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者,始于上古,周代五兵,矛占其二,為宜刺之兵也。
外表和槍類似,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槍是矛的升級版本。
但是兩則的區別其實很大。
區別之一在于桿身,槍桿一般需要具有柔韌性的材質,椆木最佳,合木次之,白蠟桿最次,而矛桿卻基本以棗木甚至精鐵,基本沒有韌性可言。
區別之二在于尖頭,矛尖兩側開刃,尾部有倒刺,類似箭鏃,這便導致矛從敵人傷口拔出所需力道更大,同時一旦拔出,便會增加二次傷害,槍尖卻是尖刺突出的棱型,更利于刺穿的同時,也更容易拔出。
加上重量、長度的差異,便導致兩者的使用截然不同。
槍靈活多變,更是攻防一體,攻則可刺可斬,可扎可撻、技藝高超者甚至可變幻出棒法乃至鞭法,而矛相比之下,使用之法卻簡單的多,基本以直刺或戮為主,論矜奇遠不如槍。
這便導致了自晉以后,槍在長柄冷兵器的大面積使用上徹底取代了矛的地位,更成為天朝“百兵之王”。
甚至便是在東漢時期,普通兵卒這類,矛、戈、槍的應用比例雖還區別不大,但在將官這個層面,用槍的名將遠遠多與用矛者。
蜀漢五虎將中,有馬超、趙云以及其后的姜維,曹魏陣營里,亦有夏侯惇,張遼、張郃等人,包括東吳的第一猛將太史慈,也是用槍的好手!
其數之眾,甚至讓后世人專門整出一個“三十六槍將”的排名。
相比之下,用矛的名將卻是少之又少,除了一個位列東吳十二虎臣的程普,用的是鐵脊蛇矛之外,便只剩下一人了。
正是讓此時的王政暗罵“不講武德”的燕人張翼德!
“嗤!”
就在兩人距離迅速縮短直至十步之遙時,張飛一直微垂的頭猛然抬起,同時間負于身后的左臂朝前一掄,丈八蛇矛如離弦之箭,隨著張飛前沖之勢,化為一道烏幽冷光,悄然無聲地劃過兩人之間最后的距離,當頭砸下!
即便如今晨曦綻露,王政卻還是沒有第一時間看清楚這柄鼎鼎有名的大殺器,更不會想象到對方的第一擊竟是如此簡單粗暴。
這莽夫!
你手里的是矛,不是錘啊!
大感意外之下,破空的急嘯聲卻讓王政不及細想,連忙雙腿夾緊馬腹,穩固下盤的同時沉腰揚臂,手中神劍疾舉迎上!
“當!”
震懾全場的尖銳響聲中,一長一短兩柄武器撞出四濺火星!
旋即,王政面上驟然一紅。
竟是血氣上涌,難以遮掩。
可見便是如今高達四十八的力量,要接下來張飛這兇厲無匹的一擊,亦絕不算輕松容易。
張飛亦是心中驚懔。
劉備既入徐州,對身旁的大敵自不可能不做盤查,張飛亦是耳聞過王政的驕人戰績,若說之前是半信半疑,可今日對方主動邀約斗將時,張飛嘴上喊著豎子,心中卻是警惕大起,毫無輕視之意。
故特地起手以劈作砍,而非慣用的刺,便是想著先通過全力一擊占得先機上風。
他本以為這豎子再是厲害,這一劈至少可形成壓制,豈知對面跨馬而坐的身影卻是如山巍然,竟生生硬架了下來!
此時場上,大感意外的不僅是他張飛。
要知關張萬人敵之名,早在戰呂布后便響徹天下,日前大破袁軍時,下邳諸將更是親眼目睹了張飛關羽一左一右沖殺敵陣,如入無人之境的蓋世英姿,早已盡數心折拜服。
故此,在王政主動起釁時,覺得“此子自取死耳”的,又何止是一個劉備?
而這王政...
竟能接住張飛全力一擊?
這讓觀者人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劉備陡然變色不說。同為頂尖武將的關羽更是雙眼一瞇,冷聲道:
“麻煩了!”
他是如今旁觀者里最清楚的,剛才三弟那石破天驚的一擊,不僅是全無留手,更是借助了戰馬沖擊之勢,故能造成如此可怖的威勢。
但全力以赴...
便代表著難以持續!
更代表著舊力衰竭,新力未生之前,不僅發不出第二擊,更會空門大露!
其實王政此時也是暗自慶幸。
因之前勝孫策之故,王政原本的打算是不動天賦,這次先和張飛過幾招,哪怕稍弱下風也無所謂,后面在真正兩軍對壘時,再開強擊去對付關羽,若能一戰勝之,便是一舉兩得,既打壓了劉備軍大勝的勢頭,又能鼓舞那些士氣低迷的袁軍。
結果對面一矛劈來,王政當時心中便是警鐘大鳴,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立刻開動了三級強擊!
