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明禮之殤
一聽到這里，衛易倒是來了興趣，只看到他向著老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后便輕聲開口問道：
“哦？不知居士的老師又是何人？”
“按理說，像是這種每年才產出區區幾兩的東西，除了軍方應該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哪怕是軍方，也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有著瓜分的資格。”
“看居士這樣子似乎曾經也嘗過，難道說居士的老師，是什么軍方的大人物不成？”
這倒還真的有可能。
而就在他升起這個念頭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冥冥之中的一個身影，似乎轉過身子來。
然而，還沒有等那個人的靈應真的反應過來，衛易便迅速的掐滅了這一個念頭。
得，能有這個反應，最少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沒想到老王挺能裝啊。
有一個胎息級別的老師，竟然能夠澹澹的在這里安靜的養生，這心境確實有些了不得。
聽到衛易的話，老王則是笑了笑，隨后便對著衛易開口說道：
“不過是曾經得老師賞識，這才嘗過這滴血藤的枝葉。”
“更何況，在下本來就是老師不成器的弟子之一，哪里能隨隨便便的扯老師的大旗。”
“真的要說起來，其實在下的老師，倒也似乎與軍方能夠扯得上一些關系。”
“老師名曰元澄，曾經下場教過我們幾個師兄弟，據說倒是與曾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是好朋友。”
“不過他老人家一直沒說自己究竟來自哪里，有著什么地位，更何況，在下的一生并沒有太過于光輝的事跡能為師父爭光”
“那就更不能扯著師父虎皮做大旗，做些什么仗勢欺人的事情了。”
聽到這里衛易則是不由的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
如果要是從鴻宇的手中拿到茶葉，這就正常了。
畢竟鴻宇平常也不太喜歡喝這玩意，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讓它落入衛易的手中。
想到這里，衛易則是不由得再一次抿了一口茶水：
“這滴血藤其實還是不錯的。”
“雖說并沒有什么增長氣血，輔助神魂之效，但是卻能夠調理身心，倒也能算得上是錦上添花。”
“畢竟就如今來說，當今的修行界，能夠對于胎息境界的修行者產生作用的東西，實在是越來越少了。”
雖然說滴血藤這玩意兒不太好弄，但是一年能有幾兩，這積累下來也是非常多的資源。
也就只有鴻宇這種級別的大貴人，才不會將他放在心中。
當然，衛易也不放在心中。
兩個人僅僅圍繞著這個事情隨便的一說，便迅速的抹開了這一個話題。
畢竟老王只算半個修行界的人，對于胎息什么的他也沒奢望。
更何況。
說起來，其實老王的年齡，如今已經有著一百多歲了。
如果不是有著衛易供應的氣血大丹，還有延壽丹，駐顏丹相助，恐怕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但是，哪怕是這樣，老王的心中似乎也是充滿了傷痕。
因為，在這一個甲子之中，他的原配夫人因為某一件事情悲傷過度，郁郁而終。
突然間，老王抬頭指的指自己房間的方向，然對著衛易笑著說道：
“道長還記得那個書房嗎？”
“當初家里的小子就是在那里讀書，這才引起了道長的興趣。”
“現如今這小子了不得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老王如同一個驕傲的老父親一般，對著衛易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兒子的本領：
“我家這小子還行，一路之上，從童生開始，歷經秀才，舉人，進士，最終狀元及第。”
“站在皇城之上，在下的兒子也算是接受過人皇親自見過的狀元郎了。”
“這可是大大長了我王家的風范！”
能得人皇親自點名，是何等的榮耀？
