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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手術開場

  5月5日,外科學院的手術劇場和往常一樣,又迎來了一臺手術。

  手術的復雜程度并不算頂尖,單從手術區域來說,這或許只能算是一臺大號表皮腫瘤切除而已。但因為手術對象的特殊性,主刀和助手的高超技術,劇場內200多個觀看座位座無虛席。

  其實,平日里外科學院的手術劇場也經常爆滿,真正讓這臺手術成為爆款的還是國王弗朗茨。

  一大早,外科學院院區內就陸續來了不少衛兵,皇宮侍衛長接管了院區內的安全保障工作。

  上午10點,外科學院大門封鎖,除了特定人員以外只出不進。同時手術所在劇場實行最嚴格的審查制度,凡進入劇場內除了需要持有門票外,還需出示外科學院成員證明或外科行醫證明。

  絕大多數觀眾都有學院給予的徽章,如果沒有物證也可以有人證,反正得證明自己是真的醫療從業人員。

  中午12點,皇室馬車隊進入外科學院,隨行人員除了常規的皇宮侍衛之外,還有許多和醫學毫不沾邊的大人物。法國駐奧大使愛德華·德魯恩·德勒胡尹斯,奧地利帝國首相理查德·貝爾克雷迪伯爵,帝國外交大臣卡爾·路德維希·馮·布魯克子爵。

  此外朱斯蒂娜還邀請了維也納最出色的肖像畫畫家漢斯·施里亞蒂,希望他能用最簡練的筆觸將整臺手術的靈魂記錄在畫紙上。

  雖說弗朗茨一直在對眾人說不要拘束,但面對浩浩蕩蕩的進入劇場的軍服衛兵,外科醫生們別說喧嘩了,就連小聲交談也成了需要謹慎對待的大事。

  但其實四位大人物對在場這些醫生沒有任何興趣。

  他們真正關心的還是即將到來的戰爭,手術是消遣工具,同時也維系著兩國之間的關系。雖然這層關系很松散很微妙,但卻表明了法奧之間正在積極謀求談話交流。

  “愛德華先生,這可是今年最高規格的手術表演了。”外交大臣卡爾笑著說道,“選的也是全維也納最標準最專業的手術劇場。”

  “沒想到會由瓦特曼院長主持伯爵夫人的手術。”愛德華嘆了口氣,“本以為手術會在大使館進行,沒想到被搬來了這里。”

  “這是伯爵夫人的意思。”

  “嗯,我知道......”

  愛德華雖然善于外交辭令,也樂于見到法奧人民之間和平美好的關系,但想到即將觀看手術的內容,心里總是覺得怪怪的:“不得不說,伯爵夫人的行事作風一直充滿了浪漫主義氣息。”

  “真心祝愿伯爵夫人能擺脫病痛。”

  相比唱紅臉的卡爾大臣,首相理查德扮的則是黑臉:“放心吧,奧地利外科不比法國差,瓦特曼男爵在歐洲外科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我對瓦特曼院長非常有信心。”愛德華見狀說道,“再說了,還有那位卡維·海因斯醫生做助手,我很放心。”

  “哦?愛德華先生也認識卡維?”這次換成弗朗茨開口了。

  愛德華笑了笑,答道:“報紙上經常刊登他的消息,就算沒去過現場也能透過那些文字認識到他的能力。這也是我愿意來這兒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親眼見一見卡維醫生的剖宮產手術。”

  “印象中,剖宮產手術已經成功好幾例了吧。”

  愛德華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看,實在是票太難買了。你們平時不看手術或許不知道,但凡是卡維醫生的手術,票子總能被人炒到天價。而且我的隨行人員中也沒有能看懂外科手術的醫生,實在遺憾。”

  只要一方有需求就有談話的條件,就算這種需求并不重要,但也足以成為展開話題的引子。

  “今天有艾丁森醫生,解說不是問題。”

  弗朗茨又往外挪出了個空位,把一旁的艾丁森請了進去。愛德華也不客氣,一上來就問了個非常尖銳的問題:“艾丁森醫生,雖然維也納日報一直在刊登剖宮產手術的消息,但我仍然懷疑它的準確性。”

  “嗯?準確性?”