而即便如此,動用底牌,加上竭盡全身之力,也不過勉強擋住了張飛這一劈,暗罵這廝太猛之余,哪來還敢讓對方繼續展開攻勢?
那還得了?
可別試探虛實不成,一個不小心給對方劈下馬去,那就丟人了!
覷準對方此時露出破綻,王政右手一振,青光奪目之間,已是迅速沿著丈八蛇矛的矛桿平切而去,直取張飛握持兵器的左手!
同時間王政左臂暴突,五指齊趨化為牢籠,緊緊攥住身前矛桿,堵死其長矛任何動作的可能,擺明了只給張飛兩條路走。
要么松手,棄矛!
要么不松,斷手!
“賊子!”
張飛臉上怒意飛騰,左手竟真如王政所盼望的松開丈八蛇矛,只是在松開前的最后關頭,卻是用力向上一推。
此舉何意?
正詫異時,便見蛇矛直接彈上半空,王政冷哼一聲,心念急轉間,登時做出取舍,主動放棄了攻擊此時空手的張飛,長劍順勢劈出,想要先將蛇矛撞落地下。
卻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
張飛突然勒馬兜轉,遠處驚呼四起中,胯下戰馬直立而起,蹄不沾地,正好馬頭對著空中蛇矛再次一挑。
下一刻,張飛右臂伸出,先是一探,后是一收,正好將換了角度的長矛再次握住。
兵器到手,他卻先是雙腿一夾馬腹,勒馬退到幾丈外距離方才倏然停下,狠狠盯著王政,遙聲喝道:“想要乃公兵器?何須這般麻煩。”
“叫聲爺爺便是。”
“環眼賊,恁地括噪!”王政冷哼一聲,臉上露出嘲諷似的笑容,予以回擊:“不過兩三個回合,便打的汝抱頭鼠竄,當真不堪一擊!”
心中卻是暗自吐槽,眼前張飛除了相貌之外,哪有半分莽夫之性啊。
一擊未占便宜,這便立刻明辨形勢,主動后撤拉開距離,分明是想著揚長避短,不欲在咫尺之間,以矛對劍。
“嘿!”
聽到這話,張飛勃然大怒:“黃巾賊寇,今日吾必殺汝!”
“好極!”王政從容地笑了笑,一夾馬腹,戰馬放蹄沖去:“來殺!”
“殺!”
暴喝聲中,張飛亦直接催馬往王政迅速迎去。
如雷的奔騰聲中,頃刻間,兩騎再次接近。
張飛再次沉腰舉臂,王政眼前剛剛看到蛇矛被他舉起時,霎時間便已抵著面門刺來!
好快!
幸虧王政體質遠超凡人,便連神經反應亦是如怪物一般,心中掠過這個念頭時,身體卻近乎本能地做出了動作!
只聽一聲斷喝,王政策馬、舉劍、疾劈,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長劍鋒刃恰到好處地劈在了矛尖。
又是“當”的一聲清響。
一劍一矛先后應聲蕩開,兩人更同時覺得虎口劇痛,手臂酸麻。
再一次的力道比拼。
再一次的不分上下。
“殺!”
張飛生性悍勇,兩次蓄勢而發都沒占的上風,反而徹底激出他的兇性,手腕處已有鮮血溢出,他卻反而將蛇矛握的更緊,一聲虎吼,又是一矛狠狠刺來!
“叫的響就有用?”
王政劍眉一挑,眸中再次露出蒼炎般的神采,這次卻沒有選擇繼續硬架,狼腰一擰,身體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朝左傾斜。
在蛇矛貼著他腰間盔甲刺過的同時,不給張飛撤身收矛的機會,便驟然揉身向前,神劍朝著張飛的面門劈將而去!
危急關頭,張飛不及細想,翻腕以矛身迎上,卻不料劍鋒眼見快要觸到矛身時,王政亦是手腕一抖,劍勢再次一變!
卻是瞬間從劈砍變成了斜挑!
這一下變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下邳這邊人人驚呼慘然之時,天軍這邊欣喜若狂之際,好個張翼德,卻是倏地在這一劍即將立功時消失于馬背之上,不見人影。
什么情況?
墜馬了?
王政亦是一怔,下意識地視線瞥向地上時,一道黑影已無聲無息地由對面馬身下方側踢而來,力道迅猛,角度刁鉆。
驚變之下,王政來不及回劍,只得把心一橫,運起四級鐵骨的同時,硬以左拳硬挫過去!
