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皆為螻蟻
隨著愛格伯格話音落下，周圍的光罩也應聲消散。
二階巫師們沒有太多的猶豫，紛紛飛身而起。
阿特博爾德對科林說了一聲，也轉身飛到愛格伯格背后。
嗖嗖！
如離巢飛燕，眾巫師在愛格伯格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朝學派外飛去。
只剩下科林等人怔然的停留在原地。
這顯然是一次秘密行動，來的悄無聲息，又如閃電般迅速！
科林轉頭望著愛格伯格等人的身影漸漸遠去，諾伊斯塔特城此刻還是一片平靜。
上午的陽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不想動彈，屋檐與樹杈上的積雪如棉花般潔白又安靜。
周圍的巫師正在交頭接耳，細碎的聲音卻更顯寧靜…就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夕。
科林在原地佇立了一會，輕輕呼出一口氣，朝著總務城堡走去。
要等到明日才可以離開學派駐地，外面的事他插不上手，多想也無益，不如按照計劃，前去將任務確認完成。
在某一刻，華佩街區。
愛格伯格一行人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中央的塔樓頂端。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他揮動褐色權杖。
在旁邊其余三階巫師的協助之下，深紅如血的光芒驟然從權杖頂端爆發，一圈圈飛速擴散，眨眼間便籠罩了整個華佩街區。
片刻后，愛格伯格鷹隼般銳利的雙眸，當中清晰的映照出數點可疑的紅色光芒。
“碾碎他們！”
唰唰唰！
眾巫師如雨滴般無情落下，默契的分散開來撲向紅光！
而這一幕，同樣也發生在諾伊斯塔特城的其它地方。
甚至…還發生在其余的九大巫師之城！
梅雷迪斯城。
維廷學派，一座灰黑尖塔當中。
埃莉爾正望著窗外，面色有些憂慮，巫術的爆裂聲，人類的嘶吼聲、痛呼聲，如潮水般不斷涌來。
“別擔心。”長相成熟的學姐珀莉摸了摸她的頭顱，平靜安慰道，“導師身為三階巫師，此次行動絕不會有事。”
“我并不擔心導師。”埃莉爾望了珀莉一眼，輕聲道：“我只是在想，今夜過后，又會死上多少人…”
珀莉沉默了片刻，說道：“戰爭總是這樣。”
“我看到他了！就在前面！”
“抓住他！”
“不，他是一名紅衣主教級別的信徒？！”
轟！！
爆炸猝然發生，刺目的光與熱席卷四周。
“不好，快請求高階巫師支援！”一旁的巫師面露駭然，連忙大叫道。
“…神佑我等！”爆炸中心，一名小販打扮的中年滄桑男人，此刻挺直了腰背，深吸一口氣朗聲喊道。
他的聲音如同石落水潭，激起一圈圈漣漪。
“神佑我等！！”諾伊斯塔特城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應和，如陰寒潮水緩慢擴散，讓人心里發憷。
“哼！”
然而下一刻，一聲浩蕩的冷哼如鐘鳴奏響，眨眼間壓下所有的信徒狂熱的呼喊。
“在諾伊斯塔特城中，還妄想翻天？”
轟！！
總務城堡當中，科林穩住身體，天花板上鑲嵌著光亮水晶的黑鐵吊燈吱呀搖晃，面前書桌上的筆筒砰的翻倒。
“真是了不得的動靜。”值班巫師心不在焉的將筆筒擺正，虛望著外面的方向喃喃道。
科林沒有接話，他轉頭看向窗外，心里也有些貓撓般的好奇，
只可惜，他們這些二階以下的巫師，并不允許在此刻離開錫圣學派。
“科林閣下，您的任務已經確認完畢。
魔石與學派積分也已經為您錄入徽章，一共是八千魔石，兩百學派積分，您可以去一樓大廳查詢確認。”
值班巫師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將學派徽章重新遞給科林。
“好的，謝謝。”科林微微頷首。
轟隆！
震蕩感再度襲來，科林牢牢抓住學派徽章，起身快步走到面向學派駐地外的窗前。
那位值班巫師也同樣從柜臺背后走了出來，來到了窗邊。
藍天浩渺，薄紗般的陽光為白色的雪地鋪上一層金粉，灰黑房屋鱗次櫛比，隱約可見其中幾處飄著裊裊黑煙、幾處閃爍耀眼光芒…
巫師們的排查還在繼續，戰斗也還在繼續。
看這架勢，諾伊斯塔特城這一次是要將所有的地方徹底清掃一遍。
科林的猜想并沒有錯。
一直到橘色的夕陽沉入地平線，諾伊斯塔特城中那些戰斗的聲響才終于消減，漸漸恢復寧靜。
又過了幾個小時，到了深夜，一位巫師才姍姍前來，通知科林等人能夠離開學派。
