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穿越前待的是一家依托于大型綜合醫院的創傷中心,主要接的是燒傷、交通事故、高墜和一些復雜外傷。從中心創立之初他就被調去在那兒工作,一干就是30多年。
論外傷處理,夸他一句游刃有余一點不為過。
李本身上傷口眾多,累及到了頜面部、鼻、前臂、大腿和重要的脖子。
刀傷需要分類型,橫向切割傷往往要比縱向的戳刺來得淺,不容易碰到深層組織,但因為受傷范圍更大,對位于淺層的重要神經血管反而會有更大的波及。
從李本的反應和現場出血量來看,諾拉用的全是下手還是輕了些,身高和力量有限,沒有讓他當場斃命。
只要有機會,卡維就會去救他,倒不是因為“救人是醫生天職”這種崇高的理念,救人早已經刻進了骨髓里了,算本能。
真正驅使他下決定的,反而是一些更為自私的東西,比如“靠完成一些高難度挑戰來滿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虛榮心”之類的。要不然,他也沒可能在創傷中心這個大坑里自娛自樂地工作那么多年。
當然,從21世紀到了19世紀,醫療規范和體系的缺失、手術劇場的存在倒是在他心里滋長出了一定的惡。雖不至于抹殺掉最基本的職業操守,但緊靠當代“醫療規范”去惡心一下人渣還是能辦到的。
惡心人的前提是對方還是個活人,得先把李本救活才行。
現在的情況并不復雜,東尼林頓街住的都是些底層的窮人,叫馬車得跑去人多的霍因茨街。而那些車夫是不會理睬窮人的,只有警察來了才能說動他們進暗巷來救人。
等馬車到位,抬人上車,等真正進醫院恐怕得一個小時以后了,必須就地止血。
卡維要做的,是先對可能造成大出血的傷口做一個簡單判斷,然后再梳理縫扎止血的先后順序,依次做結扎。
從這些活動出血的傷口來看,比較重要的是脖子和大腿。
“脖子和大腿根都捂住了,我先看看你腿傷得怎么樣。”
卡維先搭了脈搏,發現還過得去后就動手剪開了他的褲子,藏在里面的積血嘩的流了下來,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一股令人不適的血腥氣。
李本的左大腿受到的是從外側向內劈砍的刀傷,因為位置較低,所以避開了在高位走行表淺的股動靜脈和股深動靜脈,只是切開了股外側肌和股直肌。
刀刃并沒有探入太多,沒碰到靠近血管的股內側肌就離開了大腿,看軌跡應該會傷到旋股外側動脈降支的一些分支。只不過腿部傷口出血量一般,暫時還看不出來。1
相比起來,脖子傷口要嚴重得多。
如果放在現代,這種將近10左右的頸部切割傷,不論損傷程度如何,還是應先行包扎,等進了條件完備的手術室再做細致探查。
但現在卡維沒有手術室,沒有可以信賴的創傷團隊,沒有穩定麻醉,進醫院的時間遙遙無期,先行包扎肯定會進一步影響氣道,所以他還是想冒險靠自己的經驗判斷一下具體位置。2
卡維從地上撿了根還亮著的蠟燭湊了過去:“腿繼續壓著,讓我看看脖子。”
李本緩緩移開了手,很快頸部傷口就滲出了不少血,出血量不小。
整片頸部的皮膚緊繃,摸著手感偏硬,似乎已經形成了小血腫。簡單看了兩眼,卡維又把他的手放回原處壓好,初步的判斷已經損傷到了深層的血管,頸前肌群斷裂和胸鎖乳突肌損傷。。
深層大血管有頸動脈鞘的保護,但走形表淺,頸內靜脈可能已經破了,動脈還要再深一些情況不明。3
李本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 的脖子在淌血,求生的本能讓他又:“你是醫生吧,你一定要救救我......”
卡維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沒說話,又檢查起了手臂上的情況。
左前臂上是兩條明顯的切割傷,運氣要比大腿好些,只是切到了外側肱橈肌和肱側腕長伸肌,沒有觸碰到肌肉下的血管,出血量有限。4
其他的諸如面部、鼻部,雖然看上去夸張,但其實只是普通切割外傷,沒有傷到重要血管,很快就會自行止血。
現在排序很明顯,脖子>大腿>前臂,面部的問題等進了醫院再說。
他需要盡快找到脖子處破裂的血管,能縫就縫,不能縫就先包扎。等回到醫院找上伊格納茨和赫曼,有了幫手之后應該可以讓他活下來。
但卡維卻打不起精神......
