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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讓群星不再燦爛,星河不再浩瀚。

  “主公明見。”

  陸績道:“至于說三個條件,不如說是要先確定三方勢力的態度。”

  “其一,自然駐扎臨淄的冀州軍,我軍南下之時,他們會否有所動作,當然,袁紹如今既與主公結盟,北面之憂便算大抵解除了。”

  “其二,卻是豫州陳國的劉寵,劉備等人,同為漢室宗親,他們到時是否會前往荊州馳援劉表,若是馳援,大概會出動多少人馬,幾日可至,行軍路線又是如何等等。”

  “其三,則是等到我軍展開攻勢之前,許都的曹操會有何反應?”

  說到這里,陸績頓了頓,正色說道:“與前兩者不同,無論袁紹父子還是劉備,劉寵,選擇大概不過是援與不援,救或不救,曹操卻是不同,可能會有第三種反應。”

  王政聞言劍眉一挑,陸績之前的分析,與郭嘉的幾乎一致,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但到了曹操之時,似乎有了分別:“什么反應?”話已出口,他便醒悟過來,脫口便道:“南陽!”

  “正是南陽。”

  陸績道:“對于曹操而言,救劉表不過是圍魏救趙,本質乃為抑制我揚州興旺發展之勢,但袁紹既與主公結盟,眼見亦要南下,曹操眼下可能更為迫切想要增強實力,擴大地盤,所以以臣之見,他極有可能會趁著主公與劉表雙雄會獵于荊南之時,出兵南陽!”

  “言之有理。”

  王政連連點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公紀,本將方才想到一事,若此事當真,曹操便不是趁我與劉表交戰時攻南陽,而是馬上便要發動攻勢了!”

  “主公是說哪一件事?”

  “我軍戰略意圖泄露一事。”

  王政正色說道:“曹操與本將糾纏最深,相識最早,兗州和徐州更是對峙多年,若說諸侯暗探,必然少不了許都一方,若是他們通過一些端倪發現了本將的意圖,曹操得知后再告知劉表...”

  “劉表得知此事,勢必將防御重點放到荊南!”

  陸績也反應過來了:“甚至有可能抽調荊北的兵力,這便讓他攻取南陽的難度大大降低?此事的確大有可能!”

  “嘿,何止大有可能,老子看就是這曹阿瞞在背后耍的陰招!”

  王政面色陰沉起來,雙目厲芒閃閃,森然說道:“這廝能做初一,本將難道做不得十五么?他不讓咱們安安穩穩的去打江夏,我又豈會讓他舒舒服服的去奪南陽?”

  陸績點了點頭,“不管如何,主公揮軍南下之前這數月,必須先將這些情報了解清楚。”

  “本將知道,此事已讓糜芳在著手了,不過時日尚短,暫且未能搜集齊全,包括這內賊一事,雖是極大隱患,畢竟只是疑似,所以未查清楚之前,也不好召開軍議,重定方略。”

  “朝令不可夕改。”

  陸績很能理解:“我軍剛剛才定下防御之策不久,若因為捕風捉影之事就便立刻興師動眾,重議軍策,自然不可取。在沒有確定情報之前,主公不肯泄露此事,實在是最為正確不過。”

  朝令夕改,動搖的是民心、士氣。何為“穩重持國”?下命令之前籌思成熟,命令頒發下去之后,便不再更改。令出如山,軍民乃服。

  “不過今日與公紀一番攀談,本將大有收獲。”

  王政深深看了眼陸績,目光盡是贊賞,若說今日召見陸績一開始是因為陸遜的緣故,聽到這里時,陸績本人的才干也讓王政十分肯定:

  “兵法云: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于眾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驗于度,必取于人,知敵之情者也,知己知彼,百戰不貽。”

  “荊州不僅地連七郡,更是天下之腹,若論干系之大,影響之深,我軍此前所克敵國皆不能比,那么此一戰亦必會十分艱難,若不把情報與天下諸侯的動向收集齊全,便是本將親征,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主公明見。”陸績心中一陣激動,“主公既已有重定方略之意,不知對我軍新的用兵方向,有何想法?”

