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彌屏退了所有人,水藍色的賬內獨剩她與雪怪。
「浸染之靈后,‘雪怪,的惡名無人不曉,在每個種族的眼中,您都是十惡不赦,喜怒無常的怪物,過于漫長的生命已經使您近乎瘋狂,毀滅成為了一種可以接受的娛樂方式。」
雪怪轉過身,深深地睨著德彌。
上岸的海妖部族中大多由一位或者多位祭司統御,在紅色激流,祭司卻只能仰望德彌的鼻息——她是部族內唯一的八階。
德彌對召喚術與召喚物了解不多,但是她了解魔法,越強大的魔法消耗越大,超越自己掌控極限的力量則要以代價換取。
海妖能被稱之為即戰力的位階是四階,如果如同雪怪所說,暴食者的召喚物能夠讓進攻晨曦領的海妖全軍覆沒,那么暴食者本人在召喚的那一刻便會像是火柴般劇烈燃燒,那只能夠讓人發瘋的召喚物恐怕存在時間完全取決于「火柴」燃燒的速度。
德彌光是想想就想發笑,這太荒誕了。
她迄今為止所知,最神秘,最兇悍的召喚物出現于一塊叫做摩斯塔納的大陸。
紅色激流從航線上的海員口中得知了那已經在多個大陸口口相傳,必將載入歷史的史詩故事——庇護了一座孤城的召喚師,以及那只吞噬十萬軍隊的惡魔。
起初沒有人相信這個故事,認為這只是信息不斷傳播失真的產物,直到數量稀少到令人嘆息的召喚師親自探訪,其他大陸才逐漸意識到那些被他們認為荒誕可笑的傳聞不僅沒有夸張,甚至可以稱之為保守。
不斷吞噬,不斷變強,只要無法被一擊摧毀便能通過戰斗恢復狀態,這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召喚物,它為戰爭而生!
而那位召喚師付出的代價便是他自己。
德彌繼續說道:「我隱約感覺,雪怪前輩站在了晨曦領的一邊,為什么?」
「雪怪在撒謊!」德彌如此堅信著。
即便暴食者有辦法重現摩斯塔納的戰爭兇獸,但它仍然需要進食這個過程完成強化,可海妖不是那位無能君主手下實力平庸的軍隊,言靈齊發足以摧毀弱小的召喚物幼體。
雪怪笑了,對于被質疑他沒有徑直離去,而是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如同山岳的他再度坐下,像是對德彌來了興趣,他冷厲的臉柔和了些許。
「站邊,讓人懷念的說法,數百年來,我總是立于紛爭之外,靜靜地注視著梅拉潮起潮落…但這一回,我確實在浪潮之中。」雪怪說,「那位先賢比你想象的要強大,也不屑于撒謊,如果你想要帶領族人見識更深的恐懼…」
雪怪望向晨曦領的方向:「那是他們的晨曦,但卻會是你們的黃昏。」
賬內一片死寂,雪怪沒有離開,他冷漠地凝視著德彌,像是一個合格的歷史見證者,平靜地等待一個結果。….
