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訓練結束精疲力盡的賽璐璐喘著粗氣,把臉浸入水盆之中,又隨意地操縱著一些水花潑灑在自己身上,為快要冒煙的身體降溫。
新綠拿出毛巾浸濕,徑直捂在了她的臉上,擦拭干凈她那濕漉漉的臉,汗津津的銀白色發絲,順帶著把滿是灰塵的兔耳復原成嶄新出廠的模式。
“噗哈…”從毛巾中露出的那張臉與塞拉神似,她眨巴著紅通通的眼睛,說,“反正回去會洗澡的。”
“你難道想要這樣臟兮兮地回到城堡?”
“也不是不行。”賽璐璐即答,她一向隨意。
新綠無奈地嘆了口氣,寵溺地用手捏了捏任誰看到都想要摸摸的耳朵尖,在這一點上,賽璐璐有青出于藍勝于藍的苗頭,過于明顯的“特長”讓見到的每個人都手癢難耐。
“爸爸就這么喜歡媽媽的耳朵嗎?”
偶然撞見一次路禹揉搓塞拉耳朵的場景,賽璐璐對于自己耳朵的受歡迎程度便有了認知。
至于父親口中那個,看到她的耳朵后就會立刻將她當做神選,供奉起來的種族…應該是個玩笑吧?
“對抗訓練暫時中斷一段時間,按照課程安排,接下來負責你的該是尤娜了。”新綠翻了翻日程表。
這份安排讓賽璐璐喜上眉梢,紅寶石般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
作為長子的路璐雖然對各種魔藥及魔藥素材如數家珍,但對于實操卻興致缺缺,賽璐璐則不然,無論是煉制的探索,還是親手調配,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極致的解壓與享受。
是高強度的身體鍛煉后,她的放松手段之一,而這也遠比和妮娜等同齡孩子玩耍要更快能讓身體調整回松弛狀態。
作為父親,路禹總覺得晚一年降生的賽璐璐有著與塞拉一樣的成熟,就連娛樂項目也顯著異于常人。
觀察發現賽璐璐真的樂在其中后,他也不禁調侃塞拉生了個和她真的很像的孩子,只不過卻又帶著些璐璐才有的特色。
“怎么,你沒有份嗎?”
被塞拉用耳朵戳了戳鼻尖后,路禹也只能傻笑。
聆聽了寒綠的匯報,他手指輕點桌面,若有所思:“你認為,星蕊現在有能力獨當一面了嗎?”
“天賦,在梅拉她也是首屈一指的;能力,八階魔法師中大概只有最頂尖的一批有資格說穩壓她;經驗…”寒綠略顯遲疑,“雖然與我們這一點仍有差距,但時間,會補足一切。”
“我知道了。”路禹起身,轉至陽臺,眺望遠方,秋日將至,漫山遍野的紅楓將晨曦山脈“點燃”,此起彼伏的火焰,動人心魄的美。
寒綠離開后,路禹顯得有些惆悵,塞拉倒了一杯加了楓糖的奶茶,用溫熱的杯壁碰了碰他的臉頰。
注視著塞拉微微上揚的嘴角,路禹嘆了口氣,倚在一旁的護欄上抿了起來。
星蕊不會與晨曦領一同離開梅拉。
“想要成為老師一樣的魔法師。”
這是她年少時的愿望,九年過去,這份愿望沒變,而她想要繼承與背負的卻更多了。
晨曦領離去后試煉運營,晨曦法陣的運轉與維護,大書庫的藏書更新,都需要人來維系。
原本塞拉的建議是每二十年派遣晨曦人返回梅拉完成定期的檢查,結合她所制造的人偶,領先梅拉的魔法技術,可保試煉完好。
但即便是尼希爾,也無法保證自己的流光城內,人偶能夠在完全無人照看的情況下,以原有的軌跡運轉二十年,任何意外的出現都可能導致譜寫好的劇本導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需要有人留下,一個博學的晨曦人。
星蕊比起晨曦的各組精英更早地進行了毛遂自薦,被璐璐、塞拉、路禹,諸多組長視作徒弟培養而起的她,有能力,也有義務成為留守者。
“想成為老師一樣的魔法師,想延續老師在梅拉留下的種子,想讓我這樣幸運得到魔法青睞的孩子…更多。”
放眼晨曦,星蕊已經是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堪堪十七歲,觸摸到八階的門檻,學識、品德、性格無可挑剔,衰朽還未在她的身上留下摧殘的痕跡,她就像年輕時的克洛倫斯,懷揣著最宏偉的愿景,踐行著內心的信仰。
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楚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
孤獨是她的常態,而且長達二十年。
在任何場合,她的回答都是“我已有覺悟。”
徒弟決心已定,老師本該勉勵贊嘆,但隨著工匠組這個春天在魔力循環裝置、浮空平衡儀兩項難關上的重大突破,作為領主,作為星蕊的老師…那股隱約嗅到別離的傷感讓路禹愈發不舍。
輕快的腳步聲自遠而近。
“咚咚咚。”敲門聲很輕。
得到許可后,梅芙的腦袋探了出來,她眨巴著雙眼左顧右盼,發現室內并無外人后,輕輕把門合上。
路禹好奇地歪了歪頭:“快到吃飯時間了,小梅芙這是打算和我們一起嗎,那我可得親自去做準備了。”
梅芙連連搖頭,金色的發絲一陣飛舞。
塞拉又問:“小路璐又只顧著打牌不理你?”
