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一個簡單而又平凡的日子,老元帥路德維希接受了全世界第一例椎間盤切除手術。
手術來得悄無聲息,沒有通告,沒有驚動記者,其實放眼全奧地利也沒幾個人知道,但它卻牽動了幾乎所有奧地利高層的心。畢竟老元帥出身入死那么多年,立下赫赫戰功,就算不再擔任全軍最高統帥,也應該在痛失愛子后安享晚年。
擔心是一定的,但他們也不完全為了擔心。
莊園今天接納了不少人,除了一些想要學手術的外科醫生們,國家的權力中心大半都聚在了這里。他們除了在等待路德維希的手術結果外,還希望借此機會好好聊聊新的統帥人選。
但自從路德維希坦言拒絕了任命后,這一直都是個敏感的話題。理應由國王提出后再討論,而不是其他人七嘴八舌胡說一氣。所以弗朗茨沒開口,誰都不愿第一個出聲,大家都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只顧說著自己的事兒。
整間會客廳大致被分為了三層權力階梯。
最上層的自然是弗朗茨所在的皇族和首相,中層則是內閣大臣及議會議員們,接著才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地方貴族。能來這兒的大都是和軍務搭了些關系,還有些則是老元帥的舊相識。
而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人并非國王弗朗茨,而是坐在他身邊的布萊希特·魯道夫大公爵。
拿破侖戰爭時期名將卡爾大公長子,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二世之孫,從小接受軍事教育。30年前就以上校軍銜加入奧地利陸軍,指揮步兵團。2年后轉入騎兵團,又過了1年已經晉升為少將。
雖然在48年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但隨后征戰意大利時戰功卓著,之后經歷了匈牙利總督和維琴察第八軍團元帥等職務。
布萊希特與善于堅守的路德維希老元帥不同,他更善于進攻,對于戰機把握非常精準,不會錯過任何打擊敵人的機會。他同時也主張對臃腫的帝國陸軍進行改革,鐵路、后備兵役、改良武器、建立健全的參謀部等都是他的主張。
在路德維希老元帥宣布放棄軍團統帥職務后,現年49歲的布萊希特是最有競爭力的人選。1
“意大利最近跟普魯士來往密切,屆時很有可能會一起出兵奪回最后一點意大利土地。”弗朗茨手里捧著水果盤,但卻對里面的水果提不起興趣,“布萊希特,原本我是希望你去南線的。”
“我去應對意大利?”布萊希特有些吃驚,“可我對這次的南線戰場倫巴第并不熟悉。”
“所以我說是原本”
弗朗茨手里有全世界一流的軍隊,也有許多軍官供其差遣,可唯獨少了能統領全軍的領袖。本來分出南北雙線就已經夠吃力了,現在還折去了路德維希一角,就算布萊希特再強也沒辦法被掰成兩半來用。
“國王陛下,我更愿意去北線和普魯士碰一碰。”布萊希特說道,“普魯士聯邦人心不齊,南普有大量反普魯士武裝和軍隊。我個人建議,在軍隊短暫集結后迅速開進波西米亞西部地區,與他們接觸后,一鼓作氣直入柏林。”
這時一旁的國王幕僚官貝克中校連連稱是:“元帥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當地還有薩克森王國,我們可以請求他們一同作戰。”
兩人都是軍校優等生,也在軍隊歷練過許多年,軍事上非常優秀,但對政zhi的敏感性卻不高。
“哪兒有那么容易。”
弗朗茨很輕易地就點出了他們這套簡單計劃的弊端:“巴伐利亞的軍隊不堪大用;黑森驃騎早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說不定連軍服都備不齊;巴登更親普魯士,肯定不會盡力;漢諾威統帥的能力說不定和我兒子持平。
這些聯邦里也就只有薩克森王國有點戰力,可老國王太優柔寡斷,恐怕不到真正開戰的時候不會表明立場。”
弗朗茨雖然明面上一直看不起普魯士,但背地里沒少下功夫。短短幾句話就概括了友軍面貌,而字里行間里也隱隱透露著自己的擔憂。
“攻不入柏林,那就把隊伍迅速開進波西米亞,在那里全殲普魯士的軍隊.”