似乎只要德彌堅持己見,紅色激流便會迎來終局。
澹金色的發絲粘在了德彌出汗的臉頰上,費盡心力判斷信息可信度的她忽然露出了笑容。
「大海中未知的災厄即將到來,舉族遷徙對紅色激流不可接受。」
雪怪面無表情起身。
「但我想,這件事上,應該有另一種解決方法。」德彌把玩著桌子上的一份卷軸,不經意地顯露給雪怪看。
沉默礁石建造的沙堡內,,無論已經上岸,還是正在爭奪上岸地盤,各個海妖部族的首領齊聚一堂,唯獨缺少紅色激流。
沉默礁石之主,黑鱗的尤妮絲聆聽著其他部族的議論聲,姣好的臉頰閃過不耐煩的神色,但她一點點克制了下去,將聯合進攻計劃告知了每個部族,并承諾在擊潰晨曦領之后,將晨 曦領原有地盤劃分給未上岸部族。
雖然有深綠海妖珠玉在前,但晨曦領帶來的壓迫感讓各部族真切感受到了危機,它們放下猜忌,決定徹底聯合。
誠如尤妮絲所說,只要蛋糕足夠大,還能分,一切就不是問題。
晨曦領就是這片區域,最大的那塊蛋糕,而且,掌握這里的并非海妖。
兩天后深夜,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以各自的信仰起誓,海妖螺號合鳴,海妖最神圣的儀式將各族緊密聯系到了一塊,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各自為戰。
各族匆忙返回棲息之處做好進攻準備,而尤妮絲則是甩動一頭濕潤的黑發,緊繃著臉打開了另一處沙堡的魔法屏障。
「德彌,說清楚,紅色激流不參與是什么意思?」尤妮絲臉色陰沉,無視其余在場的海妖祭司,冷著聲逼問。
紅色激流的祭司看不下去了,他沉聲提醒:「請尊重我們的女王陛下。」
然而他的話語換來的卻是尤妮絲不屑的輕哼。
雙方瞬時劍拔弩張,唯有德彌拿出了手指粗的櫻粉色圓柱體,照著尤妮絲那透亮反光的黑色鱗片,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了起來。
尤妮絲眉頭緊皺,她甩動尾巴,讓德彌將自己當鏡子用的計劃落空。
德彌取笑道:「這就是我不喜歡和你見面的原因,無趣。」
她小心翼翼地將唇膏收起來,這塊諾埃爾發明的新品十分珍貴。
「字面意思,紅色激流將不參與進攻晨曦領,也不會向你們提供任何幫助…我們將要遷徙。」
德彌的話震驚了尤妮絲,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妮絲冷笑:「你們怕了?真是海妖的恥辱!」
「我只是還尊重著暴食者閣下在浸染之靈中的巨大貢獻,銘記著勞倫德教皇的音容。」
沉默礁石的一位祭司譏諷道:「德彌女王不覺得這些話有些虛偽嗎?」
「虛不虛偽不重要,我親自到這里知會,已經足夠尊重你們。」德彌甩動與唇膏色號相同的櫻粉色尾巴,「祝你們好運,我的同族們。」….
「哦對了…離開前,我想和你們做筆交易,價碼好說。」
隨著清單被遞過去,沉默礁石的祭司們眉頭緊皺。
德彌隨即解釋:「大海此刻充滿了危險,能為我們族人探路的肉人多多益善。你們可以思考是否交易,但是時間最好要快,我們已經做好了啟程的準備。」
紅色激流再度遷徙的消息傳遍了海妖部族,不少海妖抱著懷疑的心態觀望了一番,驚訝地發現紅色激流推平了自己建造的沙堡、樹屋,更是拿出了上岸后囤積,不便于攜帶的食物進行交易。
紅色激流不參與圍剿晨曦領這勝券在握的戰斗,對于所有未上岸的海妖部族而言是天大好消息,作為大族,他們本該有資格分走蛋糕中最大的一份。
落日的余暉將大海點燃,時不時飛來的幾只海鳥輕盈地掠過海面,再飛起時爪子上已經掛著一條肥碩的魚兒。
這批敏捷矯健的海鳥無疑是幸運的,因為就在他們得手起飛后不久,另一群海鳥到來。他們如轟炸機般俯沖,瞄準了水中對危險來臨毫無察覺的魚兒,利爪沒入海水…他們沒能飛起來。
平靜的海面下一張血盆大口驟然張開,巨鯊破水而出,將它們盡數吞入腹中。
推薦下,
陸,德彌感受得到那接連不斷展露出的魔力,毫無疑問都是精銳。
海妖們的興奮溢于言表,懷揣著「為自己部族謀取躲避天災的居所」這一念頭,他們戰意昂揚,踩著白色的浪花,以尾巴敲擊著沙灘,搖曳起舞。
德彌靜靜的欣賞著來自各個部族不同形式的戰前動員,看到精彩之處甚至鼓起了掌。
「女王大人,所有的‘貨物,均以轉交。」一位祭司恭敬地前來匯報進展。
德彌點了點頭:「接下來,我們負責看戲就好了…讓他們打個夠。」
魔法鐘塔內,十名成員注視著不同區域的監控,不斷將信息傳送給城堡內的塞拉。
晨曦城堡十層從未開啟過的中控主廳內聚集著晨曦領所有的組長,他們嚴肅而期待地注視著三位領主,摩拳擦掌。
坐在桌子上托著腮的路路環視眾人:「魔藥使用手冊里的內容都記住了嗎?」
眾人齊聲應和:「記住了!」
「記住就好,這次提供的魔藥有不少高度危險品類,希望你們能夠正確運用,讓海妖感受晨曦領的熱情。」
說完,路路自覺地退后,把位置讓給塞拉和路禹,今夜她能提供的,除開魔藥就只剩下自己了。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縱火了,對付浸染那樣畸形的怪物打起來根本不過癮,烤海妖…這簡直太棒了!….