沉悶的聲響中,王政被打的整個身子后仰不說,更是整條右臂酸麻,險些就落下馬去。
同時間,一個人影亦猛地墜馬而下,落到了地上,激起塵土飛揚。
正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張飛。
卻是方才間不容發之隙,他竟直接躲到了馬腹下,更是不退反進,趁機對王政一腳踹去,想把其踢下馬去,結果卻是貪功之下,自食其果。
“啊啊啊!”
灰頭土臉的張飛一臉憤怒,咆哮不斷。
此時雖未負傷,卻終究算是吃了個悶虧。
單斗獨斗落入下風?
敵人還是一個黃巾賊寇,一個豎子?
張飛怎肯接受這等事實,長矛一橫,怒視著前方勒馬人立的王政,正準備再次沖殺上去時,卻見此時下邳城的方向傳來了幾聲鐺鐺清響。
張飛王政同時一怔,循聲望去。
這是...
鳴金收兵?
張飛一臉悻悻地回到下邳城,急步上了城頭,一見劉備劈頭就問:
“大哥,為何突然鳴金?”
劉備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緊盯著城下,面色肅穆,似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一言不發。
方才一戰,王政張飛既未力竭,亦未受傷,戰斗力都還完好,可算的上是未分勝負。
只是最后張飛終究是墜馬而下,狼狽不堪,嚴格來還是王政稍微占了上風。
而此時那一千多黑甲騎士已如潮水一樣奔涌而上,將自家的主帥圍攏拱衛,更不斷發出喝彩歡呼,頗為振奮。
一千騎兵,放在兩支幾萬人的軍對陣時,其實分量并不算太重,能影響戰局,卻不能左右。
而在下邳這樣的大城面前,更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不知為何,看著此時城下的這支部曲,劉備隱隱覺得他們并非一般的騎兵可比。
那簡直像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勢不可當。那些黑得發亮的盔甲,在旭日下閃閃發光,使得整支隊伍都像一根銳利無比的長箭,仿佛可以直刺入這世間任何一支軍隊的陣中!
無論是哪一路諸侯的軍隊!
亦無論有多少人!
若是這等虎賁再多一些,可就有點棘手了啊,劉備思忖著,眉頭緊皺。
一旁張飛還在大呼大喊:“大哥,俺還未盡全力,為何要此時鳴金,喚俺回來?”
“此子亦是一員虎將!”這時,一旁的關羽開口答道。
“虎將又如何?”張飛不忿地喝到:“二哥莫非覺得我敵不過此子不成?”
“那倒不是,”關羽搖了搖頭,遲疑地道:“只不過...”
“只不過如何?”張飛一雙豹眼瞪的愈發大了。
“只不過,今日不宜死戰!”劉備終于開口了,一邊側頭看著自家三弟,一邊指向城下,沉聲問道:
“這等人馬列陣城下,然后敵將又主動約你斗將,翼德,你說這是為何?”
“大哥的意思是,”順著劉備手指方向看去,張飛略一思忖,亦生狐疑:“今日這豎子是來試探的?”
“不錯。”劉備沉重地點了點頭:“二弟、三弟之勇,天下誰人不知?”
“敵人若要攻克下邳,不僅要了解城外的環境,地形,城內的虛實,人馬...”
說到這里,劉備頓了頓:“自然也要試探下你和云長的勇武,是否當真如傳言那般可畏!”
“今日一戰,那賊子已是收獲不少,更是心知肚明,翼德之勇,絕不在他之下!”
聽到劉備這般溫言解釋,張飛的神情緩和不少,卻還是不甘地嘟囔道:
“只是俺今日未曾手刃豎子,終究心有郁郁!”
“來日方長。”劉備笑笑安撫,再次轉頭看向城下時,卻已是一臉慎重。
此時他已心有所感。
接下來的這一仗,不好打啊。
返回營寨時,王政回頭看了看。
此時城門正慢慢的合攏。
而那張飛亦退回了城中。
紀靈、閻象...
要為你們報仇,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眼前浮現了兩個熟人的面容,王政搖了搖頭,又看向懸空的透明方框。
剩余升級所需經驗:38785
視線在這一行文字上落了好一會兒,王政撇了撇嘴。
缺的還有點多。
張飛的水準他已算是試出來了。
真正意義的五五開。
不僅是人,還有兵器。
在丈八蛇矛面前,切金斷玉的乘勝萬里伏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那么關羽和冷艷鋸也大抵如此。
這便表示了,外物不可恃的情況下,天賦強擊也已動用了,既然今日沒贏過張飛,來日自也沒有贏關羽的絕對把握。
這便表示,如果他短期內湊不足這近四萬的經驗缺口,再升一級的話,就不用想著靠陣前斗將來改變兩軍士氣高低了。
畢竟稍一不慎,提升便可能成為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