李本看著他慢慢后退,找了張椅子搬到自己身邊,很篤定地坐了下來,實在不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醫生,我快疼死了,你還愣著干什么?”
“沒事,我已經讓人去叫警察了。”
“警察?”
“嗯。”
大概是失血有點多的關系,李本聽后一陣目眩:“警察來了有什么用?”
“讓警察去找馬車,送醫院挺貴的。”卡維頓了頓,繼續說道,“對了,還可以幫你鑒定一下傷勢,到底是輕傷還是重傷。”
“我都快沒命了!”
李本聲音不大,但這幾個字氣勢十足,可惜卡維不吃這套:“按照希波克拉底和蓋倫的四液學說,放血有利于健康。我剛看了,只是些不怎么大的傷口而已,會慢慢長好的。”
“嗯......嗯?”
要不是身體上的感受太過劇烈,李本差點就信了:“放血也不能亂放吧......傷口那么大,我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我只是區區一個小助手而已,怎么救你?”卡維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我看還是先讓警察叫馬車,等去醫院讓伊格納茨老師救吧,他可比我厲害多了。”
“助手也算半個醫生了,而我是病人。”李本有些頭暈,知道不能拖時間,只能堅持維系兩人之間的病患關系,“醫生救病人天經地義啊。”
“哦,你說你是病人,我要救你。在你欺負諾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也是我的病人,我是不是該救她?”
卡維一想到自己剛做好的完美手術差點就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糟蹋掉,心情就極其糟糕:“我不管她的生活,也不管她將來去哪兒,我只關心她的傷口,她可是我第一臺主刀手術的病人。”
淌下的鮮血漸漸向外漫溢,李本因為身周粘稠的鮮血不停往下滑。他左手壓著腿,右手擋著脖子,只能靠右腿蹬地勉強維持著坐姿:“是我不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你的病人。”
“現在知道了。”
“我道歉,我認錯。”
“只是一句道歉?”
“我付錢,我可以付錢的!”李本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口袋,“我身上有237克朗,全給你,你一定要救我!”
“這還差不多。”
卡維微微點頭,給他做起了簡單的介紹:“左腿傷了肌肉和一條分支血管,縫合不太現實,可以做局部壓迫。左手臂只是傷到了肌肉,不算深,血管問題不大。臉和鼻子也沒什么大礙......”
“那脖子呢?”
卡維特地把出血最多的脖子留在了最后:“問題就是脖子,爵士大人,這脖子可不好辦啊。”
“不好辦?怎么不好辦?”
李本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很清楚脖子出血最多,腿是其次,脖子的血止不住自己肯定要完蛋了。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么地位尊容了,他連忙說道:“你是叫卡維吧,我看過報紙,你是他們說的最年輕的天才外科醫生。我現在還活著,還活著的,你一定可以辦到的!”
“不,李本先生,你誤會了。”
卡維做了個手勢,及時糾正了誤會:“我意思是,頸部肌肉很薄,血管排列豐富且離皮膚非常近。頸部傷口很容易損傷血管,一旦傷了血管肯定是極難止血的......
......所以得加錢!”
李本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是問道:“要多少錢?”
“幫拉斯洛先生做個氣切,他給了我一套公寓。你可是堂堂大德意志帝國的爵士,這脖子,怎么也得值個2000克朗。”
“什么?!”
李本斷裂的頸前肌群影響到了喉部移動,他不得不繼續在脖子上加了點力氣,只是氣勢卻已經減了大半,腦袋也越發暈了:“2000?我哪兒去找2000克朗?!”
“說話輕點,別嚷嚷。”卡維勸道,“你這脖子又在滲血了。”
“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得了......”
“別開玩笑了,我是醫生,怎么能殺人呢。”卡維起身搬來了器械箱,從褲兜里拿出了錢包抽走了兩張100克朗的鈔票:“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腿100克朗,手臂50,臉和鼻子一起50,正好200。零錢您留著自己用吧,買點好吃的。”
“脖子呢?”