弗朗茨很認同這個計劃,也有意將眼前的布萊希特送上統帥寶座。
但北線多山谷峽谷,易守難攻,從戰略上更適合善于放手的老元帥,并不適合布萊希特施展快速穿插進攻。即使布萊希特真的能在北線安定住局面,可南線依然缺失一位前線指揮官。
這位指揮官將要指揮8萬陸軍,面對的則是倫巴第地區的遼闊大平原,以及等待徹底獨立的意大利軍隊。
南線易攻難守,意大利部隊雖然不堪一擊,但卻有著之前獨立戰爭勝利所帶來的自信,而不遠處的法國也是值得戒備的重要戰力。
雖然愛德華一口一個和平,但真到了關鍵時刻,法國是很樂意見到奧地利戰敗的。一旦奧地利取得了對普魯士的優勢,南線就需要防備法國軍隊的加入。
“唉,頭疼啊”
其他人也不難看出弗朗茨的想法,從布萊希特所坐的位置緊挨著國王就能看出些端倪。但他們也知道,帝國軍隊有了全軍統帥還不夠,還需要為分兵后的另一路軍團找到合適的指揮官才行。
而對于這個位置,那些貴族和中層軍官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杰迪昂少將跟隨老元帥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要資歷有資歷,要軍功有軍功,應該是不二人選才對。”
“布萊希特大公可不待見咱們的少將啊。”
“從軍銜上也確實有些低了。”
他們口中所說的杰迪昂就是老元帥路德維希的參謀長,和布萊希特同歲,但卻因為家族能力的問題一直得不到很好的晉升。少將軍銜在人才濟濟的帝國陸軍中不夠出挑,最多只能夠指揮某支兵團,而不是整個集團軍。
“元帥的位置出了空缺,我們可以讓元帥去推薦杰迪昂少將,把他的軍銜往上提一提.”
“說了那么多,你們為什么不自薦呢?”
忽然,眾人口中的杰迪昂自己站了出來:“你們也是將軍,不僅僅是少將,還有中將、上將,何苦盯著我一個人?”
“論資歷,我們可比不上您啊。”
杰迪昂輕哼了一聲:“北線或許還能打,固守住波西米亞防線總能頂住普魯士的攻勢。可南線那種地形我實在打不了,在那兒不僅要打掉意大利的軍隊,還要防著法國,實在太難了。”
本人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眾人便沒了聲音,看著遠處毫無討論欲望的弗朗茨,他們開始轉移話題:“實在沒想到老元帥會在這個時候退休。”
“他的舊傷越來越嚴重,身體也經受不住前線戰斗。”
“他是統帥,哪兒需要戰斗了。”
“總得去前線,總得騎馬吧,他的腰腿怎么經受得住顛簸。”
“可我聽說手術的風險非常大,會不會.”
“要是換成我,我肯定不愿意手術。直接拿刀子扎進屁股,這可比在前線打了敗仗還讓人厭惡。”
“刀子不插屁股,是后腰。”
“那也大差不差了,反正那位置太敏感,不動也罷。”
“你沒疼過不懂疼起來多要命,老元帥疼了十多年,越熬越嚴重,這些天自己兒子又死了,我是怕他這口氣吊著吊著萬一泄了怎么辦?”
各種猜測充斥在簡單的對話之中,最后都匯聚在了軍醫處處長艾丁森的頭上:“艾丁森醫生,你是這兒最懂外科手術的人了,你覺得手術如何?”
“如何?”
