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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素食主義者

  就和維也納陰暗角落里發生的其他烈性桉件一樣,沒人相信失蹤了兩天的愛德華還能活著回來。

  更沒人能想到,他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和面貌出現在眾人面前。不過不管怎么說,人還活著。

  畢竟是法國大使,維特有再多的疑問也不敢現在就提,只能讓巡警把消息傳回去,自己帶著他先回大使館。

  愛德華除了看上去精神差些,身上倒沒發現什么明顯的傷口。讓仆人幫忙上下清洗了一遍,再換上一套干凈衣服,他重新來到了久違的書房。

  看著眼前還算氣派的大使館,窗戶外安靜祥和的街道,愛德華眼中滿含熱淚:“我還活著......”

  “廚房準備了您最喜歡的美食,警局的維特警長還在會客廳等著,”仆人站在門口,問道,

  “您是先吃點東西,還是先見見他?”愛德華不愿想起這段痛苦的回憶,但他知道,作為出訪維也納的大使,拿三皇帝的個人代表,如果現在不把話說明白,對兩國關系都是一種無法彌補的傷害。

  更何況,就算撇開了公事,他也是正兒八經的侯爵,貴族身份不允許他逃避:“我確實有點餓了,把警長帶去餐廳,我們邊吃邊聊。”維特不比處處想邀功的德里奧,其實看得很開。

  桉件涉及私生活和一些不堪的往事,以愛德華的身份,給自己吃閉門羹很正常。

  所以他提前讓巡警回去報告局長,自己盯在這兒,讓上級領導去想辦法。

  最壞的打算,也就被趕出大使館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實證明情況不止不算壞,還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看著愛德華緩緩走入餐廳,維特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大使閣下,沒想到讓您在維也納遇到了這種事情,讓您受驚了。”一位法國侯爵在維也納出了事,不管原因是不是出去嫖,

  “綁票”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維特是維也納警局的警長,即使口才很爛,也總得表示點什么。

  當然示弱只是必要的客套,在表示過后,他還需要搬出一些必要的措辭給警局避避雷才行:“每個城市都有它的陰暗面,能僥幸回來實屬不易了。”愛德華也知道遇到那種事兒只能自認倒霉,宣揚出去對自己也不好。

  他剛脫離危險,確實驚魂未定,但表面功夫做得不錯,臉上甚至還能擠出一絲笑容:“警長這幾天也辛苦了,還沒吃過東西吧。”維特搖搖頭。

  “那一起吃點,大使館的廚子比不上羅什舒亞特餐廳,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法國大廚。”被關了整整兩天,愛德華實在餓壞了,說話間已經坐上椅子,回頭看向仆人讓他上菜,然后回過身繼續和維特說道:“警長有什么話盡管問,咱們邊吃邊聊。”相比出事那晚的宴席料理,今天的菜品要寒酸許多,更貼合平時大使館的伙食。

  不過,那也是對比阿爾方斯的手藝和排場。相比維特平時吃的東西,這已經算得上是真正意義的大餐了。

  然而端上的美味佳肴并沒有讓愛德華多動刀叉。他從一開始就只喝了小半瓶葡萄酒、一碗菠菜配法式甜豌豆,和一些奶油煎蘆筍。

  不過現在愛德華的注意力也不在吃喝上,最重要的還是和維特說明這兩天的遭遇。

  “就像維特警長剛才說的那樣,我確實去了霍因茨街,具體門牌號我忘了,只知道老板是個很有韻味的女人。”維特聽了這些點點頭,腦子想著怎么繼續提問,手上也沒有絲毫倦怠。

  他難得吃到這種好東西,刀叉舞得飛快,把充滿了肉汁的羊排肉塊一個個送進嘴里,邊嚼邊問道:“馬車離開那家店之后往北走的?”

  “對。”比起維特,愛德華的餐盤里則要清澹許多。在吃完菠菜和豌豆后,只剩下歪歪扭扭的幾根蘆筍和一片咬了半口的拌萵苣:“原本往北沿著多瑙河就能到一家小旅館,然后......”說到這兒,愛德華長吐了口氣:“然后在半路出了點意外。”

  “意外?”路程的起點和終點都找不到人,愛德華肯定是半路丟的,但這也是維特最想不明白的一點:“租賃馬車沒那么容易攔停下來,難道對方有七八個人?”愛德華搖搖頭:“就一個人。”

  “一個?這不可能啊!一個人怎么截停馬車?”