「哎哎哎,醒醒!」如果不是西格莉德中斷了路路的幻想,渾身冒煙的她沒準會不自覺的用出自燃類的魔法。
塞拉腳下光芒閃爍,繁茂的「枝葉」野蠻生長,頃刻間堆滿了中控主廳的每個角落。
溢滿視野的魔法脈絡呈現出淺綠、櫻紅、銀白三色,交相輝映。
虛空中,厚重的青紫色書冊浮現,塞拉輕按扉頁,書頁無風自動,一道又一道的圓環相繼于她的腳下亮起,伴隨輕微的顫動,法陣緩緩轉動。
「這就是…黃昏法陣。」
經歷過黃昏城的西格莉德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夢回那座詭異的城堡。
「現在應該是晨曦法陣了。」路禹笑著糾正,隨后走上前,在緩慢翻動的書本上留下了自己的手印,「這個也不是黃昏之書了,應該是晨曦之書。」
「路路,到你了。」
直至路禹呼喚,后知后覺的路路這才上前,一同留下了能夠掌握法陣的印記。
仿佛與晨曦城堡融為一體的奇妙感受讓三人感嘆連連,唯獨須臾抱著手站在一旁,滿臉別扭。
「須臾,你為什么不開心?」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霧妖得到了須臾的白眼。
憋著笑的西格莉德提醒:「須臾可是在黃昏城的輪回里被困了數百年的。」
說完,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太喜歡這個地方了,就像是回到家一樣,」這種喜悅的心情完全不會發生在須臾身上,她像是出獄不久二進宮的犯人,明明自己拼了命的逃離輪回,結果兜兜轉轉…這不是又回來了嗎!
「謝天謝地,至少傳送法陣還沒辦法啟…」
話音未落,須臾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等等…能傳送?」就連路禹也驚訝了,他可不知道傳送法陣布置完成了。
須臾利用刻印召喚物的力量迅速回到路禹身邊,她沒好氣地說:「只能在晨曦城堡有限的區域內進行傳送,無法做到黃昏城那樣全結界內移動,魔力濃度還是不允許,其次就是法陣布置不全…晨曦領可是比月刻結界大兩倍的,這么大的工程一定…」
「真讓人興奮,請務必在戰斗結束后讓土木組一起完成!」萸 草興奮地打斷了須臾的話,這個工作狂滿臉喜悅。
西格莉德拍了拍須臾的肩膀:「想開點,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不也挺好的嗎,這次沒有輪回啊。」
須臾捂臉:「我需要克服下心理陰影。」
「魔法鐘塔最新消息,海妖的集結已經接近結束,進攻晨曦領只是時間問題。」路禹說,「背信棄義的海妖如我們所預料的來了,他們的目標是我們辛苦建造的家園…告訴我,你們要做的是什么?」
簡單直白的話語通過運轉的法陣傳到了備戰中的所有成員耳中,他們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雙拳緊握。
今夜不分小組,每個人都是戰士!
沒有任何約束,不需要考慮紛亂的關系、利益,他們要做的只剩下最最簡單的一件事。
保衛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園,讓所有仍然覬覦晨曦領的敵人膽寒。
路禹用力地大喊:「殺光所有入侵者,把他們的尸體送入輪回!」
塞拉勐地一揮手,輪回塔大門緩緩開啟。
「來吧海妖們,見識見識晨曦領的底蘊吧。」.
糯米滋海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