梅芙下意識搖頭,但緩了緩,又點頭,接著…搖頭。
這假動作把兩位在梅拉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師都晃暈了。
單防一位九階人偶師,一位九階召喚師的梅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一撇,鼻子呼呼噴氣。
“路璐欠我東西不還,還躲著我!”
梅芙的“路璐”發音十分奇特,不知何時起,她將“璐”與“鱸”聯系到了一塊,結合路禹的別稱,別出心裁的為路璐起名“路鱸”。
這種叫法,漸漸地流行開,成為了不少人對路璐的愛稱。
作為這個名字的始作俑者,梅芙這么做有著小學男生的純真——氣一氣這個笨蛋,看看他的反應。
然而在梅芙口中,與父親一同變成魚的“路鱸”的反應是…沒有反應。
梅芙喊,他就應,不氣不惱,也懶得回擊,該打牌打牌,該畫畫畫畫,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愛好中。
這也是星蕊口中孽緣的由來。
聽到路璐欠的是一幅畫,路禹和塞拉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梅芙坐在椅子上,雙手托腮:“魔藥實踐,璐璐姐姐給了我9分;土元素魔法,法古塔爾哥哥給了我8分;廚藝料理,食堂的大廚給了8分;魔具制作,萸草姐姐給了7分…多好的成績啊,大后天就是媽媽生日了,看到這些她一定會開心的。”
“就差他答應的禮物了,他答應好的,現在我快要回去了,畫呢!”
能從對待魔藥一絲不茍的璐璐手中拿到9分,梅芙的天賦和努力可見一斑,想要在父母面前炫耀,獲得嘉獎的她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家了。
自從五歲來到晨曦領,梅芙享受著晨曦的資源,接受這里的教育,每隔三十日才能回家居住三天。
起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晨曦領,重回父母身邊。
隨后她流連忘返,即便回到家也是喋喋不休地和父母訴說著晨曦的一切。
到現在,回家暫住的幾日已經成了她的成績匯報日。
通過法陣迅速鎖定正在霍古邊上作畫的路璐,路禹一把把他薅回書房。
滿臉寫著無奈的他找來濁魘,讓她幫忙從藏匿畫卷的暗格中取出禮物。
“喏。”
遞過去后剛想離開,濁魘就用手按住了他的腦袋。
欣賞著畫像上以著名的“璐璐緹斯畫風”繪制的父親與母親,恩愛地坐于園林的長椅上依偎著,欣喜的梅芙突然回過神了。
“你早就畫好了?”她皺起了眉頭。
路璐很平靜,嚴謹地糾正“不算早,前天吧。”
“那我問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給。”
“擔心你又問我要一幅,我要備戰下一屆傳說之歌大賞,爭取繼續連冠,還要籌備和尼希爾先生初次見面展示的卡牌構思與卡圖,真的很忙…不是我不想給你畫,明年好嗎?”說著,路璐撓了撓頭,“畫誰都行。”
路禹和塞拉已經快要憋不住笑了,若不是要維持父母的威嚴,應該已經破功了吧。
濁魘就聰明得多,拿過裝滿奶茶的壺,自斟自飲,以壓下不斷上揚的嘴角。
梅芙拿了畫還是氣呼呼地離開,而且不忘甩動馬尾掀路璐一臉。
打了幾個噴嚏的路璐像是一瞬間用盡了精力:“好麻煩…真的好麻煩。”
“真覺得麻煩你一開始就不會答應給她畫。”
路禹雖然這么想,卻也不揭穿,而是悠然自得地享受著這份甜品補給。
梅芙啟程返回斯萊戈的同一天,萸草又又又一次推開了路禹書房的大門,而這一次,她帶來的不再是過往9年間屢次聽到的“實驗失敗,需要繼續改良”,而是…
“浮空石平衡儀通過工匠組、材料組雙重測試。”
“我們已經成功將數座魔法塔送至高空,并測試了其浮動平衡數值,一切正常。”
如此一來,只剩下魔力循環裝置,以及,魔力平衡裝置了。
浮空,只差最后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