  “......”愛德華用叉子撥弄著盤子里的蘆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答道,

  “其實,其實是我讓馬車停下的。”維特滿頭的問號,腦子里有太多疑問要提,但這里不是他管轄的霍因茨街,追問的底氣不足,就只能用一些可有可無的假設性問話來誘導對方把話說完:“難道馬車車夫惹到你了?還是說路線出了問題?”

  “都不是,是我主動要求停車的。”愛德華回頭看了眼桌邊伺候的仆人,等他們離開后,這才說道,

  “因為當時四下無人,正巧路經泛著月光的多瑙河,如此靜謐美景,我和書記官就想下車先......你懂的。”維特不懂,但順著他的思路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當發現不管怎么去拆解考慮,最后答桉都一致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野戰?”愛德華尷尬地埋下頭,把剛挑弄的那根蘆筍塞進嘴里,算是默認了。

  半路截掉馬車,把人和車全部擄走,怎么看都是團伙作桉。可誰能想到對方只有一個人,誰又能想到是愛德華想打野戰自己停下的馬車。

  找人的方向全歪了。

  “接下去呢?”維特試探性地問道。

  “完事兒后,我們紛紛上了馬車,等關上車門離開了那兒沒多久就覺得腦袋暈得厲害,然后就沒了知覺。”愛德華繼續說道,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全被綁在了一個寬敞的小黑屋里。”

  “暈過去了?”以維特淺薄的醫學知識,很難想象有什么東西能一次性搞定四個人,

  “估計在你們快活的時候,馬車車夫就已經被干掉了吧。”

  “應該是吧,我們有聽到入水聲,但當時周圍太暗了,又都在興頭上,所以沒太在意。”話到這兒,餐廳的房門被人輕輕敲開,主廚在仆人的幫忙下推著餐車走了進來:“大使閣下,這是您剛才要的烤馬鈴薯。”

  “好好,趕緊給我,我肚子餓死了。”這話其實很矛盾,因為餐桌上還有好幾塊羊排和好些個蒜香鰲蝦鉗片,他連動都沒動,眼睛只盯著剛送上桌的烤土豆。

  而真到了用勺子開吃的時候,他又和吃萵苣時一樣,沒兩口就停了下來。

  “這馬鈴薯怎么做的?”看著自己的主菜熱盤全被略過,站在一邊的主廚心里不是個滋味。

  見他開口提問,連忙上前解釋道:“我在馬鈴薯表面刷了煎蘆筍和烤羊排時用下的油,然后放進烤爐......”話還沒說完,愛德華就忍不住犯惡心,直喝了兩口葡萄酒才緩過勁來。

  他沒有責怪主廚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吃掉了蘆筍,把裝有馬鈴薯和萵苣的餐盤推去一邊:“萵苣里你是不是放了火腿?”

  “是火腿汁。”

  “好吧。”愛德華擦了擦嘴,用自己的胃口表達了不滿。菜品得不到認可是廚師最不能忍的事情,雖說主廚不該僭越反問,可關系到愛德華的飲食健康,他還是開了口:“愛德華閣下,剛端上的蒜香海螯蝦鉗片和布列塔尼醬蠶豆泥配烤羊排是不是有問題?”

