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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無題(漢末獨立武裝集團之臧霸)

  (今天出差外地,9點才下飛機,剛到酒店,估計趕不上碼字了,本章漢末考據內容,追劇情勿訂)

  自建安年間起,截止到文帝末年的部分名將按食邑數排了個序,由上至下。

夏侯敦二千五百戶夏侯淵八百戶張遼二千六百戶徐晃二千九百戶樂進一千二百戶于禁一千二百戶曹洪二千一百戶曹仁三千五百戶張郃三千三百戶臧霸三千戶李典三百戶李通四百戶文聘一千九百戶龐德三百戶許褚要到明帝時才七百戶呂虔要到明帝時才六百戶曹休要到明帝時代才有二千五百戶  這里列舉了曹魏的主要將領的食邑數情況。

  如果排前三名的話,是曹仁、張郃、臧霸。

  曹仁的三千五,是文帝即王位后一下子加封了兩千戶,情況很特殊——一個是時間,一個是數目。

  曹丕篡漢登基,確給功臣都有所加封,但最多也就是加了一千戶,而且是即“帝”位之后。曹仁一下子加了兩千戶,而且是曹丕剛即“王”位,曹仁這個“首富”來得突兀,屬于暴發戶性質,隱情后述,此不贅言。

  然后是張郃,雖然他在文帝朝可以排到老二,但他在曹操時代的功績怎么也不見得能超越張遼、夏侯這幫人物,在曹丕篡漢前后他的食邑很難超越張遼的二千六百戶(即便是張遼,其中一千戶還是曹丕稱帝后才加上去的)。不過從歷史資料來看,此人此后確有戰功,雖無明文記載,增邑也在情理之中。

  以上兩人,盡管有些問題,但排在前幾位,倒也不讓人奇怪。

  臧霸就奇怪了。

  論戰功、資歷,親疏,怎么輪不到他排第三。

  讀史當處處存疑。

  仔細考究之下,竟牽出了三國之間一段公桉。

  曹操去世后,前三國的制衡局面被打破。劉備趁曹丕忙于整理內部之機,東征孫權,于公元222年夏,與東吳會戰于夷陵,蜀軍大敗,劉備帥殘部退守三峽白帝城。吳將徐盛、潘章、宋謙等紛紛要求一鼓作氣攻蜀,被陸遜斷然否決,理由是,曹丕即將攻吳。而后果如其然,然而曹丕臨江,不戰而退,又讓人大跌眼鏡。

  這段歷史,曹丕的行為顯得有點莫名其妙。妨礙曹魏統一天下的,就是孫劉聯盟,現在孫劉交惡,劉備被大大削弱了,且孫權至少在名義上是服從于曹魏的,無論從道義還是從實利上,曹魏都不該舍劉而擊孫——曹丕難道真的是瘋了?

  如果僅僅從表面來看,是很難理解曹丕的行為的,可當我們把歷史串通了來看,一切就不難理解了。

一、曹操死后的洛陽動亂  就當時形勢而言,吳、蜀雖然實力較小,但已經過多年整合,內部不存在問題。而曹魏不同,曹魏本來內部矛盾就比較深,曹操一死,許多矛盾立刻表面化了,如《晉書宣帝紀》說:“魏武薨于洛陽,朝野危懼”。

  首先是青州兵。曹操起家,主要依賴的,就是被他收編的青州黃巾余部,但是這幫人到底是強盜出身,雖隨曹操多年轉戰,仍處于相對獨立狀態——曹操也不見得完全信任他們——以上所列曹魏主要將領中,居然沒有一個是出身于青州黃巾!這和曹軍的兵力構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曹操在洛陽去世后,青州兵引發了一場騷動,其中又涉及到了臧霸。

  《魏書.臧霸傳》注引《魏略》云:“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霸遣別軍在洛。會太祖崩,霸所部及青州兵以為天下將亂,皆鳴鼓擅去。”