  “媒體不都這樣么?”

  艾丁森這才反應過來:“對于手術的報道還是相對準確的,畢竟手術劇場公開表演,錯漏和偏袒無可厚非,但病人的生死沒可能作假。”

  愛德華有些驚訝。

  他相信卡維的實力能夠碰巧完成一臺剖宮產,但要說之后的幾臺也同樣順利就有些魔幻了。所以他一直以為是維也納日報在故意將他塑造成外科天才,以增加報刊銷量。

  事實上,維也納日報上個月的銷量確實增加了近30。

  “我記得他做了八臺剖宮產......”

  “不,是九臺。”

  “九臺么......”愛德華嘆了口氣:“九臺手術的病人全部存活?”

  “均母子平安。”艾丁森平澹地說道,“而且都沒有切除子宮”。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是真的,那卡維醫生等于創造了歷史!”愛德華激動地看向手術區域那張手術床,“法國剖宮產存活幾率只有不到30,那些自詡技術超群的外科醫生們都太過激進了。”

  只是簡單的幾個對話,在座的四人想到的是迥然不同的四個方面。

  艾丁森想到的只是外科手術層面。

  對于卡維,他既尊敬又嫉妒,后者或許占比更多些,但自己的家族身世絕不允許他撒謊:“卡維醫生的剖宮產技術確實超越了當代所有外科醫生。”

  外交大臣卡爾想到更多的還是國與國之間的交換條件:“卡維醫生還年輕,如果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去法國做巡回手術表演。”

  一旁唱黑臉的首相理查德,看到的則是自由主義、浪漫主義下日漸失衡的法國:“貴國的外科醫生確實需要管一管了,我聽說有些外科醫生早已經拋棄了他們救死扶傷的使命,轉而將手術徹底發揚成了娛樂產業。”

  而沒出聲的弗朗茨看到的則是一個國家的根本:人口。

  法國從19世紀初開始就是歐洲人口大國,但人口增長卻是弱得不行。1

  相比奧地利的人口增長,法國只能用龜速來形容,從1818年兩國人口在2900萬左右基本持平,經過50年后,現在奧地利已經超出了整整300萬。

  在外人看來法國贏了法奧戰爭,似乎重新奪回了歐洲主動權,但其實一直關心內務的弗朗茨很清楚人口增長率的重要性。只要再多給他幾年,國力一定能恢復到法奧戰爭之前的水平。

  然而這種國力增長的幅度并不大,事實上隔壁普魯士的人口增長更迅勐。單從人口增長這一個方面來看,當初的反法聯盟似乎要變成反普聯盟了。

  “安全的剖宮產確實具有極強的社會意義。”

  弗朗茨對卡維自然贊不絕口:“只要這種手術能得到推廣,我有信心讓奧地利的出生人口數能增加整整一倍。”

  愛德華覺得奧皇在開玩笑,但平心而論百分百成功的剖宮產也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安全感。如果站在婦女角度,這種感觸恐怕會變得更為深刻。

  很快,他的腦海中就形成了一個粗淺的計劃大綱:“今天的手術成功之后,我希望能再一睹卡維醫生的剖宮產。”

  “沒問題,時間上我們會做安排的......”

  12:50,朱斯蒂娜穿著一身白色病號服坐在輪椅上,被兩名護士推入會場。

  對于手術,她似乎早已看開,今天早上還特意給自己畫了濃妝,噴上最喜愛的香水。要不是瓦特曼一再強調手術病人只能穿病號服,她肯定會穿上那天見弗朗茨和尹麗莎白穿的禮服。

  看著在一旁給她默默鼓勵的丈夫,朱斯蒂娜緩緩走上手術臺。

  手術即將開場......