艾丁森剛被元帥拒絕進入臥室,心里不是個滋味,現在又被問了這個問題,臉色就顯得更難看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卡維.我的意思是,手術是他發明的,我沒參與,連手術是怎么進行的都不知道,讓我怎么去評價?”
“原來是這樣。”眾人見他心情不好,只能轉向另一邊退而求其次,“那貝格特醫生呢?”
貝格特因為沒有在軍隊歷練過,即使有克里希的背景也只能站在這些貴族群體的外圍,權當聽聽故事。忽然一個問題砸向他腦袋上,讓他有些驚訝:“我?我只是陪父親過來見見世面而已。”
“貝格特醫生還是太謙虛了,誰不知道您在一周前上了卡維醫生的手術臺,人氣一點都不比他差。”
這輪彩虹屁拍得貝格特有些不知所措,連連擺手澄清道:“諸位別開我的玩笑了,我當初只是打雜的三助罷了。連上手術臺幫忙拉鉤的能力都沒有,人氣高又有什么用呢。”
“那今天這臺手術”
貝格特受了兩個月的洗禮,已經充分認清了卡維的實力,也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手術過程非常復雜,我連尸體解剖練習都沒資格參加,只聽卡維醫生簡單敘述過一遍。說實話,那天上手術臺的兩位助手也沒能參加這臺手術的尸體練習。”
這段話足以點出手術的困難程度,但其中還是沾了些歧義。
因為人選是路德維希指定的,和卡維的關系并不大。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帶上一兩個年輕人,能為將來多提拔人才,可惜事與愿違。
當然,瓦特曼、奧爾吉、馬西莫夫的能力肯定要更強,對手術本身并不會有壞處.
此時手術已經開場,相比于樓下會客廳的沉重氣氛,臥室里也一點都不遜色。這里除了幾位準備上臺手術的醫生外,還有兩名護士、一名管家和兩名女仆。
護士是卡維帶來的,為的是器械傳遞和做一些雜活。
而管家和女仆則要處理一些更為私密的工作,比如現在,他們就需要為已經吸入大量乙醚氣體的元帥寬衣,然后再把他搬上特制的手術臺。2
“中間怎么是空的?”
管家在莊園工作了幾十年,非常在意老元帥的安危,所以對這張怪異手術臺的造型非常不滿意:“這種手術臺,讓元帥怎么能睡得安穩?”
卡維沒有理會他的建議:“如此設計自然有我的道理,一切都是為了能讓手術更順利地進行下去。”
管家心里不爽,但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默默記下了這件事。本以為事情就此過去了,可卡維的要求并沒有那么容易滿足:“把褲子也脫了。”
“脫褲子?為什么要脫褲子?”
“因為手術的范圍決定了只脫衣服不足以完成手術,就連術前消毒都做不了。”卡維實在有些煩了,但為了維護住醫患之間的關系,只得又解釋一遍,“快點脫吧,麻醉已經開始了,我們趕時間。”
管家有些看不下去了:“要脫也可以,但她們必須離開!”
卡維順著他的手指看向自己帶來的兩位護士:“她們是護士,必須留在這里協助手術進行。”
“不,不行!元帥的身份注定了不能讓她們這些平民看光他的身體。”
卡維知道19世紀的護士地位非常低3,白衣天使那是許多年以后才出現的新詞。其實就算到了現代,護士也沒有得到所有人的尊重,這種事時有發生。
就是因為有著大量臨床踩坑的經驗,他才會在路德維希接受手術之后,麻醉之前,特地要了一份聲明。
“手術已經開始,既然開始了,就是我說了算,這是之前就和老元帥商量好的。”卡維拿出了聲明,根本沒把管家的話放在眼里,“如果你有什么意見,等老元帥醒了之后自己和他說,現在請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你沒資格和我這么說話!”
“我是男爵。”
“男爵也不行!”
“那不好意思,你沒有資格站在這里。”卡維撩起了自己的袖管,“只是脫條褲子而已,我完全可以代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