  “暫時未定。”

  王政方才獨坐時便已想出了有幾個方案,但是還沒有最終決定,問陸績道:“公紀以為呢?若是不先取江夏,那該先取何地?”

  “事關重大,不可倉促。”

  陸績斟酌片刻,倒是有了一些頭緒,但是思忖再三,還是覺得今日的表現已是給自家加分不少,不如見好就好,回去思慮周全再來獻計:“容臣熟思數日,若有所得,再來回奏主公。”

  “嗯,尚有數月功夫,你我君臣皆好好思量,從長計議。”王政點了點頭,便端起茶道:“那你便先回府休息吧。”

  “臣告退。”

  送走了陸績,王政在書房里又待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一時想不出好辦法,覺得有些煩悶,便走到窗漏之前,凝望窗外的御園,以及頭頂的星空燦爛,此時萬千點星光正閃爍在黑暗的天幕上,黎明之前本是至暗時刻,這星光卻顯得比往常更亮。

  天朝民間自古便有傳說,說每個人在天上都有一顆星對應,星星無論大小,都有著自己的光彩,王政仰頭看著,心中想著,都說東漢末年是一個群星燦爛的時代,曹操對應的是哪顆呢?劉備對應的又是那一顆呢?

  還有我呢?我的星又會是哪一顆呢?

  他怔怔的看著,突然目光一凝,卻見星海雖是浩瀚,但越到東邊就越稀疏,天幕上晨光熹微,顯然那輪大日不久便要噴薄而出。

  王政若有所思,太陽尚未出現,星光便已微弱,而它一旦出現,就會用那燃盡一切的火熱,將漫天星辰所化的星海都徹底吞沒吧?

  他不禁有些想笑,都穿越了,都開掛了,我還做什么星星呢?

  要做也做太陽!

  做那個讓群星不再燦爛,星海不再浩瀚的太陽!

  豪情奮涌之時,王政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宮闕東面,日落還會日升,人間的君王卻不可能長生不滅,若要成為真正的太陽,血脈延續的問題不可不考慮。

  這讓王政突然想起了那個懷了他的骨肉的女人,馮夫人。

  待天色大明,王政邁步緩行,向著馮夫人所住的內殿走去。

  此時馮夫人正在房中聽糜貞讀書。

  雖然身份是個庶子,但到底也是長子,更是王政兩世為人的第一個孩子,自然重視無比,不僅沒事就要去看望一番,甚至還特意叮囑馮夫人,要注意胎教。

  結果卻反被馮夫人笑著科普了番,這時王政才知,原來天朝自古便有“胎教”一說,最早甚至可以追朔到周朝,如西漢劉向編寫的《列女傳》就有記載:周文王的母親懷孕時“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惡言,能以胎教”。

  當然,這時的胎教更多是屬于對孕婦情志調適,生活環境,以及應該注意的事項,所以聽到王政說他的意思是嬰孩要從胎里教,沒出生就開始讓他吸收一些正面的信息后,馮夫人雖有不解,一番思量后,也覺得此事有益無害,便同意了,自此之后一有時間,或是聽些聲樂,又或者請人給她的孩子的“讀書”。

  總之,就真如王政教她的一樣,從現在就開始教起孩子。

  她的貼身婢女就會彈琴鼓瑟這些技藝,所以想聽聲樂,讓她們來彈就成,而要想聽人讀書,其實也很是容易,畢竟后宮諸女除了霍姒之外,如喬綰、樊嫵乃至步練師等都是名門出身,自小便飽讀詩書。

  若是為孩子好,原本自然該請步練師才對,不僅是學問方面不成問題,關鍵是說出去還有面子,王政此時已將她的身份公開,那可是七十二賢之一步叔乘的嫡裔。

  可問題是步練師是妻,馮夫人是妾,她自然不會做出這般沒眼力勁的事情,至于同為妾室里該選誰,馮夫人幾乎不假思索便選了糜貞,無他,人家可是有個哥哥叫糜芳啊,當然要優先打好關系。

  對于馮夫人的邀請,糜貞也是欣然配合,馮夫人沖著她的哥哥,她也同樣沖著馮夫人的孩子,畢竟有這個未出生的長子在,王政來這里的次數必然不少。

  于是她二人你有心親近,我刻意討好之下,沒過多久關系便相處的極為融洽,串門來胎教的次數更是從時不時的偶爾變成了日常。

  王政來入房中時,正聽到糜貞在讀:“日月星辰和四時,驂駕駟馬從梁來。郡國士馬羽林材,總領天下誠難治..”

