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認可了禰衡的建議,效霸王之舉長途突襲,這一次,便是連大軍起拔時機也再不如之前幾次。
當一切準備就緒,便在第三日傍晚,王政帶著大軍從開陽南門開拔而出。
開陽距繒國不近,若是夜間疾行,以天軍如今的精銳程度,抵至繒國時便是清晨時分,破曉之前。
正是守軍最困頓渴睡之際,注意力最為松懈之時。
這個說法,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同。
大軍剛剛出城不久,于禁便第一時間再次將剛剛恢復正常開放的城門緊鎖,以免消息走漏。
夜色蒼茫,明月隱沒。
此刻瑯琊的某處平原上,正有無數橘黃色的光點閃爍其間。
那是由千人同時高舉點燃的火炬所致。
不算微弱,卻也不算明亮。
無法明映萬里,但已足夠照見前行道路。
王政策馬在前,眺目顧盼。
只見遠處山巒如獸,曠野無垠,柔和的春風不時拂面而來,微微寒意卻反讓王政精神一振,大感清爽。
慨嘆聲中,似與耳畔不時傳來的無數音符交相輝映。
大一點的,是近處所發。
那是士卒們整齊的踏足聲,駿馬的長嘶,還有車輪吱吱的不絕響聲,以及馬蹄踩在泥土上的簌簌鳴響。
分分沓沓,踩碾大地,揚起看不清卻依舊滾滾的煙塵。
小一些的,是遠處所傳。
隱隱約約的潺潺水聲,是江河永不疲倦的浩蕩奔騰。
我這是又通宵了啊...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讓王政自己不覺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前世基本都是為了游戲...
如今嘛...
他提韁勒馬,駐足原地,先看了眼身后。
大軍浩浩蕩蕩,正布成一字長蛇陣,蜿蜒行進,無邊無際。前望不到頭,后看不見尾。
月余時間的休養下來,人人精神飽滿,相比入瑯琊的第一戰時,不知勝過多少。
又抬頭看天,見漫天星辰爍爍生輝,仿佛正有無數玄奧的神祇,同時注視著自己,心中涌起萬丈豪情。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如今,又何嘗不是一場游戲?
此次出征,除了留下一千天軍予于禁鎮守開陽,五千地軍予潘璋駐扎即丘,以及率領一千天軍在鄆城防范的高雄外,已是全力以赴,大軍悉起。
去掉攻略瑯琊過程中折損,再加上這些日子來的新募之兵,也是一萬二千余的兵力,加上負責輜重,器械的一些民夫,已是到了一萬五千人。
在此時的東漢,群雄爭霸之初,三國尚未鼎立,這般的兵力已算是極為強盛了。
這時也有無數的士卒經過王政的身邊。
他們或是刀劍懸于腰間,或是槍戈依放肩頭,或是弓弩負于身后。
大部分人經過王政身邊時,或是致敬行禮,眼中露出真誠的崇敬,少部分人,卻是自發地大呼“天公將軍威武”“天軍萬勝”的口號。
如同最狂熱的信徒一般。
王政一邊逐一頷首回應,一邊心中暗想。
說起來,這一年下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反倒喊的愈發少了。
他又看向自家的眾將們。
最前邊,自然是吳勝;押后的,則是目前大將之才愈發顯露的徐方。
張饒、吳牛等人分在兩翼;其他人,隨行中軍。
還有...
看了眼向著自己漸漸靠近的禰衡,王政不動聲色瞥了眼其兩股,雙腿部位,暗自一聲嗤笑。
很疼吧?
對于禰衡這樣在歷史上留下聲名的,王政本也是讓其留在開陽,一則兵兇戰危,稍有閃失怎么辦,二則便是此番既求突襲,也不可能給他安排什么車乘的待遇了。
不過禰衡卻是堅持要隨軍同行,王政自也不便再多言什么了。
不領情就算了,有你吃苦頭的時候!
不過幸災樂禍之余,王政倒也欣賞對方這股子勁。
自家大軍出征,此前從不曾帶過文弱儒生,便是招降過的趙宏等人,如今也基本都安排在了地方。
以他系統加持下的過人體質,久在軍伍尚且偶有疲倦之意,自然清楚,男兒皆有封侯之志,可其中的苦頭卻也不少,一般常人未必吃得消。
這會功夫,禰衡也策馬來到了王政身側,同樣停駐下來,隨即隱蔽地長呼了口氣。
終于...能緩緩了。
此時的禰衡,臉色看似平靜,眼皮卻始終在不斷抽搐。
本來的自信早已蕩然無存。
要知漢時儒生可不同后世宋明那般文弱不堪,如禰衡這等剛銳心性的,更是有習練武藝騎術,雖談不上精通,卻也絕對不算新手。
但是真正的大軍急行,怎可能與他們單人騎馬游蕩相提并論?
何況又是夜行,還為求隱蔽不走官道,兩三個時辰的不斷顛簸之下,禰衡自是有些受不住了。
先是連呼好幾口氣,嗅著春夜里的野草清香,禰衡問道:“將軍何故停下?”
這不是讓你中場休息下嘛。
暗自嘲笑了句,王政思忖了會,劍眉一揚:“確實還有顧慮。”
他拉起轡頭,調轉馬頭,回顧來時路,在坐騎的嘶鳴聲中沉聲道:
“禰衡,你昨日也見到了高雄,你覺得他如何?”
潘璋,于禁,皆是能力上得到了歷史的蓋章認證,又有系統欽點的守城天賦,王政自然是放心。
唯有高雄...
雖然已是目前除徐方外最為合適的守鄆城人選,畢竟此前每次攻城后的城防都是交于他負責,按道理也算是磨練過了,何況相比吳牛呂德得人,也算當得起有些謀略了。
只是面對同樣在歷史留名的文丑,河北四庭柱...
“將軍是指哪方面?”
禰衡怔了怔,瞥了眼周遭,壓低聲音問道:“是指忠誠還是...”
“自然是能力了。“王政擺手道:“若是我攻彭城時,文丑來犯,卻不知他可否守住。“
“將軍多慮了。”禰衡輕笑一聲:“便是守不住又如何?莫說一個鄆城,便是瑯琊盡陷又有何妨?”
“只要吾等此次奪下彭城,才算是真正在徐州,乃至天下,有了立身之基啊。”
“唔...”王政沉吟了會,點頭同意,旋即心中又掠過一個新的念頭。
要不要派人去叮囑下高雄,若是不敵文丑,無需死守,且戰且退?
算了,以他的油滑性子,也不用特意去說了吧?
他自家先否決了這個想法,暗自提醒自己,如今所有的精力,還是要放在彭城上!
便是第二日清晨時分,剛剛抵達繒國的天軍,只是稍作休整,便立刻發動了猛攻。
以有心算無心,加上天軍的戰力出眾,繒國便是第一波攻擊下徹底陷落!
勝利的喜悅剛剛升騰,王政便傳令三軍,安排妥當后立刻再次出城。
便在當夜,再次起拔的天軍已是一路穿插到了豫州境內。
而扎營處,也正是魯國薛縣的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