  臧霸所部是青徐人,也多是收編的黃巾余部,曹操收編青州黃巾時,臧霸也同時收編了徐州黃巾,《臧霸傳》云:“黃巾起,霸從陶謙擊破之,拜騎都尉。遂收兵于徐州…”這和曹操的情況是一樣的。由于這兩支軍隊本是同源,所以洛陽的青州兵逃走的時候,臧霸所部的徐州兵,也一起逃走了。

  對于曹丕來說,這是形同叛亂的行為。但此時他一方面要應對鄢陵侯曹章對他繼統合法性的挑戰(《賈逵傳》云:“時鄢陵侯彰行越騎將軍,從長安來赴,問逵先王璽綬所在。逵正色曰:‘太子在鄴,國有儲副。先王璽綬,非君侯所宜問也。’”)另一方面,他又要穩定天下人心,還要準備篡漢,對此只好采取大事化小的態度。

  《賈逵傳》注所引用的《魏略》很能說明問題,“眾人以為宜禁止之,不從者討之。(賈)逵以為方大喪在殯,嗣王未立,宜因而撫之。乃為作長檄,告所在給其廩食。”

  《徐宣傳》則云:“或言易諸城守,用譙沛人。宣厲聲曰:‘今者遠近一統,人懷效節,何必譙沛而沮宿衛者心?’文帝聞曰:‘所謂社稷之臣也。’”曹丕說徐宣是“社稷之臣”,不是說這話的本意對,而是說徐宣明白必須安撫人心的現實。

  話雖如此,但這樣的情況下,曹魏政權不能不重用譙沛人,前述曹仁同志一下子增加了兩千戶食邑,接掌南線全軍指揮權(《曹仁傳》:“拜仁車騎將軍,都督荊、揚、益州諸軍事,進封陳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戶。”),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但一時的權宜之計,不等于曹丕對該行為的認同——請同學們記住,古往今來,任何對最高權力的挑戰,都是會得到最激烈的反饋的。

二、臧霸的地位和態度  臧霸,泰山華縣人,十八歲起就亡命做強盜,后投靠陶謙,擊敗徐州黃巾軍,并收編其余部。

  此人孝順忠勇,很講義氣。曾幫助呂布和曹操作戰,呂布敗亡后,他又歸降了曹操。在曹、袁官渡決戰前,曹操統治區人心惶惶,到處發生叛亂,臧霸多次襲擊袁紹控制的青州,為曹操消除了側翼袁軍的威脅。曹操一度將青、徐兩州至海間的廣大區域,在名義上交由臧霸管轄。

  臧霸以及情況相同的孫觀、孫康、吳敦等人,盡管支持曹操,也沒有政治野心,但割據色彩很重,在群雄混戰的時代,曹操對此無暇顧及,只能要求形式上的統一,盡力拉攏他們為己所用,但當群雄被翦滅殆盡后,曹丕已經不能滿足于形式上的統一,而開始追求事實上的統一了,這時候,曹丕和臧霸的矛盾,也就是中央和地方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尖銳起來。

  談到臧霸的部隊,還必須指出的是,青徐水軍,是曹魏水軍的主力,是曹魏對抗東吳必須仰仗的重要力量。

  從曹操時代以來,曹魏對事實上割據青徐的臧霸勢力,一直是優容的,一方面,固然是要借用臧霸的威望和實力,另一方面,臧霸自身對曹魏是忠誠的,為人也低調。因此曹魏對臧霸的態度是厚寵其爵位,漸奪其實權,使用的完全是懷柔手段。

  如果不是曹操死后發生的青徐兵“鳴鼓擅去”事件,對臧霸這樣老實人,曹丕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但這一事件,將原本緩和的矛盾突然激化了。

  臧霸自建安十一年為徐州刺史后,史料未見有升遷之記載,而220年,曹丕即魏王位后,臧霸立刻“遷鎮東將軍,進爵武安鄉后,都督青州諸軍事”——同學們請注意了,突如其來的升遷,往往不是好兆頭。

