畢竟普奧之間還在打,這時候什么事情都會發生。”
“哦哦,是這樣啊”
“對了,我為你介紹一下。”愛德華笑著側過身,看向身后,“這位是阿爾方斯先生,曾在宮廷工作了好些年。這次也算是隨行幫忙,廚房就交給他吧。”
“久仰久仰。”
“打攪了。”
阿爾方斯也是許久沒回國了,在東亞繞了一大圈后一直定居在維也納。
今天走上這列火車主要還是為了卡維,畢竟對方治好了他的隱疾,又有如此身份,幫忙也是應該的。當然他在巴黎和維也納都有許多朋友,能在卡維身邊為法奧之間的關系做出一些貢獻。
“從上列車開始,卡維醫生的所有飲食都交由他負責。”
愛德華只是很常規地說了自己的要求,并非征求意見。列車長聽著不舒服,但也沒別的辦法:“列車上的那些廚師該怎么辦?”
“列車上所有廚師原則上都沒有接觸菜品的權利,這不是不相信他們的廚藝,而是為了安全。”愛德華說完把話語權交給了阿爾方斯,“我主要負責卡維醫生和同行外科醫療隊的飲食,其他我也沒時間管。”
“好的,我知道了。”
簡單做了交流后,阿爾方斯跟著列車長上了火車,而愛德華則繼續留在站臺的候車室焦急地等待著手術結果。
對他而言,現在困擾他的其實還是擺在面前的三岔路口。
手術成功皆大歡喜,隨車回到巴黎做好交接,愛德華就能在巴黎多留些日子,然后再風風光光地回維也納。如果運氣夠好得到晉升,這次回國可能就不回來了。
但要是手術出了問題,原則上作為外交大使和主刀醫生,愛德華和卡維都應該留在這里。
可普奧之間戰爭趨于緩和,如果錯過這一次的表現機會,愛德華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么樣。畢竟關于他前些日子的黑料,早就通過無孔不入的新聞報紙,在巴黎街頭傳得沸沸揚揚。
“上帝啊,請一定幫幫我這個苦命人吧”
世上的苦命人千千萬,絕不僅僅只有愛德華一人。
就在另一邊的柏林,一位正在路邊咖啡館享受午后閑暇時光的中年人,似乎也得稱自己一聲“苦命人”。
米克的信已經送出手整整兩天,不管成不成功,他都會找個理由殺了李本,也好泄一泄自己肚子里的邪火。可就在此時,他手下送來的兩條消息讓米克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看著信紙上簡單的密碼字母,他心里恨,可惜無論如何,這類表情都不該出現在臉上:“任務算是完成了。”
“老大,他們這樣處理,我們可就什么功勞都撈不著了。”
“為帝國辦事,要什么功勞?”米克盯了他一眼,“這條消息一出,維也納那邊的普魯士人就會和我們的上層取得聯系。只要普皇不是傻子,戰爭很快就會以‘順利完成和談’收尾,到時候就沒法國人什么事兒了。”
“唉,消息竟然不經我們手,這趟算是白來了。”黑衣手下拿起杯子,貼上嘴唇,小心地喝了一口,“柏林的咖啡可真難喝”
米克嘆了口氣:“別想那么多,待會兒回去好好收拾下,今晚就回國,記得弄干凈些。”
手下非常吃驚,忍不住多看了米克兩眼:“今晚就走?”
“不然留在這兒干嘛?旅游觀光?”米克一刻都沒放下戒備,掃了眼周圍許多普魯士人,說道,“除了天天被這些‘敵人’包圍,我們在這兒什么都做不了,還容易暴露身份,不如盡早回國。就算功勞沒了,物質上的賞賜絕不會少。”
“倒也是,柏林也沒什么好看的。”
這時,手下忽然想起另一條壞消息:“對了,老大,那家伙怎么辦?”
“那家伙”米克本來不想發脾氣,見對方多嘴提到了那人,他這才壓著火氣問道,“你們怎么做事的?一只困死在公寓里的臭老鼠都能放跑?”
手下身體微微一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只能解釋道:“他太敏感了,我們只是輕輕敲個門就引起了他的懷疑。結果等回過神來,他已經翻窗離開了公寓,再也找不到了。”
“敲門?你們敲門干嘛?”
“這”
“沒在圖書館里學過開鎖?你們不會半夜偷偷開鎖進門么?就算真不會,你們難道不會一腳踹門進去直接朝他開槍么?就算讓他翻窗溜了,你們就沒想過在樓下看住大門和窗戶?”
米克一連串的發問,說得對方毫無反抗余地。
但即使罵得再狠,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目標,罵也無濟于事:“知道他去哪兒了么?”
下屬搖搖頭:“他住的地方不大,我們例外搜查了好幾遍,沒留下什么可靠信息。”
“連去哪兒都不知道.”米克苦笑了一聲,“這家伙確實滑不溜手,而且揣著我們很多秘密,要是.”
“要不我找兄弟再去找找?”
雖然一直在提李本的重要性,但其實滅口更多還是米克的私人恩怨,畢竟他之前被李本的假身份騙得很沒面子。成了棋子后也很不安分,甚至還肆意揮霍運營基金。
但他身系小隊十幾人的身家性命,以及暗藏在柏林的好幾個“線頭”,必須權衡利弊。
“算了,不過是一只過街的臭老鼠罷了,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老大的意思是”
“待會兒去趟報社,和里面的記者一起聊聊這位年輕的男爵先生,讓他好好曬曬柏林的太陽。”
如果知道了愛德華和米克都自稱苦命人,那剛逃過一劫,現在正準備離開柏林的李本肯定會大拍桌子,口吐芬芳。
年初從柏林一路逃債來到維也納,結果很快就又硬著頭皮從維也納去了柏林,現在終于所有說德語的地方都容不下他了。這其中有太多的巧合和霉運,要不是那個法國廚子,要不是那個醫生,要不是.
米克!!!
自從在公寓見到這個家伙,李本就很不自在,因為自己犯的破事兒早就越過了這位頂頭上司的底線。
要是在維也納,像他這樣表現極其不穩定且有無數前科的線人絕活不過三天。之所以米克留下他,還給了不少錢,無非是因為他之前偽造的身份罷了。
在事成之后,李本就一直想著逃走,那陣敲門聲只是一次不那么湊巧的契機而已。
“這位先生,你到底要去哪兒?”
“去哪兒先走著吧,我不會賴賬的。”
李本現在手里還有之前米克給的2000塔勒(普魯士貨幣)、一套還算過得去的行裝、一份偽造的普魯士男爵證明,看上去還能湊活過日子,但能去的地方卻已經很少了。
東邊的俄國太冷,英國還得乘船,南邊意大利氣候宜人,可惜他不會意大利語,現在唯一能走的也就是西南方向,法國。
去法國!去浪漫的巴黎干我的老本行!那些愚蠢的有錢人肯定會被我唬住的 拿定主意,李本敲了敲車窗:“送我去柏林中央火車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