以前衛易就發現，小王就有著不小的天賦，沒想到在文學上面，竟然有著如此成就。
狀元及第，這可是整個天下的人都在奮斗，這種級別的對決那可比前世之中考試考個全國狀元恐怖的多了。
畢竟這天下九十九州，隨便拿出一個來都能夠抵得上一整個星球。
盡管人口并沒有前世那般擁擠。
但是足夠大的土地上，也催生出了太多的人才，這樣都能夠成為狀元，可想而知其恐怖之處。
天才，絕對天才！
只不過，現在想一想，那小家伙現如今應該也得有個七八十歲了吧？
衛易沒有繼續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老朋友，在那里舒展自己心胸：
“道長，咱的兒子不差呀。”
“現如今雖然如同咱一樣告老還鄉，但是在文學方面也算有所成就是，算是一地文宗。”
“就連國子間的那一位老大人，也收他為徒弟，讓咱兒子繼承國子間的文風。”
“滿意了呀，咱的人生也是足夠滿意了，兒孫滿堂，六世同堂，給咱老王家長臉了。”
“年輕的時候得老師賞識，一入京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大展風采，一時間威風凜凜，最終被太子殿下收為屬官。”
“咱的前半生也稱得上是跌宕起伏，也算是曾經走上過巔峰吧？”
“后來太子離去，在辭官歸隱回來的路上，又碰到了道長，后半生得到道長這位貴人的相助，也活到了如今這個年歲。”
“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不過，道長啊，咱終究不是經歷過萬千磨難，如同您這般錦繡的神仙人物啊。”
“人族終究不是什么天生的長生種，也并不能夠萬古長存呀～”
“活了這么長時間，能夠得道長相助，現如今還能保持住這一副年輕時候的樣子，這是僥天之大幸了。”
“在下滿足了，真的很滿足。”
老王似乎是想要說什么，整個人說起來似乎是更加的放松，心態似乎已經調整好了：
“道長您千秋萬代，您如同最上面的那幾位一樣，能夠亙古長存。”
“但是咱不行了，道長，活了這么多年，經歷過妻子死亡，走了一個又一個的紅顏，咱累了。”
“咱不能再走下去了，現如今看著這美滿的家庭，只感覺到心中空落落的，就想要下去陪陪自己虧欠的那幾位愛人。”
“他們走的實在是太早了，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反倒讓咱活到了最后。”
“咱想去跟他們見見面兒了，咱也想去跟他們敘敘舊，去下面再做一對鴛鴦了。”
“道長啊，咱不能再陪你了，從今以后再也不能陪著你喝茶聊天，著你四處談天說地了。”
“再也不能夠解答到長的種種疑惑，安排著道長在這平陽城之中四處游玩了。”
說到這點的時候，老王的精氣神，似乎變得也有些衰弱。
“在此之前，咱已經交代了孩子，這平陽城的老家，這王家府邸永遠是您的老家。”
“您的院落，一代又一代，永遠都會保持您在時候的樣子，這就是您的家。”
“恕咱不能陪你繼續走下去了，明禮可能要先行一步了。”
“道長…您保重…”
說到最后的時候，老王甚至于不再如同以前那樣平平澹澹，時刻給人溫馨的感覺。
反而抓住了衛易的手，就如同是告別的老朋友一般。
看著此刻的老王，衛易的心中似乎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他明白，老王心中已經存有死志。
哪怕是他身體質中的生命力足夠他再次延長壽命，但是他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他的精神已經不再是如同以前一樣，那么的光耀了。
看著面前與以前有著極大不同的老王，衛易也是重重的抱著他的雙手：
“居士，貧道都記得了。”
“這院落就是貧道在這方世界的老家，居士你走了可不要忘了回來看看貧道。”
“就在你家里，就在曾經的這一個小小院落之中，別忘了，這里還有一個你的老朋友。”
“貧道也會經常來看你，你可別忘了貧道啊～”
說到這里，衛易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這小小的院落之中，似乎變得有些安安靜。
終于。
面前的老王，似乎是了解了心中的什么愿望似的，終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圓滿了，圓滿了啊～”