  關于這個“都督青州諸軍事”,問題很嚴重。臧霸本是徐州刺史,都督青州就應該移節——把你從你的根據地調出去,是政治斗爭中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殺頭甚至是滅族的信號——但直到本年十月的《魏公卿上尊號奏》里,臧霸的頭銜仍然是“使持節行都督督軍徐州刺史鎮東將軍武安鄉侯”,這個“都督青州諸軍事”到底是史書寫錯了,還是被臧霸賴掉了,誰也說不清楚。

  前面已經談過,此時“用譙沛人”成了曹丕新政心照不宣的主題,曹仁都督荊、揚、益州諸軍事,而曹休則一年之內遷官四次,其中三次和臧霸有關。第一次是中領軍轉領軍將軍,為青徐兵“鳴鼓擅去”事件善后;第三次是遷征東將軍領揚州刺史,在臧霸和東吳之間打進一個鍥子,一方面防止東吳的異動,另一方面也提防臧霸出問題;第四次是“都督青徐”,賦予曹休在青徐兩州的最高軍事指揮權。

  而臧霸呢?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曹魏對自己的不信任,換個人恐怕就真的反了——但是臧霸真的是個老實人。他首先和曹休搞好關系,非常坦誠,另一方面,積極主張對東吳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并主動請纓為前鋒。

  臧霸老實,但老實人不等于是傻子。

  他表明忠于曹魏的立場,但仍然希望在此基礎上盡可能保持青徐現狀——實在不能保留現狀,退而為富家翁也可以。總之一句話,在與曹魏妥協的前提下,盡量多爭取自我利益。

三、對三國格局的深遠影響  漢獻帝延康元年,即公元220年六月,魏王曹丕親自南征,但這次南征并未和東吳發生軍事沖突,前鋒滿寵的部隊也只到達了今江蘇高郵境內——如果這真是針對東吳的軍事行動,方向就不太對。長期以來,曹魏和東吳交手,一是在荊州的江陵沿江段,如赤壁之戰;一是在合肥的巢湖一帶,如逍遙津之戰。

  因此,從表面來看,這是曹魏針對東吳的防御性演練,但從其實質上講,固然也有為以后的軍事行動進行演習的目的,但一次軍事演習有必要讓剛即位的魏王曹丕親征?

  因此,可以認為,這是曹魏因年前“鳴鼓擅去”事件,而對青徐地方勢力采取的一次試探性行動。一則炫耀軍威,施行嚇阻,二則檢驗地方勢力的態度,為當年十月份曹休“都督青徐”在實力上作鋪墊。

  公元222年,即曹丕篡漢后的魏黃初三年九、十月間,西線吳蜀夷陵之戰剛剛結束,正如陸遜所預料的那樣,曹魏三路大軍攻吳。

  《吳主傳二》云:“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張遼、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須,曹真、夏侯尚、張郃、徐晃圍南郡。權遣呂范等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諸葛瑾、潘章、楊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須督拒仁。”

  魏軍西線、中線的進軍路線一如既往,也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而東線魏軍,則對東吳造成了較大威脅,以至于孫權卑辭上書曹丕請和,但因曹丕堅持要求孫權送其長子孫登為人質,談判破裂。

  臧傳引《魏略》云:“文帝即位,以曹休都督青、徐,霸謂休曰:‘國家未肯聽霸耳!若假霸步騎萬人,必能橫行江表。’”此戰中,和臧霸關系良好的曹休果然依照臧霸的方案而行,《吳主傳二》云“曹休使臧霸以輕船五百、敢死萬人襲攻徐陵,燒攻城車,殺略數千人。”取得了很大的戰果,臧霸確實是想做出點成績,讓曹丕不再猜忌他。

  曹休一面批準臧霸的作戰計劃,一面向曹丕匯報,這邊取得了作戰勝利,那邊曹丕卻在犯滴咕,臧傳引《魏略》云“休言之于帝,帝疑霸軍前擅去,今意壯乃爾!遂東巡,因霸來朝而奪其兵。”(《魏略》不能成為正史,恐怕也和它這種直來直去的筆法不無干系,同樣一件事,《三國志》就說得委婉的多)