  看她兩人都是一本正經,馮夫人斜依榻上,糜貞坐在床邊,一邊讀書,一邊還用手輕撫馮夫人的肚子。王政不由啞然失笑,說道:“阿貞,吾兒尚小,你讀這些東西,他能聽得懂嗎?”

  “見過夫君。”

  眼見王政來到,糜貞唇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旋即起身款款行禮,馮夫人亦要跟著起身,卻被王政擺手止住:“你已在榻上,不必起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她的小腹身上,此時馮夫人懷孕已足五月,小腹有著明顯的隆起,看到這里,王政眉眼舒展,眸中射出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

  這一幕被一旁的二女盡收眼里,馮夫人心中喜悅,糜貞則是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這是夫君和姐姐的孩兒,豈是一般人可比?天生便是英武睿智,明識過人,自是聽的懂的。再說了,便是此時聽不太懂,也會留下幾分印象,待他出生之后,長大成人,自是氣概非凡,便能和夫君一樣做一個縱橫天下的英雄豪杰。”

  夸人孩子是討好父母的最佳法門,此事古今通用,百試不爽,馮夫人聽的喜笑顏開,王政亦是哈哈一笑,說道:“好一個氣概非凡,你方才給吾兒念的,是漢武帝劉徹的《柏梁詩》吧?為何不給他聽《秋風辭》?”

  秋風辭,正是劉徹傳世最廣的一首名作,其文辭秀美,氣勢磅礴,為漢詩之翹楚,后世天朝文豪周某人曾經評價說“纏綿流麗,雖詞人不能過也。”

  糜貞聞言回道:“《秋風辭》的確風辭意健,然則微有感慨年華老去的哀戚之意,雖是哀而不傷,絲毫不減武帝的雄渾偉略,但妾身以以為不宜去為胎教之作,不如《柏梁詩》詩以詠志,中正平和。”

  “貞兒你用心了。”王政微微頷首,很是贊賞,她并非孩子的生母,卻還能有這番心思,很是難得。

  打眼一看,卻見幾桉燈盞照射下,榻上的馮夫人兩頰艷如海棠,而糜貞立在床邊,離燭光較近,則更是被映照得好似明珠生暈,又宛如美玉瑩潤。也許是剛正在讀書的原因,又有一股書卷的清氣,溫文美雅。

  “一個嬌艷,一個清麗,都是世間絕色。”王政心中感慨:“若不是穿越到這王朝末世,換做前世之時,這樣的女子,哪里有任我褻玩的可能。”

  和兒女敘話了好一會兒,眼見午時將至,馮夫人掩嘴輕輕打了個哈欠,王政知道她身子漸重,瞌睡也隨著多了起來,便笑了一笑道:“正好我昨夜亦沒睡好,夫人好好歇息,我便先走了。”

  “夫君何不在此歇息。”

  “哈哈,我這幾日太過勞累,睡覺定然打鼾,怎可留在這里打擾你們母子?”

  說著,王政牽起糜貞的手道,“貞兒,你今日可方便?”

  雖已與王政做了夫妻,到底成婚不久,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熱,糜貞臂上一顫,頰面飛暈,抬頭看了眼王政,眸中盡是羞怯。

  不過她年紀雖輕,明慧爽朗卻遠甚尋常女子,這扭捏之態不過一閃而掠,便見糜貞落落大方地隨之起身,先輕輕抽回了手,旋即轉身向馮夫人欠身一福,輕輕地道:“姐姐好生休息,那妹妹便先告退了。”

  看到王政和糜貞舉止親昵,馮夫人心中一酸,不過面色卻是不露,反而笑吟吟地道:“妾身恭送夫君。”

  雖得王政阻止,她還是起身送行,目送著王政攜手糜貞出殿,默然片刻,方才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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