“2000啊,剛才說了。”
卡維可管不了這些,收了錢就得干活,先行縫掉手腿的傷口也能減少些出血:“心率超過100了,出血確實有點多。”
“我頭暈,沒力氣......”
“沒事兒,我看你還扛得住。”
卡維又看了眼脖子,發現和剛才沒兩樣后,從箱子里拿了鴉喙鉗和鑷子。他把蠟燭交給了李本,自己趁著光亮尋找起了腿部血管,每一步操作都會讓李本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喂,蠟燭擺正點兒,你這樣我找不到血管了。”
卡維用紗布用力壓了壓浸滿血的傷口,疼得李本繃緊了全身肌肉:“太......太疼了。”
“廢話,能不疼么。”
“你能不能......”
“輕不了!還有,你給我放松點!”卡維拍了拍他傷口周圍的肌肉,又幫著扶正了蠟燭,“這次可別再動了,再動我就不找了。”
李本咬咬牙,只得點頭:“......好!!!”
大腿的情況確實和卡維想的差不多,斷了幾根小血管分支,但好在旋股外側動脈的降支沒斷,運氣倒是不錯。精細血管的縫合肯定是沒法做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縫扎掉這些不停往外冒血的出血點。
至于相應肌肉皮膚上的血供問題,管他呢。
沒了預后方面的顧慮,卡維速度飛快,羊腸線做好止血又縫上了肌肉、筋膜,最后用銀線縫上皮膚,過程一氣呵成。手臂上的切口更簡單,等卡維做探查的時候,血已經基本止住了,只需要做簡單的縫合就行。
李本疼得不行,但還是得感嘆一句:這家伙的技術太好了。
“裂開的鼻翼倒是不用急,可以回醫院再說。”卡維拿起蠟燭,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傷勢,“臉上的刀傷也還好,我現在就幫你縫了,只不過你嘴邊上這一圈牙印是怎么回事兒?”
李本無奈 地說道:“被她咬的。”
卡維笑著搖搖頭:“牙印我沒法縫,也沒必要縫,就留著吧。”
李本來不及照鏡子,但基本能猜到自己這張臉肯定是沒法看了:“留著也太難看了。”
“難道你要挖掉?”卡維笑著解釋道,“咬傷本來就不太好處理,能長好不爛就已經不錯了,你還在乎好看難看?”5
李本沒辦法,只得認同了他的處理辦法:“那我這脖子怎么辦?”
“2000克朗。”
“別了,卡維醫生,你知道,我沒那么多錢。”李本苦笑著,都快把他當上帝拜了,“換個條件吧,只要能辦到,我都答應。”
卡維又搭了下脈搏,心率稍稍比剛才快了些,頸部的出血還在繼續。考慮到做探查時還得流不少血,李本必須得有足夠的血容量才行,不能再拖了。
“倒也不是不行。”卡維說道,“你得承認是你先動的手。”
“沒問題,是我想要qj她,是我不對,我的錯!”
“不,不是這個。”卡維翻了翻廚房,從地上撿起了弗勒尼用過的棍子,塞進了他的手里,“你要承認是你先動手想要殺她,她完全是出于必要的反抗才拿刀子把你傷成這樣的。”
李本看看棍子,連忙搖頭:“這邏輯不通啊,要不是她偷襲,先傷了我的腿,怎么可能打得贏我?”
“你和我談邏輯?按照邏輯,你這脖子就別縫了,還是乖乖等馬車吧。”
“別別別......”
李本想卡維救自己,又不想承認做過這些事兒,只得搬出底牌:“要實在不行的話,你可以去找米克先生聊聊,他應該會幫忙付錢的。”
卡維要的從來就不是錢,而是讓諾拉脫罪。
現在冷不丁聽到了米克的名字更刺激到了他的神經,拎起箱子就準備往外走:“我還是去看看諾拉有沒有受傷吧,您多保重。”
“別,別走!”李本也顧不上脖子滲血,趕緊說道,“我對米克先生很有用,他不會見死不救的,你可以和他談許多條件。相信我,這都是真的!!!”
“我對你們的事兒沒興趣。”卡維嘆了口氣,回頭說道,“你要是不肯答應,就坐著等馬車吧,應該快來了。”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