走出學派，黑色天空之下是空蕩冷清的街道。
夜色籠罩中，城中還有些地方隱約能看到火焰的紅光，一些巫師的身影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應該是在善后。
這場戰斗，就如同夏日的驟雨，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收回目光，科林快步朝著家中走去。
在學派中多有不便，今天的每日冥想可是還沒有完成。
“諾伊斯議員，這可是一場大勝，你當得首功！”
不知位于何處的宏偉白石大廳當中，正在召開一場短暫的慶功宴會。
諾伊斯笑了笑，舉起手中水晶酒杯，自矜的抿了一口。
旁邊的巫師紛紛送來夸贊，諾伊斯的表情卻愈發平靜，嘴角掛著淡淡微笑，來者不拒地飲下手中美酒。
他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值得這些夸贊，也受得了這些夸贊。
大廳的最前面的主位坐著六位巫師，他們周身都被神秘光華所包圍，看不清容貌。
其中一位白色光華的巫師忽然開口緩聲道：“此次行動，諾伊斯的確應為首功，記十萬議會積分，以及一份獎賞。”
他的聲音一出，滿座寂然，原本談笑的賓客都閉上嘴巴，正色聆聽。
就連諾伊斯也微微正色，放下了酒杯。
白色光華的巫師看向了諾伊斯，繼續問道：“你想好要什么獎賞了嗎？”
“我想要知道那份手稿的完整版，還有它的作者，我還想知道它的作者是何人？”諾伊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六名光華籠罩的巫師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回答道：
“可。”
“待到宴會結束之后，你再單獨留下，找我等領取獎賞。”
“好的。”諾伊斯撫胸行禮，“謝各位至高議員。”
“恭喜閣下，又獲得十萬點積分啊，不愧是塔特家族的諾伊斯！”
宴會繼續，人群之中的諾伊斯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優雅的應對著身旁圍繞的人群。
一舉一動灑脫又高貴，出生于塔特家族他，面對這樣的社交，早就已經游刃有余。
不過，比起這些枯燥乏味的社交。
諾伊斯更想知道那份啟發他成功改良了深紅標記術的手稿，完整版究竟是什么樣的，還有手稿的作者到底是誰？
推杯換盞，隨著宴會的進行，諾伊斯看著身旁歡顏笑語的眾巫師，面上的客套完美無懈，但心里總覺得煩悶。
‘或許是太過著急想要看到那份手稿后續了吧…’他心想。
但他騙不了自己，他只不過是有些反感諸如此類的宴會而已。
每次都盡是些沒有營養的客套與恭維…巫師的壽命雖長，可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而且老實說，這才剛剛取得一個小小的勝利，議會當中就這樣大肆慶祝…諾伊斯的心中是不喜的。
他可是剛從諾伊斯塔特城中過來，那里戰斗的慘狀，還歷歷在目…
只可惜…諾伊斯望了眼臺上的六名至高議員，再度飲下一口酒。
只可惜，這些并非是他能決定的。
月上中天，清冷的銀輝灑入大廳，宴會終于結束。
這群出身高貴的巫師客氣的互相告別，從這座高天之上的宮殿離開，身影隱沒入云海。
恢弘的大廳中只剩下諾伊斯與那六名坐在首位的神秘身影。
諾伊斯抬起頭，朝著他們走去。
六名巫師身上籠罩著神秘光華，隱約能從其中看到更多層疊的身影。
事實上，哪怕是諾伊斯，他也從不知曉至高議會當中，究竟是只有這明面上的六名至高議員，亦或是還有更多議員。
嗡——
似有星輝閃過，而后一枚記憶水晶浮現在諾伊斯面前。
“這便是那份手稿的完整版。”白色光華籠罩的巫師淡淡道，“至于是何人寫下的手稿，你看后便能知曉。”
諾伊斯面色微喜，朝著面前的至高議員撫胸行了一禮，便閉目開始查看起水晶中的內容。
六名至高議員坐在六張平行的座椅上，靜止不動，仿佛一尊尊神佛蠟像。
不多時，諾伊斯閱讀完水晶，面色怔然。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抬頭看著面前的至高議員，好半響才澀聲道：
“今日之功不在于我一人，既然手稿是席爾維斯特所寫，為何不請他來？他值得這份榮耀。”
六名至高議員不言，就仿佛沒有聽到諾伊斯的疑問。
“就因為…他是真知會的雜血巫師嗎？”諾伊斯的語氣漸漸冷冽了起來。
“注意你的態度，諾伊斯。”平靜的聲音落下。
諾伊斯微抬起頭，目光中有著深深失望。
至高議員背后的光華晃動。