  關于曹丕犯滴咕,也有史料可資,《董昭傳》云:“三年,征東大將軍曹休臨江在洞浦口,自表:‘原將銳卒虎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捷…’帝恐休便渡江,驛馬詔止。時昭侍側,因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勢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他望,但欲終其天年,保守祿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幸?茍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沉吟,未便從命也。’是后無幾,暴風吹賊船,悉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賊遂迸散。”

  可見曹丕此次南征,其目的不在于深入吳會,平滅孫吳,而是在于根本解決臧霸的軍事實力。所以董昭的話說得非常聰明,輕輕點明了臧霸的心態不過是“欲終其天年,保守祿祚而已”,話雖不明說,但說出來,大家都明白。董傳這一段的后半部分,完全抹煞了臧霸渡江作戰的勝利——而承認這一勝利的,居然是來自敵方資料的《吳書》。

  此次南征,中路曹仁幾乎沒動靜,西路夏侯尚年輕氣盛,小打了一下,勝負不大,只有東路,在臧霸的策劃和實施下,對東吳形成了威脅性攻勢。而同在東路的名將張遼,帶病出征,死于江都,此戰基本沒有發揮什么作用。

  唉,可憐的臧霸!

  曹丕此次攻吳是假,借機撫平青徐二州是真——內部尚未平定,他哪有能力去窺視江左?所以說,曹丕并不是瘋子,雖然比不上他爸爸,但他也算是夠狡猾的了。

  曹丕奪取臧霸兵權這一節,《三國志臧霸傳》寫得很委婉:“與曹休討吳賊,破呂范于洞浦,徵為執金吾,位特進。”

  此后,臧霸就老老實實地呆在洛陽備位充數,當曹丕的軍事顧問,“每有軍事,帝常咨訪焉。”大概曹丕自己也覺得對不起老實人,對臧霸相當優厚,到曹丕末年,臧霸食邑竟達到三千戶,比張遼、徐晃都高。明帝即位,又增邑五百戶,共三千五百戶。臧霸在明帝年間去世,謚號是“威”,與于禁的“厲”比起來,算是很不錯了。

  在用人不疑上,曹丕不及乃父多矣。但他完成了北中國從形式上到實質上的統一,給司馬氏重新建立大一的統中華帝國奠定了基礎,在推動歷史的前行上,還是做出了貢獻的。

  歷史的前行,常常是要踐踏一些花花草草的,就花草本身而言,固然是悲哀,但這卻是歷史前進中必不可少的代價。

  如果我們不能免于付出,為什么我們不能正視這一切呢?

  對于曹魏的內部問題,孫劉心里當然都很明白。劉備敢于傾國而出攻擊東吳,就是料到了曹操死后曹丕還很要花些時間來處理這些事務,無暇打擊蜀國;而陸遜當然也明白,曹丕肯定會以攻擊東吳為借口進行羊動——若他手里的東吳主力陷到三峽里去了,曹丕在東線的羊動也完全可能變成真正的攻勢。事實上,當曹丕接到臧霸渡江取勝的捷報后,確實也一度由“驛馬詔止”變為了“詔敕諸軍促渡”,所幸陸遜及時回防,曹丕看占不到便宜,才真正撤軍。而劉備也能看到這一點,《陸遜傳》引《吳錄》云:“劉備聞魏軍大出,書與遜云:‘賊今已在江陵,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不?’遜答曰:‘但恐軍新破,創痍未復,始求通親,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惟算,欲復以傾覆之馀,遠送以來者,無所逃命。’”

  而曹丕的羊動,也令吳、蜀兩國清醒過來,迅速調整心態,重新結成了聯盟。

  正因為三國的智者都能比較清楚地預測明天,所以群星璀璨的三國時代這才剛剛開始。

  所以,諸葛亮、陸遜、司馬懿們才能夠在歷史的星光下,上演那偉大的篇章。

  當最明亮的星隕落的時候,不要為他嘆息,正是這往來代謝,才成就了古今。當你謳歌那璀璨奪目的光芒時,也請不要忘記了茫茫天幕上那些不顯眼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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