“此生無愧，道長，咱這一生沒有別的愧疚，就愧對幾個夫人。”
“現如今咱走了，您也一定好好的，一定要亙古長存，仙壽永享…啊…”
說到最后，老王身體之中的最后一絲氣力也慢慢的用盡了。
神之火燃燒殆盡。
這時候的他哪怕是身軀血氣不絕，卻也不過是個無用的軀殼。
因為他真的死了。
看到這一幕，衛易握著茶杯的手則是不由得微微用力。
原本紫砂打造的一個茶杯，就這么被他捏成了粉末，慢慢的消散在空氣之中。
甚至于，因為他下意識的精神波動，整個王府方圓百里土地之中，已經泛起了微微的冰霜。
看起來十分的神異。
同樣也似乎是十分的凄涼。
原本他回來是想要收展一下身心的，原本他是想來見見老朋友的。
但是現在，老朋友終究是走了，他并不是壽命不夠，而是真的想走了。
想到這里，衛易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晴空萬里的天空，心情似乎變得有些不爽：
“為何沒有冰霜？”
就在他話語落下的一瞬間。
原本晴朗無云的天空之中乎乎飄起了雪花。
雪花大似鵝毛。
就這么硬生生的從天上飄落了下來，落在地上鋪起了一層層冰毯。
六月飛霜，這是老朋友的祭奠。
“你走了，這偌大的王家，貧道哪里還有什么朋友？”
“這是你的家，你在的時候這是貧道的家，但是你走了，貧道就已經無家可歸了呀。”
衛易的心十分堵得慌。
他仍然還記得，這個被他戲稱為新手村村長的老朋友，是如何的照顧他。
兩個人說話的每一個瞬間，貌似乎都在他的精神之中閃過。
老王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真真正正當做朋友的第一人，真正給他了一個地方住的人。
只要老王在這王府之中待著一天，那這個偌大的府邸，永遠就不會對他設防。
但是現在。
老王已經完成了他今生的愿望。
此前衛易仍然覺得十分溫馨的王府，此刻卻彷佛變得寂寥了許多。
“唉～”
悠悠的一聲嘆息。
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下，一個穿著澹青色道袍的道人就這么靜靜的站在雪中。
任憑雪花飄落，任憑他整個人變成了風霜的顏色。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改變了整個平陽城的顏色，原本還人山人海的城市，突然變得空曠了許多。
五顏六色的花朵，青翠的茂密樹木，統統都染上了一層白色。
終于。
大雪紛紛紛紛下了一整個上午。
而得到了消息的王子毅，此刻卻是踩著焦急的步伐，從自己的書房之中，走向了這小小的院落。
雪花一層一層的。
似乎正是映襯了眾人的心情。
盡管他已經七十多歲了，但是得益于修行，此刻展現出來的卻不過是三四十歲的樣貌。
看起來比老王年輕一些。
但是，那雙充滿閱歷的雙眼，卻能夠讓人認出他究竟的年齡。
“父親，父親！”
他一臉焦急的走入小院兒。
而他進入小院之后第一眼看到的，這是一個已經如同雪人一般，挺立在院落之中的身影。
而隨著他進入院落。
那個已經被風霜打磨的如同雪人一般的身影，輕輕的一陣身軀。
下一刻。
所有附著在他身上的風雪，通通化作了滿天的煙云。
等到風雪散盡，那大藍色的身影還是如此的風華正茂，仙姿盎然。
看到這一幕，王子毅那一雙歷經世間滄桑的雙眼，則是忍不住狠狠地一縮：
“您是…玄玄子道長？”
認出來了之后，王子毅連忙對著衛易行禮：
“晚輩王子毅，見過道長。”
“此前家父就吩咐過晚輩…”
然而，還沒有等他說完話，衛易便打斷了他：
“去看看你父親吧。”
衛易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悵然：
“你父親如今走了，你也要好好的送他最后一程。”
“貧道就不該來這里。”
“如果不來的話，就是興許還能夠撐著精神，興許還能等到貧道再次來的時候，才會離開。”
“貧道該離開了，別忘了好好的置辦你父親的喪事。”
“替貧道上一炷香…”
說到最后，衛易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隨后便緩緩走出了這小小的院落。
老王走了，他心中也就沒了最后的顧忌。
“這終究不是貧道長存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