恍惚之間，一個新的人影忽然走出，露出了與諾伊斯有幾分相似的面容。
“諾伊斯！”
“祖父…”諾伊斯愕然。
六道至高議員的身影漸漸消失。
恢弘的大廳中只剩下祖孫兩人。
祖父皺眉望著諾伊斯，面色慍怒，接著半響后忽然又嘆息著安慰道：
“你不比席爾維斯特差，他能做到的，你同樣也能做到，只是少了一些靈感，何必沮喪？”
諾伊斯埋下了頭，看似順從，但心里卻只覺得這份安慰難聽至極，讓他惡心。
諾伊斯當然自信自己并不比席爾維斯特差。
不僅在巫術方面，甚至在巫師修煉方面，他自認為還要強過席爾維斯特一籌！
只是那份啟發改良深紅標記術的席爾維斯特的手稿，它的完整版，分明離成功改良深紅標記術已經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
他雖然只看了前半部分其中幾個被至高議員篩選而出的關鍵點，改良深紅標記術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獨立完成。
但這卻并不能否定席爾維斯特的手稿對自己的幫助。
若是沒有席爾維斯特的手稿，他想要等到靈感到來，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諾伊斯面色難看，他接受得了旁人比自己更先改良深紅標記術，接受得了與旁人一同研究深紅標記術，只要旁人足夠有能力，譬如席爾維斯特。
——雖然議會并不允許自己與這個不加入家族的雜血過分交流。
但他卻接受不了這樣的情況…這樣的自己，與剽竊有何區別？
諾伊斯內心不住翻涌，他知道席爾維斯特會在外界接取一些巫術研究的委托。
席爾維斯特甚至還有可能并不知道這就是深紅標記術…
畢竟，雖說是要改良深紅標記術，但卻并不意味著要將其推翻完全從來。
從手稿看來，交給席爾維斯特攻克的只是最核心的問題，就像是改良手機，卻只給了他芯片。
席爾維斯特估計并不知曉這枚“芯片”最后會被用在什么樣的手機上，甚至還有可能并不是在手機上…
而諾伊斯最后改良的版本與席爾維斯特的手稿設想也有些差異，說不定席爾維斯特在知道新的深紅標記術之后，也不會懷疑自己被剽竊…
諾伊斯的驕傲讓他心里愈發難受，先前宴會的贊美此刻卻仿佛化作一聲聲譏笑。
“沒有人會知道的，諾伊斯，你會帶著贊譽，再次發揚我們純血家族的威望。”
祖父抬手撫上諾伊斯頭頂，再度安慰道。
諾伊斯聽著這個曾經也被稱做諾伊斯的男人的話語，心里卻只覺得陌生。
“為什么？”他低著頭呢喃問道。
“你是問為何找席爾維斯特嗎？”諾伊斯祖父反問道，接著回答：
“當然是為了加快進度，節省時間！”
“事實上，除開席爾維斯特之外，我們純血家族的巫術研究會以及學派高層當中，都有巫師在與你一同攻克著深紅標記術的難關…獨木難支，閉門造車可不行。”
諾伊斯沉默了半響，說道：
“神明大敵當前，為何還要有雜血與純血之見？放開知識傳播，巫師才能更加強盛。”
諾伊斯祖父的面色漸漸變得平靜，半響后淡淡道：
“你還是太年輕了，諾伊斯。”
“資源是有限的，放開知識傳播的唯一后果只能是資源分散，而每一位頂尖巫師，都需要大量的資源堆砌。”
“與神明的戰爭結果，向來都不是普通人、低階巫師、甚至是你能左右的。”
諾伊斯緩緩抬起頭，另一個略顯蒼老的諾伊斯，面色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著：
“你要明白，神明間諜也好、南方海域戰爭也好，都不值一提。”
“一萬個普通人，比不上一個正式巫師…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是那些普通人、普通巫師，他們的數量哪怕再多，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也只是螻蟻。”
“螻蟻或許能咬死象，但卻奈何不得神明。”
諾伊斯面色怔然。
祖父笑了笑，轉過身去，望著面前六張華麗的座椅，繼續說道：
“放心吧，數萬年來，皆是如此。”
“巫師終將取得對神明戰爭的勝利，純血家族也將會繼續屹立于眾生頂峰，接受眾生資源供給，培養出更多的至高議員。”
“只有如此，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巫師文明長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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