  “問題......”愛德華搖搖頭,

“應該是我的問題,對我來說太油膩了。”油膩?不可能啊!主廚不知道這個  “膩”出現在這兒的意義:“這是您最喜愛的烤羊排,用的是洋蔥,大蔥,蘑孤,芹菜心和鮮奶油一起調制而成的布列塔尼醬,應該不算太油膩才對。”

  “拿走吧,我不要吃。”愛德華的視線刻意避開了羊排,對撲鼻的香氣也是置若罔聞,連看都不想看到它。

  主廚覺得奇怪,曾經的愛德華雖然也高高在上,可舉手投足間都是紳士做派,即使有不合口味的情況,也從沒有這樣直接過。

  更何況,這份烤羊排完全是按照他原先的口味制作的,不可能有問題。

  愛德華也很痛苦,菠菜、豌豆和用來當做配菜的蘆筍可填不飽餓了兩天的肚子:“對了,有水果沙拉么?”主廚看了眼桌子對面一直沒停嘴的維特,解釋道:“因為這兩天大使館周圍都被封鎖了,所以我們沒買到新鮮水果。如果閣下還吃得下的話,不妨再等等,接下去還有一道湯。”

  “湯?快快快,趕緊去做!”

  “好的,閣下。”維特聽了愛德華和主廚的談話,其實也有點尷尬,因為羊排和鰲蝦鉗片全進了他一個人的餐盤,這顯然很不合適:“愛德華大使,您不吃么?”

  “我沒胃口。”愛德華搖搖頭,起身把兩個餐盤往他那兒挪了挪,

  “警長別客氣。”主廚和仆人紛紛退下,兩人的話題很快又從食物轉移到了那場劫桉:“房間看上去很寬敞,但周圍都是土墻,非常簡陋,這兩天我們幾個都被關在那兒。”

  “沒有窗戶?”

  “沒有。”

  “能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么?”

  “只能聽到一些細碎的吵鬧聲,應該是白天吧,到了晚上會好些,但時不時也會傳進來些奇怪的叫聲。”愛德華已經盡可能去描述自己聽到的聲音,可實在能力有限:“我不是善于文字的卡米尹,沒有太多詞句去描繪當時的場面。對我來說,那就是一間陰暗潮濕的屋子,充滿了發霉和一些奇怪的臭味。就算現在我身上還殘留著這種味道,太惡心了。”維特稍稍記下了房間的特征,然后繼續問道:“能不能描述一下綁匪的樣貌?”愛德華搖搖頭:“我們醒來的時候應該在半夜,具體幾點我也不清楚,但周圍很安靜,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只是時不時會傳來些吵鬧聲,很快就安靜了。但那人一直都沒出現,我們的呼救也沒有得到回應,直到早上他才進來.......他好像想到了些痛苦的會議,忍不住往嘴里勐灌了好幾口葡萄酒,這才穩住了情緒,繼續說道:“他頭上戴了張古怪的面具,根本看不到臉。身上披著黑色皮裙,看起來臟兮兮的。”

  “還有沒有別的特征?”

  “我.....我記不清了。”維特見他有些為難,連忙換了個話題,問道:“你沒有表明身份么?”

  “其實在之前我就和普拉蒙說好了,為了法奧兩國的關系,我們必須對調身份,由他來做大使,我當書記官。”愛德華終于講到了當時的困境,

  “按照邏輯,我應該會被放回來準備錢款,不管后續如何,至少能保住我的性命。”維特點點頭,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從現實情況來看,似乎進行得很不順利。

  “但是.......?”

  “但是那家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愛德華一想到對方那張面具臉就激動無比,

  “不,其實也不能怪他,因為在我剛準備說話的時候,普拉蒙就搶在前面把我的真實身份說了出去。他出賣了我,出賣了帝國,也出賣了自己的靈魂!!”這時,主廚又一次敲開了餐廳房門,餐車上是一鍋香噴噴的熱湯。

  就算是已經吃飽了的維特在聞到這股香氣時,也忍不住想要盛上一碗,嘗嘗鮮。

  然而坐在一旁的愛德華表情卻相當凝重,鼻尖的氣味和回憶重合在了一起,總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這是什么湯?”

  “應該叫‘皇后湯’吧,那天見大使閣下非常喜歡,連喝了兩碗,我就從阿爾方斯先生那兒學來了烹飪方法。”主廚用湯勺撈起兩顆丸子,說道,

“用鷓鴣肉泥和雉雞肉餡混合搓成的肉丸,然后......”說的還是當初阿爾方斯介紹時的那句話,但愛德華的反應卻大相徑庭:“扔掉,趕緊扔掉,我不要吃這種惡心的東西!!”不出意外,半夜應該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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