  按照慣例,貴族病人有90會把手術室設定在自己的臥室或者書房,參與手術的助手都會被嚴格挑選。尤其對于私密位置的手術,恐怕對于助手的性別也會有特殊要求。

  無非就是多花些錢而已,對他們來說幾百克朗無關痛癢。

  但朱斯蒂娜卻反其道而行,讓人大跌眼鏡。

  卡維不知道一位聲名顯赫的將軍女兒、伯爵夫人為什么會主動提出將自己的手術送進劇場供人觀看,尤其這臺手術還是極為私密甚至令人極度難堪的乳腺癌切除術。

  而她的丈夫卡米尹竟然也贊同了這個做法,并且順理成章地找瓦特曼要到了距離最近的vip席位。

  雖說外科學院的手術劇場只對醫學專業人員和極少數特定人員開放,但主刀的是瓦特曼,還有卡維在場做一助,做得還是對復發沒有辦法的乳腺癌切除,劇場內絕不會出現空位。

  其實敢于在外科學院內做手術的都是實力超群的醫生,他們的手術時刻吸引著年輕醫生和其他同僚,再加上便宜的價格,本來就很難出現空場。

  被200多雙眼睛看著就那么刺激么?

  這難道就是法國人的浪漫?

  太怪了......

  “伯爵夫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她的手術已經不只是她自己的手術了。”

  一旁的瓦特曼又拿起了這些天和卡維研究的手術過程圖,確認了幾處比較重要的細節:“選擇梭形切口,切除中央汝頭和周圍皮膚,去除發病的乳腺組織和肌肉,然后探查腋下淋巴結......你確定要切開皮膚查看淋巴結?”

  “當然。”卡維說道,“看看總沒壞處的。”

  在腫瘤成因仍停留在體液變化的現在,瓦特曼還很難理解卡維探查淋巴的目的。因為他仍然無法徹底相信卡維對于腫瘤的細胞學解釋,腦中無意識地跳過了“腫瘤腫瘤細胞腫瘤細胞脫落轉移轉移途徑”的思維過程。

  “我之前說了,腫瘤會有淋巴結轉移,德國一位醫生已經觀察到了這一點。”2

  “那份報道還是有些片面。”瓦特曼搖搖頭,“單靠簡單的觀察就把淋巴結腫脹歸入腫瘤轉移,實在難以讓所有人信服。”

  “所以我就做了個實驗,當初從病人身上取下的gao丸腫瘤組織,我已經制作成了懸濁液,將它們打進了田鼠皮下。”卡維用的是最基礎的異種腫瘤移植方法,“如果田鼠皮下長出腫瘤,應該就能證明我的觀點了。”

  瓦特曼在之前就聽說了這個實驗,只能嘆息自己上了歲數已經跟不上年輕人的思路:“證明了腫瘤是細胞異化之后產生的?”

  “對,只要進入細胞層面,就能推翻原來的體液學說了。”

  推翻......又要推翻......

  才兩個多月,瓦特曼就看著他推翻了許多定論。

  靠一人之力就改變了剖宮產手術方法,提高了整個維也納的剖宮產成功率;成功定下了闌尾炎的基調,改變了闌尾的尋找方法;改變了大出血的應對策略,大大降低了大出血病人的救治難度。

  現在終于要輪到基于四液學說的腫瘤理論了么?

  說來也是奇怪,比起德國人正兒八經的報道,瓦特曼反而更相信什么都沒拿出手的卡維。

  “院長,卡維老師,時間差不多了。”達米爾岡有幸成為了今天的二助,“病人已經上了手術臺。”

  “那就走吧。”瓦特曼讓一旁的助手取來了自己的手術器械箱,看向正在擺弄自己器械的卡維,問道,“我很好奇,體內淋巴結那么多,你為什么只專注于腋下?”

  專注腋下其實和卡維沒關系,是現代醫學發展多年,反復總結經驗后的結果。

  “其他地方也需要觀察,但淋巴結觀察是侵入性操作,有難度。”卡維從箱子里翻出了今天真正的“主角”,“為了判斷淋巴結是否有了轉移,我會在手術中使用它。”

  “它?”瓦特曼看著卡維手里的藍色小瓶,“它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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